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们的娘亲?”问话的男人带着一丝的疑惑,虽然只是平常的一句问话,却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压力,三个孩子虽然不懂,但是也乖乖的回话。
俊文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她救了我们的命,她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叫她一声阿娘也是应该的。”
面前的这个穿着富贵的高大男人很有气势,刚刚他拼命地奔跑想要去找人来帮忙,可是街上的药店都关门了,他找不到产婆,也找不到大夫。就在他一筹莫展时遇上了他们的马车,他来不及多想就迎面冲了上去,求了他们来救人。真没想到他们的马车里还居然还有几位大夫,一个产婆。听说是这个男子的夫人也快要生产了,这些人是准备为他家夫人接生的。
真是老天有眼居然让他找到人来帮忙。
男子摸了摸嘴边浓密的胡子,点点头,锐利的目光瞄过地上那个死气沉沉的女子,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死呢?女人生孩子果然是极危险的事情。
“大人,求求你救救我阿娘,俊文今生今世都会报答你的恩德。”俊文跪在地上对着这个男人磕头,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那些大夫产婆的主子,只要他一句话就能够让他的属下尽心尽力地救阿娘和肚子里的孩子。他一跪下,身后的小喜和阿福也乖巧地跪地磕头,哭的眼泪鼻涕糊成了一团。
男子皱了皱眉头,对着他们摆摆手,回头吩咐了一声:“好好救治。”几个人又恭敬地应是了。
“回老爷,这产妇情况万分危急,恐怕——”几个大夫看了一番又和产婆沟通了一下,就推个人出来禀告。
“这么说你们是救不了了?不是说你们妙手回春吗?即是如此如何将夫人生产之事托付给你们?嗯?”男子不悦地看着他,口气不善,最后一哼就将大夫吓的冷汗直冒。
“并非无救,只是情况危急,这地方有破旧许多救治之法无法施展,所以——”禀告的人连忙解释。
“那简单,就带去别院吧!”男子环顾了下四周,又皱了皱眉头,懒懒地说了句,就转身往外面走。
救人?他才没有这么好的心肠,不过是看中了那个敢拦下马车的少年的勇气,合他的脾气。也想试试这帮人的真实才能。阿巧也快要生产了,就当是为未出世的孩子积福吧!汉人不都这么说么?
就这样,老天总会在将人逼入绝境之后再施舍怜悯给人希望。人和人的缘分也是这样的奇妙,有时候有些人兜兜转转的总会遇上,但又有时候有些人这辈子注定要错过。
“俊文哥,怎么办?”阿福看着众人收拾着将昏迷中的阿娘抬走,小声紧张地问了一句。他好害怕啊,阿娘是不是要死了?她流了那么多血,她疼的那么厉害,他真没用救不了阿娘。
俊文咬咬牙,脚上疼的要命,刚才光着脚跑在路上,脚上被划破了皮肉,开始流血。痛的满头的汗水。面对阿福的询问,他只能做出选择。阿娘留在这里就会和他的亲娘一样一尸两命,跟着他们走才有活着的可能,再差不过是再被卖一次罢了。
“我要去找阿娘,呜呜——”添喜哭的伤心,在她幼小的心中,月容就是她的娘亲,爱她护她的人,月容要是不在了,她小小的世界就崩塌了。
“阿娘不会有事的,我们跟着去,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俊文摸摸添喜的头,重重地点头。绝不能让阿娘出事,他们一家人要永远生活在一起。
马车里没有他们的位置,也没有人管着他们,三个小人儿就跟在马车后边奋力地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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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安镇是个小镇位,但是地理位置确很独特,往南去临安城要几日的车程,往北不过几里地就是长江天险,更有南宋朝庭的重兵把守。数万精兵屯兵于此,正是南宋抵御蒙古入侵的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防线。
‘望江别院’是蓬安镇上为数不多的几户大户人家。听说别院的主人生意做的很大,和官府也有往来,主要从事南北粮草货运事宜。这年头有身份背景更要有胆识的才敢南北通货,才能赚得这乱世的富贵荣华。
今夜是每年一度的中秋佳节,镇上比往日多了些喜庆少了点凝重。夜深了也偶尔能够看到夜空中忽然闪亮的烟火,在明月之下璀璨绽放。
望江别院内比起门口的大厅的古朴,后院更是奢华大气,后院内厅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在月光下倒影着幽幽的寒光,轻薄彩色的帷幔在风中飞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厅内的灯光朦胧,可见一个贵妇正半躺在贵妃椅上对月举杯,一个人独酌。贵妇人虽不如南方女子的皮肤白皙滑润,但是身子健美丰腴容貌更是端庄大气,此刻长发披肩一身鲜红的罗纱更别有一番风韵。宽大长裙也掩盖不住高高隆起的肚皮。这个贵妇人正是巧娘。
“夫人,早些歇息吧!”阴影处一个人影轻声劝了一句:“您就为肚子里的小主子想想。”
巧娘慵懒地搁下了酒杯,有些艰难地坐了起来:“木头,今夜怎么是你值夜呢?乌托呢?算了,问了也是白问,你们也不会告诉我的。”
“属下等人对夫人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任何的欺瞒。”阴影里的男子出现在光线中,单膝跪地表忠诚。
“怎么?在南方不过几年就学了这满嘴的油腔滑调?”巧娘冷冷一笑。
“属下不敢。”几乎是反射性的,阿木垂下了头。
“不敢,我看你什么都敢!”巧娘美目一扫自带着难语的威严:“你们都只听命你们主子头的,对我的话只当耳旁风。”
“夫人——”如此严厉的责问让阿木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中满是疑惑。
“罢了,罢了,你重伤新愈多休息吧,”巧娘似乎有些累了,面容不再严厉而多了些许的伤怀。
阿木无声地低下了头:“阿木知道错了,原本为了夫人的安全就是让阿木粉身碎骨也是应该的,不得已连累了沈月容和她腹中的孩儿,这罪过本就该阿木承担,与夫人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呢?”巧娘站了起来绕过了精致的红木桌椅,来到了雕花的木窗边,瞧着满院子里的浓密花草,在夜空皎洁明月下灿烂盛放。遥望明月心中更多了一份愧疚,“是为了救我,才害了她和她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
那一夜,她们押运粮草忽然被地方官兵盯上,识破了身份。为了保护她安全脱身,阿木他们不顾她的反对就将无辜的沈月容扮成自己来吸引官兵的视线,最后阿木受了重伤被自己人救回死里逃生。而沈月容则听说被朝廷的官兵当成了蒙古奸细带走后不知所踪。
都是身为人母的女人,她心中愧疚,虽然和沈月容相处不过短短数日,但是她很是喜欢那个看似柔弱却异常坚毅的女子。在她看来,沈月容有着南方女子的孱弱外表可是内心却是强大不输给男儿的,从几次简短的交流谈话间就可以看出,更有着不同常人的智慧。
阿木也默默不语,慢慢地隐身到阴影处,默默地保护着女主人,这是他的职责,是他的任务。
他能够理解夫人的感受,依旧记得那个拦下他马车的女子,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眼中却有着化不去的悲伤。常常听到马车里她和主子小声谈论神采飞扬,惹得主子笑声连连又佩服不已。是他对不起她和孩子,这样的罪孽只怕要背负一辈子。战场上手起刀落不是没有杀过人,可是心中就是觉得亏欠。
“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
别院内的婢女提着灯笼慌慌张张地就跑来了,福着身禀告。
巧娘略一惊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带着些许的怒意:“他来做什么?他不是收了他二哥送的女人,正温柔乡里享受吗?哼,怎么想起我来了!”说着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往贵妃椅上又躺了下去。
“夫人——”婢女没想到夫人会是这个反应,欲言又止地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该怎么说。
“怎么,还要我大肚子去亲自迎接他不成?既然他不是来认错的,我也懒得理会他。”
“不是,不是,夫人,老爷带了个女人回来了!”婢女连忙解释。
这话一说可把巧娘惊了一跳,心中又恼又火,他居然还敢真的把那个狐狸精带在身边,还带到这里来。难道他真的喜欢上别的女人了?还是故意带个女人来气自己?
“好你个脱欢,算我阿巧看走了眼,喜欢上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恨得牙根痒,巧娘刚躺下去,又奋力起身往门外走去。
“夫人,夫人——”婢女连忙跟在了后头,高举着灯笼为自家主人照亮前方的道路。
躲在阴影处的阿木,深深地叹息,然后也跟了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