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白收拾妥当,在倾儿依依不舍,元仪吊儿郎当的送别下,上了马车。
宫卫安分守己,一路做着本分的事,送到宫门口,才吱声请她们下车,眉眼都未上扬。
轻轻颔首,抱着小白下车,细细交代了几句。
进了宫门还要坐步撵,来来回折腾,叶暮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皇后娘娘从不出宫了。
不似朝臣面见,叶暮和小白在皇后的来仪殿觐见。
皇上和皇后虽身着便服,依然算是盛装,皇上在主位,皇后在他左下侧端坐。
宫女太监领着她们进入来仪殿,放下棉垫,示意跪拜。
“臣媳拜见父皇母后”,虽在凤云山长大,但对宫廷礼制还算熟悉,双膝落在棉垫上,俯身。
小白是皇孙,礼制与叶暮不同,只用微微倾身即可。
“见过皇爷爷皇奶奶”。清脆响亮的声音,毫无惧意。
座上的皇上和皇后皆是一愣,不知是没反应突然冒出个孙子还是没习惯爷爷奶奶这个称谓。
他们未让叶暮起身,便仔细打量起小白,见嘟嫩的小脸,七分有面前女子面相,三分皇家之气,小小年纪,端容发冠整洁,不卑不亢,皇上威严的双眸不自不觉带上几分柔溺之情。
他招手,“过来,到皇爷爷这边,告诉皇爷爷你叫什么”。
皇后随后抿唇一笑,也伸出手招了招,却有些僵硬。
小白看了看跪着娘亲,腿未动,小嘴轻启, “皇爷爷和皇奶奶还未免了孙儿和娘亲的礼,孙儿不敢上前”。
这下四下皆惊住,这孩子分明是心疼娘亲跪着,却将话说的这么进退有礼,不敢相信眼前的孩子才两岁。
虽然皇上对身怀不详之气叶暮这个媳妇有所不满,但听到小白这句话,眼中还是闪过赞赏。
倒是皇后似乎对叶暮很满意,呵呵笑开,“起身吧,老三媳妇”,转头命身旁青衣鹅蛋脸的大宫女,“青云在本宫旁边为三王妃设坐”。
皇上未吱声,算是默认皇后所许,叶暮这才抬头,眼前一个着金丝云锦,头戴金冠,面无表情,猜不透在想什么,剑眉横陈,不怒而威,气势震慑;另一个身披霓裳霞衣,雍容华贵,保养甚好,肤滑紧致,依然面如芙蓉,正望着他们浅浅而笑,眸光流转,夺人炫目。这就是掌管天下生杀大权的人。
“谢父皇母后”。她缓缓道。
言罢,才牵着小白步往青云设的座位,刚坐定,上方皇上又向小白伸出胳膊招了招。
小白见此才吃力迈上台阶,紧绷着脸,一般正经的模样可爱又滑稽。正所谓抱孙不抱儿,对儿子严厉,但对孙子截然相反,皇上也不例外,极少开笑脸的黑面,在小白狼狈迈腿的时候,哈哈笑了出来。
皇后对青云丢个眼神,青云预备上前帮一把,皇上嗯了一声,摇头让她退下,“让他自己走上来,我明圣国皇家的孩子,三岁拿的弓的比比皆是,这点台阶岂能难住他”。
皇后娘娘讪讪微笑点头。
虽然慢点,小白总算顺利到皇上身边,不等皇上开口,他便自己说起来,“皇爷爷,我叫小白,前几天才到的京城,娘亲说过第一次到别人家,要带礼物,小白没来及准备,就将这个我最喜欢的送给你吧”。
一支木质的蜻蜓送到皇上手边,叶暮轻轻侧目,目前为止这个木蜻蜓的确是他最喜爱的东西,想不到他还真大方。
礼物这个东西,想来见惯了金银珠宝古董名画的皇上,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见面礼,盯着片刻,眼中闪过兴致,又是哈哈一笑,“好啊,既然你送皇爷爷礼物,皇爷爷也不能不表示啊,来人,将朕的玉龙弓拿来赐给皇孙”。
“是”,两名太监应声出殿。
“皇上,这玉龙弓乃是先帝送您的第一份礼物,贵重异常,小白还不到三岁,还没到拿弓的年龄,臣妾看不要让他有负担,要不先放在宫中为他保管,等他满了三岁,再赠与他也不迟”。皇后一听玉龙弓,面色微惊,轻笑道。
皇上见到这么懂事的孙子,此刻哪里听得见皇后的话,大臂一挥,“不用,男儿越早接触越好,现在就给他带回去,先摸摸熟悉,将来好上手”。
皇后只能提提,哪敢一直驳了皇上的意思,他正高兴,便没再言语。
叶暮心中浅笑默语,小样,还挺招人疼的啊,不过她们都来了一会了,看着情形,皇上似乎不太喜欢她,倒能理解,只是这皇后娘娘不但一句慕容飞澜的事未提,还对她很热情,实在不明。
皇后这时又温柔抚了抚她的手,道,“皇上,有一事请容臣妾言来”。
似乎不善,叶暮不自然的缩了缩被轻握的手,皇后察觉,慈爱的笑容又扯开几分,她不解停下动作。
“说来吧”,正低头探视小白的皇上,抬首。
皇后面带微笑,声音柔切,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疏影啊,听说前日飞澜好意去探望你,却被你踩断手骨头,可有此事啊?”
见她之前对自己这么和善,她还以为这事不会提了,望着那与面善的笑容不符,深藏暗光的眼眸,叶暮突然明白了,皇后这是向她一边示好一边示威。
早知道皇家的人,个个心思深沉,言语难测,可是她没功夫猜她的心思,轻笑,“回娘娘的话,是有这么回事”。
上方的皇子浓眉挑起,小白也添了点点愁意。
皇后,“哦?”
“慕容小姐貌美如花,可惜性子暴躁了点”。她继续道,同时不着痕迹收回手,她已经明白这个未见过面的皇后不会真心对她好。
皇后冷冷瞥一眼她收回的动作,哀叹,“飞澜的性子本宫还算了解,是有些刁蛮,但心地还是纯善,若是她冒犯了你,你作为表嫂,出手教导也该,可是为几句拌嘴就将她的手打断,这倒出乎我的意料,本宫尚记得三年前你可是很温柔敦厚,对吧,皇上”。
“朕还不知竟有这等事”,面上显然可见的不解之色,他深邃的双眼打探她来,隐着狩猎时的精光,似要将她看穿,让她很不舒服。
“飞澜虽受点伤,但是毕竟也是小女孩子家的,臣妾哪能让这点小事惊扰圣上您啊,不过飞澜因伤时常哭闹,这不见着老三媳妇,臣妾问问”。皇后深明大义笑道。
“嗯”,皇上亦赞赏点头,却又凌厉道,“但是飞澜却是你的侄女,你一向疼她,她也向来孝敬你,如今受这等罪朕自然不能不管,老三媳妇,你说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白担忧望过来,她轻笑摇头,让他不要担心,侧目身旁,皇后依然盈盈笑着,威严的大眼睛紧盯她,透着只要求她,她就能让她安然过去的意思。心头疑虑更重,这个皇后太奇怪,人前表现的对自己很满意,但又时时压制她,却似乎又想保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