季媛媛浓妆艳抹,与白天素雅的装扮迥然不同,乌黑浓密的发被盘成百花鬓,一支支金银花簪在她发间穿梭,浅色罗裙缭姿镶银丝边际,水色纱带曼佻腰际,着了一件天蓝色彩绘芙蓉拖尾拽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珠光宝气,富贵非常。
季媛媛见林嫣然和朱说携手而归,眼底转瞬即逝的寒意落在这对璧人身上,脸上却依旧堆着温婉的笑容。
“嫣然、说儿,快过来拜见你季伯父。”
一阵寒暄之后,朱文翰示意二人坐下,唠起了家常,两个老头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朱说的婚事上。
林嫣然顿时感觉自己很像个锃光瓦亮的电灯泡,而且像这种太极式的聊天无聊死了,于是想寻了个理由回房去。
不巧,这时管家来报,王景坤父女前来拜访。嘿,有趣,我倒想看看他们父女两个深夜造访,又有何贵干。
只见王子语同样浓妆艳抹,艳丽无比,王景坤手提锦盒,含笑而来,见季氏父女也在,便相互点头示好,心中虽不知道他们与朱家的关系,但见朱文翰对他们以上宾之礼相待,面上自然客气不少。
“王老板,请坐,子语,你也坐,不必拘礼,把这当自己家一样,哈哈哈……”
朱文翰虽是客套话,却让王子语很是开心,毕竟她也算是从小在朱家玩大的。
朱说见林嫣然东张西望的,想起路上林嫣然一直喊着要喝水,刚刚又说了不少话,定然很口渴,便道:“诸位先聊着,我去为大家沏壶茶。”
“怎敢劳烦朱三公子亲自动手呢?”王景坤父女有些受宠若惊,王子语偷偷看着朱说远去的背影,双眸暗含春色,自己一来他就说要去沏茶,真是体贴入微。
待朱说走远,她才不舍得收回目光,缓缓落座。
“啪!”一声脆响。
“啊……”座上的美人,应声倒地。
“子语妹妹,你没事吧?”季媛媛直接冲了上去,那神情却是比王子语亲爹还要紧张。
“子语,没事吧?”
“没事,没事。”王子语咬牙站起,双颊羞得血红。
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竟然摔了个四脚朝天,真是丢死人了!还好朱说不在,要不然,她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可。
“好好的,子语妹妹怎么倒呢?”季媛媛端着贤良淑德的架子,一脸的疑惑。
王子语忍着羞摇头,并不回答。
朱文翰起身唤来下人,拿了张新椅子过来。
林嫣然看着季媛媛,心底一寒:方才她看的分明,是季媛媛用内力推倒了椅子,身边几人都不会武功,自然看不出来这些。虽不喜欢王子语的张狂,但更讨厌季媛媛的阴险。
刚见季媛媛时还觉得她端庄大方、知书达理,现在看来,知人知面不知心哪,第一印象也是会骗人的。
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小的联姻,也要如此尔虞我诈,耍尽心机,看看季洪江,再看看王景坤,也不难理解在官场、商场上又是如何的景况,但这季媛媛实在让林嫣然觉得恶心,对她的好感一扫而尽。
朱说端茶回来时,客厅里一切都收拾妥当。
“哎呀,我记得我们子语小时候,总喜欢跟着朱三公子一起玩,他们还总喜欢把自己扮成新郎新娘,玩过家家呢,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哈哈哈……”
王景坤好不容易酝酿出来一个美满的开场,却不想被季洪江插了话。
“苑文(朱文翰的字),王老板一说到过家家,我倒想起当年来了,咱们同窗苦读之时,你曾说过:若日后咱们两家同生男孩,则让他们结为兄弟;同生女孩,则让他们结为姐妹;若为一男一女,则为夫妻,哈哈哈……不知,老弟可还记得?”季洪江讲笑话一样把旧事重提。
恐怕,这也是他深夜来访的目的。
“自然记得,哈哈哈……”朱文翰把目光再次投向朱说。
今天还真是热闹,季宏江携女儿季媛媛、王景坤带着千金王子语半夜造访,均是看中了朱说。
一个是牙尖嘴利不愿吃亏,一个是端庄大方心机深沉。
唯独当事人含笑不语,拿捏着手中玉盏把玩。
林嫣然总算是看清了两家深夜造访的目的所在了,转头见朱说嘴角含笑并无反对就感觉窝心得很,两位美人都自己主动送上门了,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那季媛媛也是个清丽佳人,她父亲还是大理寺少卿,位高权重,要是两人能联姻,那以后朱说的仕途就再无阻碍了;这王子语嘛,虽然脾气有些跋扈,但怎么说也是从小的玩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她爹也是这淄州里有名的富商,家中的资产更是不用说的,门当户对,自然也是相当不错的人选。
林嫣然闭了闭眼,轻叹一声,不想让眼前的一切脏了眼、乱了心,便找了个理由回房了。
待林嫣然走到院中,便见玉儿远远迎了上来。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此时,林嫣然身心均已疲惫不堪,只轻轻地应了一声,走到亭中石凳上坐下。
温凉的夜空中,星辰点点。
她曾听弟弟许斌说过,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她以前嗤之以鼻。如今,每每再仰望天空时,却是愿意信上一信,相信爸妈还有弟弟都在天上看着自己。
“小姐,你看那几颗星星组在一块好像只狮子呀。”玉儿银铃般的笑声把她拉回到现实。
“那叫狮子座。”弟弟许斌从小就很喜欢研究星星,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星星的名字,听多了她也就知道了些。
“哇!小姐,你好厉害呀!”玉儿投来崇拜的目光。
“傻丫头。”她轻轻的摸着玉儿的头,想了想开口道,“玉儿,我饿了,你去厨房给我弄点吃的来吧。”
“好的小姐,你想吃什么奴婢现在就去给你做。”
“就煮碗面吧!”
“是。”
以前也是这样的,每当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弟弟就会给自己煮碗面,他总是说:心灵和身体至少要有一个是暖的。
待玉儿走远,林嫣然取出随身的火石,从附近捡了几根枯树枝,燃了一堆篝火,
又随手折下手指粗的柳枝,用泥巴紧紧的包裹,扔进火里。
上一世在学校的时候学过点画画。
别人都喜欢用铅笔、炭笔,唯独她喜欢用木炭条。
后来自己也学着制作木炭条:选一段极好的柳木条,用泥土包裹。在火里慢慢煅烧,这样烧制出来的木炭条,才最软最上色,用起来也上手。
以前她画画的时候,就总是说着要为家里人画一幅全家福;只是她比较懒,事情一拖再拖,却不想,此后再也没有了机会……
火光渐渐熄灭,林嫣然用树枝把那些木炭条剃出来,握在手心,暖暖的,像是家人的温暖。
林嫣然转身回房,拿出宣纸。
许久不画,绘画功底依旧不减当年,凭着记忆还是能娴熟地勾勒出家人的笑脸。
林嫣然对着画纸端端的看了许久,一手抓住胸前的衣襟,一手撑着桌案紧紧地抓着画,泪水滴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了她的悲伤心痛。
林嫣然不舍的把这幅画丢进了炭盆里,转身不敢再看一眼。
嘎吱一声,朱说手中端个花瓷碗走了进来,抬眼望着炭盆里还未燃尽的画,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