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好受的事?”他婉转地问,记得她身上的痕迹,她好像一点也不开心,那个人不是她爱的人,所以才会这样吧。
“没有。”她闷气说,吃了一口饭,松软的饭粒哽在她的喉间不能下咽,她皱了一下眉,笑着握紧手中的筷子,“其实女人到了一定年纪,不会再哭着在心里百转千回地问,为什么;也不会把一个男人当成全世界,把爱当成生活的全部;没有爱我们还是能活,没有工作就不一样了。有很多事情比爱情更必须更重要,排在我心中最重要的,始终是一件件华丽的礼服,为了那个,别的事都无所谓,全都无所谓的。”
“我明白。”他诚恳地看着她,“我也是一样,除了你,别的事都无所谓。”
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话,却先羞红了自己的脸,在潇潇带笑的目光中,他半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子卿真会哄人。”
“我是说真的。”他抬头慌忙说,见她笑得狡黠,忙移开目光。
“我还要听。”她喃喃地说,握住他的手。
他动了动唇,脑中乱糟糟的,除了那一句,想不起别的话,深吸一口气,他颤着声大声说:“我喜欢你。”
“还有呢?”潇潇握紧他的手,轻柔地问。
“很喜欢你。”
“还有呢?”
“很喜欢很喜欢你。”
“还有呢?”
“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
这样单纯地被喜欢着,是非常幸福又美好的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我们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同时也说,要占有她,让她变成所有物。爱和欲望是两回事,可是谁又能真的把爱和欲分开。也许在我们失去最后一丝天真时,爱就变成欲望争夺的战场,所以才有人失望,有人放弃,有人利用。把一切事情变成手中保护自己的利器,是人类特有的杰作。
易锋第二天就来通知她表演的时间,就在晚上,也难道正元会这么急。她教授的曲子,绝对会让人眼前一亮,那名女子容貌出众,还有几分像开粼已故的夫人。所有请他去赴宴的人,都希望自己选中的女子,会被开粼看中。
宴会开始前,潇潇就在别苑候着,远处的乐声,好像是遥远的记忆。曾经她厌恶的东西,却成了束缚她的舞台,其中讽刺不免让她焦燥。袖中的香囊透着让人安心的香气,她低头轻嗅,心里平静了一些。
外面,酒宴进行地正欢,其余作陪的官员,都想看看正元会送上什么样的女子,结果到最后他只字不提,好像并没有这个打算。开始的几个舞妓还是别的官员送到他府上,请他务必帮忙的,他出了名的耳根软,别人一求就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看着绫乱的表演,开粼倒有了兴致,他一直听说正元无心皇位,不会安排什么女子让他评品。
“四王爷,怎么怜儿还不上来。”一旁马大人望着舞妓离开的方向心急地说。
怜儿是马大人在四王爷府中看中的伶人,四王爷见他喜欢就答应饮过宴把她送给他。在座有好些官员都知道此事,也想看看这个怜儿是何许人。
“就来了。”正元微笑着说,跟身边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
不一会儿,小厮领着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手抱琵琶从后面走了出来,她福了福身,就走上远离宴会厅的高台。
“这女子清冷得很。”有位大人评道。
“我看这样很好,”马大人帮腔道,“现在的女子,显少有这样的风骨。”
官员们都知道马大人平时的品性,他肯低头讨要的女子,一定有什么不俗之处。众人都静了下来,想她的琴艺如何,就连开粼也盯着高台观看。那女子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他想了想,没有半点头绪,好像近在眼前的答案,他却偏偏想不起来。
“马大人,她这是要弹什么?”有的官员故意打趣道。
“你听了就知道了。”马大人卖了个关子,摸着胡子望向台上,余光却留心看着开粼的反应。他和正元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铮铮铮……”急行的音宠亮地切断了夜的糜烂,没有开场,潇潇开始了她的演奏。琵琶曲,她熟练的并不多,最拿得出台面的就是《十面埋伏》,她觉得这是中国的《命运交响曲》,每个人都在命运的战场中如履薄冰,进不得退不得。命运的真谛是什么,似乎并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把阻挡在自己面前的困难推开。然后推开后的局面,是否就是自己想要的呢。
他绝对见过她,那个让众人停下手下的动作,让一切失色的女子,在夜中闪烁着太亮一般耀眼的光。女子的温柔她好像没有,微皱的眉间沾染的愁,不似小女子的自怜自艾,而是一种深沉的,接近心灵的东西。见过太多的死亡与分离,内心的感受无人分享,好像没有人明白,又好像人人都懂,但是自己的艰难,永远是独特的,永远不会被他人完全理解,可是他有了诉说的欲望,好像终于找到一个会站在他身边的人。
他的突围,是心灵的突围;她的突围,是挣脱一切枷锁。
四目相对,她清冷的目光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明明毫无波澜,却藏着无尽的思绪,让他想要一探究竟。曲音刚落,众人在沉浸在乐曲中,冷不防听到有人说。
“我要她。”
他们全都回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谢绝皇上钦点“第一美人”的冷面王爷,竟然会开口要一个女人。
“这……”正元为难地皱起眉,询问地看向马大人,“不知道马大人怎么说?”
“难得大将军开口,下官怎敢不玉成此事。”马大人闷闷地说,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情愿。
官员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皆一脸好事的样子。正元松了一口气,命令道:“怜儿,还不过来见过王爷。”
潇潇抱着琵琶,款步走到席前,朝王爷福了福身,垂下的目光波澜不惊,好像任何人要了她都无所谓。
“谢大将军错爱。”故意压得尖细的声音,娇弱中有种不真实感,阴影和脸上的面纱遮着她半低的面容。
“你下去准备一下吧。管家,看看怜儿姑娘还有什么需要。”
“是,王爷。”
众人都听得出,因为她是将军看中的人,所以连正元都得小心照看。开粼没有说什么,心里是极明白的,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在看他的脸色。管家和潇潇行了礼,欠身退了下去。他始终没有看清她的脸,只记得一阵幽香飘然远去。
宴席一直到深夜才散,他回到马车时,一个白衣女子已经站在前面侯着,除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和一把琵琶,她什么也没有带,就连身上的衣服也仍是单的。
“上车吧。”他冷冷地说,目光却是柔和的。
“谢王爷。”她的声音依旧清冷,给他的感觉却不一定。
他站在她身边,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她的身上并没有萦绕在他心头的香气。
“你身上好香。”正元闻着她的发,目光中带着涌动的欲望。
“你留我下来,就是为了这个吗?”潇潇轻笑地问。以为弹完曲,她可以离开,结果却被他“留”在府上,说是有要事相商。在这个时间,她想不出其他要事。
“连大将军也喜欢你。”他这样说,吻急切地落下。
她淡笑,环着他的腰,有条不紊地解开他的衣服,没有起伏的目光中,带着厌恶和不可抗拒的火热。现在的心情,有点像分手前与男友的最后的纠缠时的无奈。说不出他是怎么样的心情,她勾唇浅笑,就算爱她,大概也是当成毒药来爱,结局,可想而知。当然,她是不会让自己的结局如此凄惨。
也许她那时的警告是对的,她的身体有魔力,一次疯狂,让他彻底迷了方向。要怎么抹去刻进心里的印记,要怎么放下说不清的感情,要怎么把她绑在身边,不让任何人觊觎。不敢相信,会有人让他这样迷失理智的,在这黑暗中,也许也只有在无人窥探的黑暗中,他才会这样放纵地沉溺在她的香气中。这是爱吗,应该不是吧,就算是,到了要抉择的时候,他还是会舍弃,因为许多事,远比毫无根据的爱要来得重要。
这一点,潇潇和他的看法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