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海芸过不了几天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你因为同情而选择她?哦?是不是这样!"
"不是同情,而且对于我来说,申海芸不是将死之人。她不会死的。你不要胡说八道。村姑和申海芸不一样,现在她是申海芸……如果你胡说八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素怡两眼含着泪,怨恨地瞪着政民。她紧紧闭上嘴巴,握起了拳头。我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看着她。这时,政民用力紧握住我的手。
"我最开始就应该让你们离得远点儿。"
"安素怡。"
"我怀疑过,说不定她就是你魂牵梦绕的申海芸……所以我每次看到她的时候,心情都不怎么好,当时,我应该想方设法让你们离得远点儿,这是我的失误。"
素怡恶狠狠地瞪着政民,过了一会儿,她咬牙切齿地转过身去。突然,我低喊叫住了安素怡。她停下来,我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她的脸上带着嘲笑,转头看了看我。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政民呀,你过来一下。"
政民小子呆呆地犹豫了一会儿,站到我旁边。我正视着安素怡,悄悄地把政民冷冰冰的手抓在自己手里。政民这才看了看我,安素怡又冷笑了一声。好吧,你笑吧,看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
"河政民。"
"哦。"
"你相信吧?"
"相信谁,你?还是我?"
"你相信我吧?河政民相信申海芸吧?"
"是的。"
"喜欢吧?"
"你吗?"
"是的。"
"喜欢。"
就在这时,我用另一只手痛痛快快地打了安素怡一记耳光。政民吃惊地看了看我,笑嘻嘻地把我的手攥得更紧了。安素怡露出愤怒的表情,刚想说些什么。我突然听见什么东西哗啦哗啦的声音,接着,我听见了素怡的尖叫声。
"啊啊啊!海……海芸呀!"
突然,我被政民推到旁边,一下子摔倒在冰冷的沥青地面上。我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我已经预感到我会摔倒。这时,我慢慢转过头,望着政民……
"傻瓜,笨蛋,弱智。"
满身是血的政民也猛地摔倒在地了。泪水模糊了视线,但是政民依然淡淡地笑着。他吃力地冲我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我也伸出手,和他的手握在一起。我们的泪水掉落到沥青马路上,和鲜血一起打湿了地面。韩敏赫扔下竹刀,疯狂地逃跑了。
"哈啊,傻瓜,你为什么要挨打?"
"很好,没什么的。哦……不怎么疼。"
"出了很多血,怎么会不疼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疯狂地汹涌出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只听见安素怡在旁边冲我们尖叫,我们用最后仅存的力气牢牢握住对方的手。这时,真的像童话里的场面,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场雪从空中飘落下来。一场鹅毛大雪降临大地。
"呵呵,竟然下雪了。"
"……"
"不要放开我的手,我们,知道……吧……"
我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政民比我先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滴落,我情不自禁地合上了眼皮。望着你睡去的样子,我沉睡过去了,我只记住了眼前的你。
爱情就像火红的枫叶,分手却像无言的落叶。我们并没有像火红的枫叶那样相爱,现在却变成了无言的落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想睁开眼睛。我要不要和舟善一起密谋,逃出这个地方呢?奇怪的是,我的身体怎么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我使劲按了按手指,突然一阵恐惧向我袭来,我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哦哦。"
我好象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阳光了。我转过头去,避开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躲避阳光,因为我无力抬起我的胳膊。医院里的气氛很压抑,我平静下来,仔细想了一会儿,不用说,我又想起了河政民这个家伙。我本想用来杀死韩敏赫的竹刀最后却打中了政民。我深深地呼了口气,突然感觉有些异样。我的嘴巴外面罩上了吸氧器。每次呼吸的时候,机器表面都会蒙上一层白茫茫的雾气。起先,我出于好奇,迅速地呼吸了一下,想到自己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我不禁艰难地抬起胳膊,擅自拔掉了丑陋无比的吸氧器。我出现了暂时的呼吸困难,虽然有点儿害怕,但是不一会儿,我就渐渐恢复了正常。我调节完呼吸,看了看病房,突然把视线落在天花板上。仁贤高中二年四班河政民,住在607号病房,来看我的时候,别忘了带着香蕉牛奶。这个人到底长没长大脑?!如此露骨地在医院这种公共场所,用不容易清除的炭素笔写下了自己的详细情况。他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呢?我一想起皱着眉头写字的政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总是能带给我笑声。即使我因为他而哭,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身体沉甸甸的,我用力抬起胳膊晃了几下,艰难地坐起来。这时,病房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哦,海芸你醒了?"
"啊,阿姨。"
"你怎么起来了!再躺一会儿。"
阿姨把手里拿着的巨大的水果篮子放到桌子上,自己拉过病床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她先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我,突然意识到我在看她,她开口说话了。
"现在,整个医院都乱成一锅粥了。"
"什么?为什么?"
"政民那小子说要把他的肺捐给你。他吵个不停,非要这么做不可。我接到医院的电话,就匆忙赶过来了,可是已经晚了。"
刹那间,我感觉自己的脸滚烫。他明明知道我没有希望,没法做手术,也不可能活下来……可是他仍然坚持要救我。我感觉到了他的心意,鼻子酸酸的。
"政民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头部受到重伤,不可以太吃力。"
"对不起。"
"哦,不是的,不是的,阿姨相信政民。他肯定会活蹦乱跳地站起来的,阿姨相信他,没关系。"
阿姨笑起来的时候和政民太像了。如果我也和政民这么相像的话就好了,我就会每天对着镜子傻笑。我会用这种方式一遍又一遍地看他,看他的笑脸,直到看得厌倦。我心里掠过一阵凄凉,漫不经心地抚摩着无辜的被角。这时,阿姨站起身来。
"谢谢您,谢谢您到这里看我。"
"我是顺便过来看看的,不用客气。不过,我没能遵守和你之间的约定,我要想你道歉。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让政民知道,这对你也有好处。"
阿姨说的是上次的事情。还没等我回答,阿姨就冲我笑了笑,伸出了她的手。
"我很爱惜我的儿子。"
"……"
"所以我儿子爱的人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
"你一定要活过来,阿姨相信你。我爱我的儿子,所以我不希望看到政民悲伤。说实话,我很害怕,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政民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轻轻抓起阿姨的手,好温暖,就像政民的手一样……
"您不用担心。"
"……"
"我不怕死,我只是害怕我死了以后,政民会忘不掉我,所以做出什么傻事。"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说,不过,我真的希望政民能彻底忘掉有关我申海芸的一切回忆。被自己心爱的人忘记,这无疑是件令人悲伤和痛苦的事情,但是如果我自己稍微心痛一段时间,可以让我心爱的人免受其苦的话,我宁愿这样做。我宁愿自己痛苦,至少比看到他痛苦要好得多……我尤其不想看到他因为我而痛苦。如果我一个人承受了所有的悲伤和痛苦,他就应该会露出笑容了吧。阿姨走了以后,我想了很多。到底怎样做,才对政民最好……日历已经翻过了十二月下旬。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是607号吧?我吃力地挪动身体,一直走到放在床尾的轮椅那里,用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我把输液瓶放在旁边,熟练地转动轮椅,离开了病房。太安静了,因为这间病房里只有重病患者,所以才这样安静的吧?我在606号病房,怎么搞的,这不就在旁边吗?我连门也没敲,就推门进去了。
"啊啊啊!怎么不关门!"
"哎呀,对不起!"
政民换上了病号服,他一看见我,就钻进了被窝里。关上门,我听见一阵唧哩咣啷的声音。啧啧……小心点儿才好。
"喂,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
"我进去了?"
没有人回答,我又重新推开门。哦……他跑到哪儿去了?我滑动轮椅,往床边走去,这才看见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政民小子,他躺在床底下。
"噗,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啊啊,我的腰。"
"伤得重吗?来,让我看看。"
政民身上的病号服很合身,他瞪了我一眼,这才爬回到床上。他似乎为刚才的事情感到害羞,把被子拉到头顶,捂得严严实实。
"怎么了~你生气了吗?"
"不知道。"
怎么了,这个家伙真的生气了吗?我有些慌张。我用手指尖轻轻地戳了戳他,想哄他开心,可是他没有任何反应。臭小子,耍的哪门子脾气。
"哼,你真的不打算消气了吗?"
"不知道。"
"我最讨厌动不动就生气的男人……"
"你长得才更讨厌。"
"哧,那你那副乞丐粪模样。"
"我很有钱的,所以我是富翁粪。"
"哧,我走了?"
"……"
"我走了,直到你出院,我再也不来了!听见没有?"
嘿嘿,他一定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强忍住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假装要走的样子。心里却在倒计时,3、2、1……
"我已经彻底消气了。"
"那又怎么样?"
"什么那又怎么样?我已经消气了,你要是再走,就算犯规。"
什么犯不犯规的,这个可恶的家伙。我撅起嘴巴,望着政民。果然不出我所料,单纯的家伙!太可爱了,我恨不得马上跑过去拥抱他,可是……想起自己的形象,海芸呀(从来就没树立过什么形象)。政民悄悄掀开被子,露出脑袋,瞟了我一眼。头发遮住了眼睛,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是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一定是他在瞪我。
"你不是说已经消气了吗~那为什么还要瞪我?"
"这是充满爱意的眼神,小傻瓜。"
"别强词夺理了,我快要被你看穿了,河政民!"
"没关系,你的脸皮那么厚,不会那么容易被我看穿的。"
哈……哈哈,你在开玩笑吧?哦?是不是?一定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是的,一定是这样。你要是再开一次这样的玩笑,非死在我手里不可(就是嘴上逞强,其实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你怎么突然用上了轮椅,看起来怪可怜的,下来吧。"
"我觉得好玩儿,就坐上来了……"
现在我已经无法独自走路了,但是单纯无知的河政民似乎相信了我的话。我稍微感到一点点失落和遗憾。这时,政民小子突然从被窝里钻出来,一把抱起我。
"啊啊啊!你想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河政民!"
"噢噢,哎呀,我不管了,这是人的本能~"
"我好象要吐,政民呀。"
"转过头去吐。"
嗬,我……我是你的女朋友,政民呀。可是我对这个神经病家伙说什么都没用了。真是个变态小子,但我却忍不住笑出声来,被他抱到床上都不知道。虽然是单人床,但是很宽敞,我们两个人并肩躺在上面,政民兴高采烈地拉过被子,盖过头顶。真像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我喘不过气来,傻瓜,都掀起灰尘了。"
政民调皮地看了我一会儿,对我说道。
"直到东海水枯竭,白头山崩塌……"
"噗,你干什么,怎么突然唱起歌儿来了?"
"啊,男子汉河政民,控制不住了,SHIT……"
什么,他说什么?哈哈哈,所以就唱起国歌来了?我忍不住笑起来,他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你也想想我的心情。一对年轻、血气旺盛的男女躺在一张床上,一个被窝里……"
"哎哟,天啊,你怎么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政民露出了充满诱惑力的微笑,阻止我继续要说的话。他伸出手,揽住了我的腰。
他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觉到他的呼吸,我的手抚摩着他的头发,轻轻地颤抖。
"我真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停止。"
"那我们就都死了。"
"傻瓜,我不会死的,我是河政民。"
"是啊,真羡慕你呀,羡慕你是河政民……"
我们中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我的眼前仿佛凝结了一层薄雾,变得白茫茫一片。他把自己的头靠在我肩膀上,我久久地抚摩着这个男人的头发,不一会儿……
"这种话……似乎不应该在医院里,在这种时候……穿着这样的衣服说。这种气氛会破坏了这句话的神圣,可是……"
"政民呀。"
"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不,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当我听到世界上最美的一句话,当我听到心爱的人对我说"我爱你",我再也控制不住我的眼泪了。因为头上蒙着被子,所以我无法自由地呼吸,但是这一切却阻止不了我的眼泪。
"哧,傻瓜,你怎么又把我惹哭了?"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哭的。"
"我也是。"
"什么?"
"我也一样,我也像你一样。"
你不可能知道,这句话我曾在你背后说过无数次。我把熟睡的你抱在怀里说过这句话,我站在你身后说过这句话,可是当我和你面对面,注视着彼此的眼睛,我的心却跳得厉害。在短暂的沉默中,我们两个人都想尽情享受这美妙的瞬间,所以我们一动也不动,任由炽热的泪水沿着脸颊流淌。
"上次我不是说过了吗?"
"……"
"我不想看见你眼里的泪水,不要哭了,傻瓜,我已经让你哭了十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了。你要是再哭,我真的要疯掉了,真的……"
政民是傻子,我也是傻子。但是他似乎比我更傻,所以他看不懂我泪水的含义。这就是最后一次了……这是我在他面前最后一次哭……
"我爱你。"
政民用他低沉而甜蜜的嗓音在我耳边呢喃,"我爱你"。刹那间,泪水再度充满了我的眼睛,我觉得自己愧对面前这个傻乎乎的家伙,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我想让他笑,趁着现在还可以笑出来的时候尽情地笑,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政民把我从他怀里推出来。
"啊啊,我现在感觉真的很幸福。"
我也是,我也很幸福,政民呀。此时此刻,我也感到无比的幸福。我不知道我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资格享受如此奢侈的幸福。政民的表情暗淡下来,对我说道。
"可是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哦,什么不对劲儿?"
"你明明就在我眼前,可是我却总觉得你会在突然之间离开我,从我面前消失,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胡思乱想……"
我艰难地说了一句。政民看了看我,他笑了。我的心怎么会这么痛?泪水模糊了视野,我什么也看不清楚了。我眯起眼睛,想再把他看得更清楚,不一会儿,我伸出手,抚摩政民的脸庞。
"你不想素怡吗?"
"你说过吧?"
"……"
"爱情不会因为失败而结束,只会因为放弃而结束。"
"哦,我是说过这句话。"
"自从我和安素怡分手那天,我就彻底放弃她了,所以我们之间的感情结束了,对吧?"
我望着政民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泛着褐色的光芒。他的眼睛是有灵气的,只要被他看上几秒钟,就会情不自禁地被他迷醉。我轻轻地笑了笑。
"你们的确结束了。"
"对不起。"
"哦,什么对不起?"
"什么都对不起。"
"那我就什么都没关系吧。"
"嘻嘻,这叫什么话嘛。"
"人话。"
突然,他的表情变得阴暗起来,哈哈哈哈哈。
"啊,我真想把你扔到外面。"
"呼呼,我……我是你的女朋友,政民呀。"
"啊,对了。"
我真想把我知道的所有的骂人话都说出来。这个小家伙,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高兴的,脸上总是笑嘻嘻的。他躺在我旁边,抚摩着我的头发。
"心脏和肺不一样吗?"
"哦,不一样。"
他瞪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满。
"你不觉得你的回答太简单了吗~?"
"是的,心脏和肺不一样,It'sdifferent,OK?"
"讨厌,乞丐粪,说话也怪里怪气的,要说话就好好说我们祖先李滉发明的训民正音!"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滉发明的什么?"
"训民正音。"
我真受不了他。李滉不就是千元纸币上那个面带温和微笑的人吗……偶尔会被无知的年轻人当做本拉登的那个李滉先生……我惊讶地抬头看了看政民,他理直气壮地反问我。
"你不会连李滉是谁都不知道吧?啊,太无知了。以后你不要说认识我!"
"我怎么会不知道李滉是谁呢!只是,哦……我只是……"
我真不忍心告诉他,训民正音是朝鲜第四代国王世宗大王发明的,而且无知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河政民。我怎么忍心往这个纯真男子心上插匕首呢?我轻轻地推开政民充满自信的脸庞。
"哦,是的,以后我们要经常使用李滉先生发明的训民正音。"
"傻瓜。"
"我又怎么了……"
"我还不相信呢,看来于舟善说得没错。"
"他说什么了?"
我柔弱的心愈发忐忑不安。如果政民小子嘴里说出些什么奇怪的话,于舟善你也休想逃脱我的掌心。
"我再问你一遍,训民正音是谁发明的?"
"李滉。"
"不是世宗大王发明的吗?"
"哦?原来你也知道啊?是的!我的意思也是这样……"
"你太让我失望了。"
"哇,冤枉啊!我本来是知道的,但是看你怪可怜的,所以我……"
"太可怜了。你是色盲吗?分不出红色和蓝色?"
"能分出来。"
"你说谎。"
啊啊!!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于舟善,原来是你干的。你派出政民这个纯真的男人,来试探我的无限智商。该死的家伙,挨千刀的家伙!政民用同情的目光望则后我。啊,完了,一切都完了,呜呜。
"没关系,脑子笨又不是你的错。"
"你不要这么严肃地跟我说这种话。"
"那么难道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吗?"
"刚才你不是说没关系吗!"
"是我太善良了,太善良!"
呼呼,呼呼,说来说去,反过来是我没理了。现在我们再回到最开始的话题。回忆一下,我们是怎么扯到这个话题上的,一直往前想。
"是的,很好,我傻,我脑子笨,你是天才,行了吧?对于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我现在用最简单的韩国语回答你。心脏和肺不一样,你知道吗?"
"肺有两个,心脏只有一个。"
"不,你说反了。"
"那么我要是把我的肺给你,我会死吗?"
"……"
"我会死吗?"
"哦,你会死,你会死得很惨。"
"你把话说得好听点儿不行吗?"
"是的,如果你把肺给我,你就会死的,你会死的。"
为什么总是问这样的问题?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而且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呢?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肺?我怎么能用你的肺活下去?与其用你的肺勉强活下去,还不如让我死掉算了。
"那么不管怎么样,我们两个人中都会有一个人必死无疑了,是吗……"
"是的,我们中间要死的人是我……"
"不,是我。"
"……"
"我死不行吗?你活下来,我替你死,不可以吗?"
我看了看政民,他的表情很认真,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别的地方。我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让人心里没底。我强装镇静,看了看他。政民用悲伤的眼神望着我。
"这是命运的安排。"
"命运也是可以改变的。"
"试图改变命运的人将会受到命运的惩罚。"
"那由我来接受惩罚好了!"
"讨厌。"
"申海芸!"
"讨厌,我不要,你不许这样,千万不要这样,我不许你这样做。"
政民喘了口粗气。气氛又变得沉重了,这次是我先开口,世界上最可恶的人,申海芸。
"你不许做傻事。我永远停留在你伸手就能触摸到的地方,所以即使我不在了,你也不用悲伤。来,你伸出手来试试吧。"
政民轻轻笑了笑。他先是不肯伸手,后来慢慢地、艰难地抬起胳膊,向我这边伸过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悲伤。他的手指尖碰到了我的脸。
"你看看,这不是摸到了吗?我就在你身边。"
"不许走。"
"……"
"你还是会走的,你先骗我相信,然后自己一走了之。我不会上你的当,我已经下了几万次决心,再也不会上当,可我还是上了几万次当,所以我哭了,现在我不想继续下去了。不要走,你答应我,用你我之间的一切做担保,你答应我。"
傻瓜,我不是在这儿吗……
"哦,我答应你,我不走。"
"你说谎。"
"真的,我已经答应你了。"
"……"
"不过,真好笑,你不会每天都练习几十次把手伸向半空吧,疯子?"
我这么一问,政民小子的嘴角又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我靠在政民身上,政民用一只胳膊抱住我。我们就这样彼此拥抱着,拥抱了很久很久。真的好舒服。我喜欢这一刻。不一会儿,政民好象有什么话要说,他开口了。
"我们出去怎么样?"
"你开玩笑吧?"
"哦?出去吧~要是被人发现,一切后果由我承担,我们出去吧。"
"呼呼。"
"走吧~走吧,好不好?求求你了,走吧~"
"好吧,好吧,我们走。"
是的,我也喜欢。政民拉着我的手,若无其事地笑着。我在病号服外面披了一件红色风衣,穿着拖鞋。政民只穿了一件毛外套,他脚上也穿着拖鞋。我们两个手拉着手,一刻也没有分开过,顺利地离开了医院,没有任何人怀疑我们。面对人们的视线,我和政民也根本不在意。我们两个人看起来都像是病人,而且身上穿着病号服,手拉手走在一起,人们不禁向我们投来同情的目光。但是,我们两个人却昂首挺胸地走在路上,仿佛我们比任何人都更幸福,仿佛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人们都在可怜我们。"
"他们是在羡慕我们。"
"哎呀,好象不是。"
"你不相信我吗?我不喜欢你这样。"
"我更不喜欢你这种急性子。"
"我也是。"
"哦,你也是什么?"
"我也不喜欢你的长相。"
"哈哈哈,你开玩笑吧?是不是?哦?你为什么总开这样的玩笑?"
可是,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该死的臭小子。我想放开他的手,随便抓个人,疯狂地上演一出好戏,但是我意识到这个家伙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于是我只好认命,和政民手拉手走过大街。这是我人生中唯一的回忆。我身上那件使我的腿显得修长的病号服,使我的这次回忆显得非同寻常。
"我们照张相吧~照相~"
"不行,你的脸太大了。"
"照张相吧~好不好嘛?"
"你和我身高不合适。"
"只是照张相而已!我走了?"
"小声点儿,丢死人了。"
"好吧,我随便找个人拍照去。"
"你走吧。"
"真的?好吧,我走了!"
"不许走,你走一下试试,我打死你。"
又来了,不……不许走。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我故做泰然地纠缠他。
"我们去照相吧~走吧,走吧,走吧~"
"你喜欢自己的脸被拍下来吗?"
"哦,喜欢。"
"真奇怪。"
这个家伙今天怎么总是和我过不去?这么好的日子,他总是扫我的兴,扫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强拉着他去了最近的明星照相亭。尽管不是周末,里面仍然挤满了人。政民板起脸孔,又要出去,我强拉住他……
"政民前辈!你好!"
天啊,吓死我了!几个男生冲着我大声叫喊。我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往政民身后躲去,政民不耐烦地回过头,看了看向自己问好的那群家伙中块头最大的那个,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咧开嘴巴,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天啊,不要这样,人家的块头有你两个大。更可笑的是,那些块头、人手都占据有利形式的家伙却对政民卑躬屈膝。
"喂,兔崽子,你们没看见嫂夫人害怕了吗?"
"……"
"怎么了,你们的表情怎么那么讨厌,赶快道歉。"
真是的,真会装腔作势!身穿病号服,对后辈大呼小叫的政民,看起来真的很好笑,但是又很有魅力。他理直气壮地介绍我是嫂夫人,极力保护我。我的心底涌上一阵感动,一时不知所措。那些后辈们也愣了一下,然后小声念叨着一、二、三,一齐喊道……
"对不起,嫂夫人!"
一边说着,他们还给我来了个九十度的大礼。哈哈哈,这种时候我应该一笑而过,可是,政民这个家伙又在吹毛求疵。
"你别笑了。"
"哼,为什么!"
"我心情不好。"
刚才的温柔都到哪里去了!我……我是你的女朋友,在这么多后辈面前,你非要让我丢人,心里才痛快吗?你这个猪头。
"喂!"
我正在心里骂他,他突然小声叫他的一名后辈。恼羞成怒的我凶巴巴地瞪着他,那名后辈低下头,必恭必敬地回答政民。
"你想死吗?"
"您……您在说什么,前辈!"
"你为什么总是偷看我老婆?赶紧低头,否则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刚才我说过的话全部取消!你这个家伙还有点儿人情味儿(我本来就是个没有主心骨的女人)。我的心在扑通扑通地狂跳不已,那些后辈们用陌生的眼光望着政民,他不好意思地翻找口袋,掏出一盒香烟。哎哟哟,哎哟哟,他皱起眉头,叼起一支香烟。喂,河先生,穿着雪白的病号服,脚上穿着拖鞋,嘴里还叼着烟,你知道你的样子有多好笑吗?可是更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
"喂,勇迪呀!"
"是,河政民前辈!"
"喂,我说过没有,不许你叫我的名字!你知道我的名字多么贵重吗?哦?"
这叫什么理论,简直是胡说八道!那个叫勇迪的后辈算是白长了那么大的块头,看着那么可怜。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政民身上,他喀哒喀哒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打火机。"
"是!给您。"
啧啧,为什么要这样?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大块头竟然对一个比自己小一大截,而且还身穿病号服的男人必恭必敬,诚惶诚恐,呵呵。
他们马上从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
"给您!"
他们正要拿打火机去给政民点烟,啪……你也想落得我这个下场吗?我一把夺过政民嘴里的香烟,叼在自己嘴上。那个叫勇迪的后辈张大嘴巴,瞠目结舌地望着我。政民也满脸惊慌。
"你想干什么,申海芸?"
"你想死吗?谁让你抽烟的?"
讨厌,我嘴里叼着烟卷,所以说话也不清楚了。丢死人了,政民惊慌失措,刚要张开嘴巴说话。
"金勇迪先生,请进。"
前台的姐姐胆怯地叫了一声,与此同时,政民转过头,轮流打量着我和勇迪。
"PASS!"
"什么?"
"PASS,PASS,我们进去吧,申海芸。"
说完,政民一把拉起我的手,把一张五百元的纸币塞到勇迪手里,就和我一起走进了照相亭。他们一声也不吭。这个傻小子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我们穿着病号服,堂堂正正地走了进去。拍照的师傅看了看我们,不由得目瞪口呆。
"啊,你们是故意穿病号服的,是不是?"
"叔叔,请尽量突出下颌。"
刚才还固执地说什么也不肯照,现在却比我还开心。他用他的大个子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挥挥手让我过去。我站在他身边,冲他微微一笑。政民的眼睛盯着相机,小声对我说道。
"我要抽支烟。"
"禁止吸烟。"
"他妈的?"
"谁妈的?"
"啊,知道了,知道了!我的烟!我总得和我的香烟做个告别仪式吧!"
说完,他把烟卷从我的嘴巴里抽出来,叼在自己嘴上。哦……烟已经被我的口水浸湿了。政民果然发现了……
"你刷牙了吗?"
"啊,这个造型很酷!再抬一抬下颌。女士的头稍微偏一偏……"
"大叔!现在是追求个性的时代,就这么拍吧。"
天不怕地不怕的河政民说道。啊,我的嘴巴都痉挛了。这个家伙真像个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我勉强笑了笑,对拍照的大叔说道。
"嘿嘿,大叔,我可不可以换个造型?"
"现在这样就不错啊。"
"我对这个造型更满意。"
我轻轻一跃,楼住政民的脖子,弹了他脑门一下。政民遭到我的突然袭击,立刻暴跳如雷。这时,他仍然昂着头,嘴里叼着烟卷。
"啊哈哈,真是一对有意思的情侣。女士不要太夸张,男士稍微抬抬头。好,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