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世界似乎静止了。
火凌云错愕地瞪大双眼,那个懦弱胆小的丫鬟竟然会在危险的时刻挡在自己面前!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可能会死吗?
孟洛同样不敢置信地张大眼,一滴血珠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他都顾不上拭去,任其遮住自己一半的视线。
想来,他以为所有人都对火凌云恨之入骨,即便是她身边的下人,也不过是屈从于她的身份罢了。听说不久前火凌云处死了伺候她多年的大丫鬟,如此残忍无情的主子,除了傻子谁会真心为其卖命?
可是,为什么这个不起眼的小丫鬟会忽然冲出来替火凌云挡了一剑?
倏地,他感受到两道如刀刃般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抬眼看去,一双幽深如古井的眼睛似结着一层寒霜,又如蠢蠢欲动的火山口,牢牢盯着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心脏莫名跳了一下,握着剑的手微微加紧。
“还不放开!”火凌云怒声喝斥,上前一步托住苏叶摇摇欲坠的身体。
孟洛下意识地松开手,剑柄在空中震颤,苏叶胸口的血渍更多,她苍白无色的脸变得更加惨白,身体没了剑主人的支撑,顿时如同破碎的玩偶向后倒去,全身重量压在火凌云身上。
火凌云脚底不稳,差点儿没撑住她,连累二人摔倒。
她正要发火,身体猛地一震,眼中掀起惊涛骇浪。
苏叶虚弱得近乎听不到的声音传进她耳里,“郡主……快跑!”
从未有过的滋味漫延在心头,火凌云神色万变,眸中的波澜起伏最终沉淀成深不见底的幽潭。
苏叶的话同时传进孟洛的耳里,提醒了他。眼中的惊愕被得意取代,嗤笑一声,“愚不可及!”究竟是在嗤笑苏叶的舍命相救,还是在耻笑火凌云的软弱无能,恐怕连他也说不清楚。
“火凌云,受死吧!”他伸手拔出插在苏叶胸口的长剑,高声喝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虽然苏叶的举止让他震惊,但他绝不会因为一个丫鬟而忘了火凌云对他的羞辱。
剑被拔出,伤口没了遮掩,血汩汩流出,鲜艳的红色险些刺伤火凌云的眼。隐藏在身体内的杀气霎时间释放出来,她冷声道:“还不滚出来!”
孟洛和车灵凡都被这股陌生的杀气所慑,然而孟洛只是停滞半拍,再度攻上,眼中除了有即将报仇的快意外,还有一点点他自己未察觉到的畏惧。
“叮!”
眼见着剑就要刺入火凌云的身体里,忽然偏了个方向,一截剑身断裂,掉落在地。
孟洛一惊,腰身一扭,收住前扑的势头,迅速反转身来。
“是你!”
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焰出现在众人面前。
隔岸观火的车灵凡也是脸色微变,目光暗沉地盯着悄然出现的焰,心中生出一丝警惕。
孟洛是灵剑师,他的剑乃灵器,即便同等阶的高手也不可能将其打断,更别说如此轻松地打断。也就是说面前黑衣男子的武力远在孟洛之上!
一直听说火凌云身边有一个超级高手当保镖,就是眼前这个男子吗?
当日孟洛不愿沦落为火凌云的男宠,奋力反抗,起初火凌云的护卫节节败退,全不是他的敌手。孰料在所有护卫倒下的时候凭空出现一黑衣人,三两下就制服了他。
所以孟洛心中一直有一片阴影,再次见到焰的时候,他心中隐藏的畏惧瞬间涌出。然而心爱之剑被毁,冲淡了这份恐惧。对于剑师而言,剑就是他们的第二生命,情胜手足。
不仅如此,剑师与他们手中的剑心意相通,剑折人损。于是剑师中流行着一句话,“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执著于剑道的孟洛因剑被毁,喉咙一甜,一口鲜血涌到嘴里,他咬紧牙关,将血液生生吞回肚子里,只是仍有一点血丝溢出,挂在唇角,不仅没破坏美感,反而将绯色唇瓣衬得娇艳欲滴。
俊美绝伦的脸,微微泛白,一双朱唇艳丽绯红,竟是美得惊心动魄。只可惜在场无人注意这份美感,即便看到了也无心荡漾。
火凌云冷眼望着焰,“救她。”
焰不为所动。
火凌云自然知道他为何不动,眼神一凛,心中冷笑,如此不听话的手下,要来何用!可是她不能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对他动手。她要收拾他,也得等她有能力。
“我命令你救人。”她身上的戾气更重,眼里的匪煞几乎能吞没对方。
三个男人同时身体一震。
以前的火凌云噬血残暴,他们却不曾从她身上感受到如此凝重的煞气。她终究是贵族女子,杀人多有人代劳,性格暴烈,对于这些个骄傲的男子,并没有多大的威慑作用。可是此时,他们从心底由衷地生出了寒意。
而更让他们意外的是她的态度。救她的人不过是个丫鬟,就算救了她的性命,但以她以前的性子,断然不会如此强硬地命人救治。
焰抿唇沉默片刻,在火凌云即将爆发的时候抱住苏叶,一个闪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火凌云心下松了口气,她真怕焰坚持不救人,他如果真的不搭救,她现在根本拿他没办法。转身冷冷扫了孟洛一眼,目光从似局外人的车灵凡身上掠过,然后不发一言转身离开。
孟洛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她离开,一时间忘了杀她是他的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