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们兄妹两的,而且欠的还特别多?”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啊?没有没有,只是月华对我和二哥特别的好。”
本着多年的闯祸经验,玉曼深知此时好最是老老实实地表现一张虔诚认错的表情,闯祸后的态度最重要。说罢,又继而赶紧耷拉着脑袋,站直了身子,装模作样地向月华身边靠了靠。
果不其然,眼下这招对月华特别管用。玉曼靠的近,明显感觉他的身子抖了抖。月华无可奈何地瞥了玉曼一眼,双眸中闪现出一丝不忍,又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终于败下阵来,说话的声音柔软了许多“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别太内疚,以后留心些,可别把我这房子给拆了就好。”一边说着,一边扯了可怜巴巴的玉曼往殿里走。
玉曼被扯着,回头看看许愿树被折断的枝桠,心里琢磨琢磨,觉得刚才那个问题今天还是不要问比较好。月华变脸忒快,刚才还心情不爽,此时却兴致高昂地向玉曼吹嘘着他这套红艳艳的袍子,她听来听去,抓住了两个要点,一则这衣服是今年的流行款式,二则是他要给自己也定制一件,好跟他配成一套亲子装。玉曼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已经百无聊赖,虽然口中还是配合地应着,但是心中已经认准一件事,他要是真的给自己做了一件,她是绝对绝对不会穿的。
姻缘殿不大,转眼间就到了她和二哥常住的院子,屋子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望着清清爽爽的床榻,玉曼的精神骤然变好。正当她打算一头冲向床榻的时候,却被月华一句话生生打断“对了,曼曼,今天姻缘殿有客人,午饭就不陪你吃了,你先在屋里休息,等下我叫念念把饭送过来。”
“恩?好。”玉曼懂事地眨巴眨巴眼睛,轻轻跃上了清凉的竹塌,望着月华满意离去的翩翩背影,不禁嘟了嘟嘴“难道又是那位尊神?”
躺在竹塌上,脑子渐渐转的灵活起来。玉曼望着窗外的一片苍绿,心中回忆起才来到姻缘殿的情形。
四千年前,玉曼父母因要修为上神而去长洲修炼历劫,而玉曼的大哥玉贞当时身带任务不能照料他们,就把一万七千岁的玉曼和二万四千岁的玉印丢给了月华。
初见月华,他面容俊秀白皙,笑容温煦如风,身形修长玉立,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她和她二哥玉印曾一度怀疑这个面若桃花的月华君到底有没有这个耐心照顾他们这两个正处于青春发育逆反期的少年。然而慢慢时间呆久了,他们渐渐发现月华不仅跟风流两字完全扯不上干系,反倒是个温柔细心,温婉贤惠之人。而温婉贤惠的月华显然管不住这两个欺软怕硬,胆子越来越大的白狐宫霸王,他一边好吃好喝好睡地照顾着她和玉印,这两个逆反少年还一边在外面掏鸟窝,偷仙草…给他找了不少的麻烦。一开始月华还是好言相劝,可能后来发现这种好言相劝完全治不了他们这种认错很快,死不悔改的毛病,渐渐培养出了他的绝门奇招“震天吼”,玉曼和玉印曾经私下里交换过意见,一致认为只要被他的震天吼压制过,一时半刻脑子里必定一团浆糊,三天内心跳加速,双耳微鸣,食欲减退,再无心捣乱,不得不说,这个方法对他们两个确实颇为实用。
震天吼的威力自然巨大,不得不畏。然而,玉曼和她二哥彻底消停下来却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话说玉曼二哥自小皮相出众,特别容易招惹桃花,据说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婴孩时,很多白狐宫的仙姑仙娥总想尽一切办法揩他的油。后来玉印长大了,这种事情才渐渐得到改善,但依然每天都有无数封言辞恳切,饱含深情的情书按时按量地送到他的手里,让他觉得无比厌烦。
而这姻缘殿自古就是多情的仙子们常来跪拜讨红线之处,再加上里面本身有个月华,每天人来人往的就很热闹。自打她和玉印住进来之后,刚保持好的平衡被瞬间打乱,扭扭捏捏打着讨红线的幌子来看玉印的仙姑仙娥与日俱增,开始还是十个八个,后来变成一堆两堆,再然后就变成一群两群,继而门庭若市,熙熙攘攘,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玉印烦躁的情绪一日赛过一日,顺带将无辜每日要照顾这么多造访者的月华和念念也累得精疲力竭。
这样的情况大约持续了三四个月,玉印终于被这些疯狂的仙姑仙娥逼得宁愿宅在后院再也不出门,二哥不出去,她自然也就跟着哪也去不了。月华顶着一双熊猫眼,将姻缘殿大小事务全权交给了念念和几个小仙侍,自己施了个复杂的结界将整个后殿围了起来,干脆也囤在后院歇息。那些日子每日清早一起来,他们三神就坐在院中抱着茶杯大眼瞪小眼,日子过得好生无聊。再后来月华干脆把自己宝贝的后花园打开,供三人在里面观柳喝茶消磨时间,但纵使玉曼和她二哥有拆墙扒瓦的破坏能力,这巴掌点大的地方也不够他们开垦的,于是她和玉印竟然就在后花园里安安生生地消磨了三百多年的时间。
想到这里,玉曼不禁噗嗤地笑出声来,脑中瞬间浮现出这件事留下的后遗症。
这三神闭关半年后的一天,念念忽然磕磕碰碰地撞进了后花园,说天宫姻缘殿门口有小仙娥嚼舌说月华和玉印天天蜷在后殿不出来,必然是对断臂。月华眉头一皱,二哥气定神闲,玉曼懵懵懂懂地端着茶水兴致盎然地听着。
闭关三年后的一天,念念又磕磕碰碰地撞进后花园,说姻缘殿门口又有小仙娥嚼舌,说广寒宫的月兔仙子昨天下午在后院结界外正撞见月华和玉印在一棵树下双修,证据确凿,必是断臂无疑。月华按着额头青筋暴起,二哥依然气定神闲,玉曼又懵懵懂懂端着茶水兴致盎然地听着。
现在博览“群书”,稍稍懂了些红尘之事的玉曼回忆起月兔仙子口中所谓的双修,在她眼中无非就是二哥爬到树上乘凉,被月华的震天吼震晕掉了下来,正砸在月华的身上,又恰巧被结界外怀春偷看的月兔仙子撞见而已。
不过当时她二哥玉印说,流言本身越抹越黑,不如不管它,过段时间自然会消停。
后来果然不出所料,月华和二哥的坚持不解释终于有了效果,五年后,天界都接受了他们是断臂的事实,来骚扰的仙子越来越少。
窗外一片菩提树叶被微风拂了下来,玉曼望着徐徐飘落的墨绿色出神,傻呵呵地笑着…现在想来,当时的自由竟然是通过这种方式换来的,月华和她二哥确实下了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