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轻轻吸了口清新的空气，“小武，去查查那丫头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哪个‘丫头’呀？”身后小武故作不明。
“小武……”苏御堂侧过头，语气不善。
“哦，哦……小武想起来了。”公子一眯眼，小武立马老实了，“就是昨日救了公子和小武的那位姑娘？”
“……”苏御堂再次闭上眼。
小武讪笑地看着自家公子的侧影，“公子当时为何不直接向那姑娘问个明白？”
苏御堂懒懒道：“你认为问她，她会老实相告吗？”
小武想了想，最后很配合地摇摇头，“不会。”
“那你还愣着干嘛？”
“是，小武这就去办。”
“恩，去吧。”
直到小武走远了，苏御堂才缓缓睁看眼。他遥遥望向远处的天际，眼里亮晶晶的，宛若黑夜中闪动的星星的光芒。
这可是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丫头……丫头？”风老爹照例风风火火地进屋，满屋子唤着闺女风兮兮。
“阿爹。”风兮兮理着裙摆走出来，一眼就发觉了风老爹今日气色异常……异常兴奋。
果然！
只听老爹满脸喜色道：“丫头，那苏公子昨日已经回府了！”
“哦。”风兮兮抿抿唇，规规矩矩地坐下来。
“丫头不想见见？”
“……”风兮兮眨着眼看着风老爹，磨磨唧唧半天答应不上来。最后下定决定附上风老爹的耳朵悄悄地告诉他……
“什么！”风老爹嚷嚷道：“你已经见过苏公子了！”
“……是的，阿爹。”风兮兮无语，她就根本不需要“悄悄地”告诉他！
“那好，既然都相过了，阿爹这就去找苏家老爷选个良辰吉日，赶紧把喜事给办了。”
“等等！”风兮兮眼疾手快地拉着一溜烟就要闪出门的风老爹，“阿爹，您什么时候和苏员外如此熟络了。”
“呵呵……”这鬼丫头。风老爹眼珠子一转，“四海之内皆是友，更何况是亲家，一家人，一家人……呵呵呵……”
是吗？
风兮兮懒得深究，放过老爹直奔主题，“阿爹，女儿不能嫁给苏公子。”
“什么？”风老爹看着风兮兮，似没听明白。
风兮兮缓缓重复道：“女儿不能嫁给苏公子。”
哦……不嫁！这回听明白了。
“为何？”风老爹不善地瞪向风兮兮，直瞪得那妮子一颗小心肝怦怦直跳，顿时把持不住先前的镇定自若。
“阿爹……”风兮兮可怜兮兮地拽着风老爹的衣袖晃了晃，又撅了撅小嘴，才讪讪道：“女儿那日在后山遇上苏公子，发现他身中奇毒，活不了几日了。”
“……”
风兮兮抬头琢磨风老爹的神色，见阿爹不松口，低下头又道：“阿爹，女儿要是嫁给他是要当寡妇的！阿爹，你怎么忍心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呀！”
说着便抬袖掩面，低低地啜泣起来，小肩一颤一颤的，模样好不凄楚。
“哎……”良久，风老爹才似消化了一系列突变，重重地叹了口气，“那毒……连丫头也解不了吗？”
风兮兮点点头，“女儿解不了。”
……
风老爹还是出门了，不知是要去哪，只要不是去苏府攀亲家就好。风兮兮等老爹走远了，缓缓抬起头，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哪里还有泪痕。
小脸乐开了花。
嘿嘿……她可没那么傻，才不要嫁给那个短命鬼呢。
可是……
风兮兮眼前白光一闪，她想起了苏御堂后背的那道旧伤，她记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热闹的大街上，小男孩紧紧抓着小女孩的手，边跑边道：“快点快点，黑大叔要追上你了！”
“啊！”小女孩惊叫着不敢回头，生怕一转头就对上黑大叔那张没人样的面孔，那晚上可是要做噩梦的。
后边黑大叔隔着人群，一点没有做大人的度量，直嚷嚷着：“小兔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撞了老子还敢跑，看老子不逮了你们。站住，别跑……”
这日，扬州城内人来人往，两个小娃子在人推里窜来窜去，只把后边的黑大叔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黑大叔跑不动了，娃娃们站在一丈开外的人堆里默契地朝着大叔做了个鬼脸。
“咯咯咯……”小女孩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响亮。
小男孩依然牵着小女孩，她们跑出了人群，跑到了城郊的小溪边。小男孩拉着小女孩一起坐到溪边的大石头，这才忿忿地打量起旁边的小丫头。
小男孩皱着眉头思忖了半响，终于以大哥哥的姿态启音，“我说，撞了人认个错不就完了，你跑什么呀？”
小女孩瘪瘪嘴，“那个大叔看起来好凶，我害怕。”
“那你干嘛要拉着我一起跑？”小男孩郁闷极了，做错事的是她，凭什么他也得平白无故跟着她跑了三十里地？
“……”小女孩不答。
“喂。”小男孩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
小女孩瘪瘪嘴委屈道：“我……是因为看到黑大叔色咪咪地拦着一位和我一样漂亮的大姐姐的路才撞他的。哇……”小女孩才说完便“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喂，你……”黄河决堤，毫无征兆，吓得小男孩不知所措。
“别，别哭了，别哭了……”小男孩不知怎么安慰，他懊恼地抓抓脑袋，“我，我抓小兔子给你玩？”
小男孩说着就真的去小树林逮兔子了。
直到日头西斜，小男孩方才耷拉着脑袋一身狼狈地回来，看样子就是被兔子给耍了。
小女孩神奇地还在原地等着，看着小男孩回来，再看他一身褴褛的衣衫，灰头土脸的模样，她彻底乐了。
“哎呀！”小男孩走近，小女孩忽然指着他的后背惊呼，“你背上被树枝划破了，有一道小口子正在流血哩。”
小男孩正想拽一把男子气概：这点小伤对一个男人而言算不了什么……可还没待他开口，小女孩二话不说已扒去了他的上衣。
“疼！”小男孩呼痛。
“忍一下啦，马上就好了。”
“你给我擦的什么？”
“……好了。”小女孩绕道小男孩面前，笑盈盈地晃了晃手里的小瓷瓶，“你今天帮了我，我要在你身上留个记号，日后好报答你……”
……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想想，那时候小女孩六岁，十年了呢。
没错，那个女娃子就是风兮兮，可是那个男的……
风兮兮忽然一哆嗦，只觉眼前乌压压的，她嘀咕道：“不会那么倒霉吧，恰巧就是那个短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