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瞧见那两匹疾驰的马儿,一白一黑,一前一后,肆意驰骋在苔原上,好不洒脱。
老妪以手做帘撑在眉端细细眺望了半晌方才呼出了声。
“小主子!”
切切的声嗓不过转瞬就被寒风碾个粉碎。
也不过片刻的光景,那疾驰的二人已然消失在苔原尽头。
苍穹之上,秃鹰振翅而过。
待到苔原尽头处,疾驰的白马当先停下,马上人儿倏地转身便是满弓射箭,利箭破空而去,秃鹰当坠。
“哈,阿哥,我又赢你一次。”
拖后的黑马也到了跟前,马上的男人哭笑不得。
“你啊。”
说笑间,那鹰已经被捡了回来。一箭穿喉,射术自是相当了得。但更夺人心魄的,却是那举着猎物的人儿。
呵,是怎样的人啊,策马长奔时英姿飒爽,下马之后白玉无瑕,如今嫣然一笑,竟是璀璨如明珠。
“生奴,今儿我赢你三次,你服是不服?”
唤作生奴的男人不羞也不恼,利索着翻身下马后到了人儿身前竟是干脆地屈指弹上小人儿脑门,响声清亮。
“你啊,明明是个女儿家,却比这苔原上的男子还要奔放。怜奴,小心我告去额娘那儿,罚你埋头练女工。”
怜奴做个鬼脸,蹬蹬两步跑回马儿身前一个翻身潇洒着上了马,倒不忘把猎物抛还给生奴。
“那你就去告啊。我也会跟阿爹告一状,说你连自家妹子都敌不过,哪里有那资格做这苔原的主子,哈。”
说完,竟是驱马急急跑远了,只留下一串银铃样的笑。
苔原,是个好地方。
直到整个身子都泡进云水泉中,怜奴才懒懒舒了口气。论起来,这云水泉也算是自个儿的秘密藏身处,喜爱之情自然溢于言表。最重要的,是浸在这泉中仰望苍穹时,会觉心无垠。
只是,今儿…
怜奴扭头四下里瞧了瞧,有些奇怪。
往日里闹哄哄的林子居然就安静了,甚至连泉边也不见有汲水的兽类,偌大的林泉,一下安静得有些过分。
正奇怪着,林深处便有了悉索声响传了来。所幸箭囊就放在身后岩石上,怜奴自然抓过弓矢便张弓满箭。
林中声响顿绝。可也只是少会的光景,悉索声更甚,随即便有个陌生男人走了出来,手间把玩的,正是怜奴的箭。
怜奴微眯了眼。自己的箭从未放空过,今儿,却空了。
“你不是这苔原的人。”
男人站在岸边,肆无忌惮地看过来,将怜奴细细打量了一番后,薄唇一勾,似笑非笑。
“素闻苔原女子奔放,却没料到竟是奔放至此。若换在中原,身子被个陌生男人瞧见了,可是要自挂东南枝。”
“你是中原来的?”怜奴有些意外。“苔原鲜少有中原人涉足。你,是谁?”
男人却转了话题。
“你的射艺不错,即便在中原,大约也能称得上高超。可惜不够毒辣,否则我不会轻易躲开。下次满弓时,记得赌上直取那人性命的心。”
古怪的男人。
寻常人不会在初次见面时便教授取人性命的法子,更不会左右言他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份。
于是,怜奴二度满弓,箭直指男人眉心。
“这次,我不会再失手。你,是谁?”
“据传,这苔原的王君古阿鲁有爱女,貌美绝伦且技艺超群,想来便是你了。可惜,意欲展翅翱翔的鹰却被硬生囚在笼中,也不过尔尔。”男人神色不变,好似对着自个儿的利箭不过是摆设。“你叫什么?”
“询问别人的名号前,要懂得先道出自个儿名号。”怜奴挑眉。“这点礼数都不懂?”
“好个伶牙俐齿。”男人把玩着手中箭矢,笑意倒是浓了些。“李重柩。”
“怜奴。”
“怜奴?怜惜奴家?”
“是怜恤身为奴仆的子民,我的子民。”怜奴高扬了下颌,王女的威严开始次第展露。“子民们是我的责任。”
男人忽地就笑了。真真切切的笑,倒是让周身先前那股子阴暗消退了不少。可那笑,竟也是稍纵即逝。
“怜奴,告诉我,你是吗?”
怜奴一时愣住,居然就哑口无言了。料来男人也不欲寻得答案,只随意摆摆手,把玩多时的箭矢就那么坠了地。
“奴字,该换成我。”
说完竟就转身走了。
怜奴怔在原处,满起的弓空张着,人讪讪,良久才疑惑着开了口。
“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