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是找不着的,一会儿嘟了嘴巴,又唤了两声,这才失望地沿着石板小路往藏书阁的方向去了。
假山石后的两人等柳子衿走远了,仍不敢出来,左右等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人影,这才终于慢慢放下心来。
“那小贱人,什么时候跟表少爷这样要好起来了?”那肖侍妾先骂了出来道,“还居然邀着回西丹院去喝茶?虽然表少爷有特许可以在府内自由走动,但那里毕竟是后苑禁地,她才嫁过来几日,有点太不知廉耻了吧?”
“若世子爷也在西丹院,这样亦不为越礼……”李洹凝了眉思考道,“问题是,方才表少爷在这里,万一我们被他看到了,告到夫人面前,麻烦可就大了。”
“表少爷是我娘家人,哪会来管这种事儿?”肖侍妾满不在乎地冷笑一声,“莫说他才十五岁的身子骨,怕是个还未懂男女之事的孩子,便是真知道了也不碍事。他不会去夫人跟前告状的,你放心好了。”
李洹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虽然心里仍不释然,但也罢了,便说:“以后再也不要挑这种地方了。又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被人撞见了就遭殃。”
“行行行,知道了,”那肖侍妾却哼了一声道,“不过呢,倒是这个少夫人让我觉得很是扎眼,什么太后赐婚,搞得我们王府上下都不得安宁的。夫人自从知道赐婚这事儿之后,一直都睡得不安趁,一会儿又腿疼什么的,陆大夫都快成正殿的常客了。我看哪,世子爷也是迫不得已,才从西暖阁搬到西丹院去的。若是能寻了个法子把那小贱人给赶出去,夫人跟他两个,肯定高兴。”
“这梃子闲事你去管来作甚?”李洹忍不住斥她道,“先管好你自己那挺子事不是更好?进王府这么多年了,连个一男半女也生不下来,等夫人或者老爷腿一蹬,我倒是看你被卖到哪儿去!”
“你这好没良心的混账人!莫非就会看着我被人卖到市上去不成?”肖侍妾一时羞怒起来,对着李洹的胸前就是一阵狠捶。
两人小心闹了一阵,左右看着还是没人,这才先后从藏身之处走出来,各自散了。
这一头柳子衿走回西丹院,惊魂甫定,又觉得喉咙里疼得发慌,喊完那两句之后再想要试着说话,竟是发不出声来了,心不觉悬到了半空。
赵玉臻的丫鬟们还是在院子里聚众耍着骨牌,见了柳子衿都突然地静了,数十双眼睛瞪着看。柳子衿也无暇去管她们,直接进了里门。明月和彩霞正在对着头做女红,见柳子衿这样狼狈地踩进来,都吓一跳地站起来。
明月赶紧遣彩霞到外间去打水回来,自己跟了上来问:“少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柳子衿无精打采地摇摇头,颓然到自己房里坐下。明月已过来替她小心地将头发上的草叶之类拔除,不过,没有再问缘由。
“对了,”明月一边弄一边道,“今日奴婢已经设法托人,将少夫人写给婕妤娘娘的心,设法托入宫去了。”
“真的?太好了。”柳子衿不觉高兴地弯了弯嘴。虽然那只是一封普通的家书,但若能够尽早收到回信的话,她一定会更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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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臻自从那天在藏书阁中恶言相向之后,就再没有跟柳子衿说过一句话。
当然,柳子衿也在回避着他。倒不是她觉得自己心里有鬼或怎样,而是觉得应该回避他一段时间,让事情过去。因为这样,她连去请安的时间也特意安排在赵玉臻之后,等他从正殿离开,她才出门。
庆王妃每天都会说起赵玉臻,而柳子衿都只是笑笑应承过去,不肯多言。
不过,她仍听庆王妃说起一件大事儿——有人上奏折请求魏人赵玉臻为四品御史中丞,辅佐御史大夫监察百官,并往江南微服寻访,视察各县抗灾情况。
据说,庆王爷倒是没有反对赵玉臻入朝为官的意思,毕竟他已经十九岁了,是时候有些自己的作为。但王爷对他往江南去微服寻访一事,却不甚赞成,主要还是觉得此事太难办好,一不小心反遭其害。
庆王妃似乎在这件事上并没什么自己的见解,但她觉得自己一家两个都曾经是战将,所生的孩子却无法舞刀弄枪,只能从文官,感慨无限。
柳子衿觉得,既然有庆王爷这个心水清灵的父亲在朝中护着赵玉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便也没有再多去烦心。
她如今更挂心的,反而是柳青青。她已经写了好几封信送进宫去,却一直没有收到柳青青的回信。虽然她很担心,但是现在跟赵玉臻的关系如此糟糕,又没法请求他点头让她入宫省亲去,实在头疼。
庆王妃的生活习惯一如既往,每天仍只是咸菜和米饭,也按时服药,但是不见起效,脸色一日日地变得越来越差。
柳子衿怎么看怎么觉得庆王妃的病跟饮食有关,但是她尝试劝说庆王妃吃点米饭之外的东西,都遭到拒绝,说是至少要到六月十九日为止,绝对要严格斋戒,她也就没了法子。
每天,柳子衿除了去给庆王妃请安,就几乎都留在藏书阁内,每日都要到日落西山才肯回西丹院里来。她将藏书阁里的那些医书一本本地用心读完,读不明白的地方,就仔细推敲,仍不明白的,就用纸笔记下来,慢慢再思考。
藏书阁本来只有赵玉臻一人常来看史书传记,因为庆王妃请来了钻研经书的王逸尘,又出现一个研读医术的柳子衿,顿时热闹了许多,把个本来只负责整理藏书的问才弄得一头冷汗。
柳子衿是从来不乱吭声的,不知道的人,可能会以为她本来就是个哑巴。她总是沉默了来沉默了去,连动作都轻巧过人,有时候问才以为她坐在书案边看得正欢呢,一眨眼她已经捧着书下楼回西丹院去了。
虽然王逸尘跟她都在二楼读书,但是两人除了见面时彼此无言礼过,也是各做各的事,互不干扰。不过,王逸尘有时会叫书童顺便替柳子衿也换一壶热茶,而柳子衿若有丫鬟送点心来了,便让也给王逸尘送一份过去。
两人之间的交流,说起来也就仅此而已。不过,正是这份谨慎的默契,反而令赵玉臻觉得份外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