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苏暮雪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床边是风尘仆仆赶来的顾太医,身旁守候的是慕容羿,罗帐之外丫鬟奴才围了一圈,菱汐拉着香儿,不让她走近,这般混乱的场面还是明哲保身的要紧,更何况她们在这府里已经快成了众矢之的了。
顾太医诊断完毕后,转向心急如焚的慕容羿,“启禀王爷,三王妃这脉象是中毒之兆啊!微臣已经尽力医治,不过还需观察三日,是否能保住性命,就要看天意了。”
听了这话,慕容羿顿时惊呆了,那一瞬间,房内鸦雀无声,只残存几声急促的呼吸声。菱汐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越来越慌乱。
慕容羿一把抓起太医的衣领,怒吼道,“你跟我说天意!你这么多年太医院是白干的么?!我不相信天意是要亡我后人!马上想办法!马上!”这一刻,他的愤怒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自从进府以来,菱汐从没有见过王爷如此绝望,她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揪扯着。
众人一片愕然之际,苏暮雪猛地又吐了一口血,慕容羿急忙冲回床前,轻抚着她不见血丝的脸颊,温热的血液顺着苏暮雪苍白的唇角流到慕容羿修长的手指上,夹杂着悲哀流进每个人的心里。一瞬间,一片哀号之声。
菱汐定了定神,穿过几个痛哭流涕的丫鬟,走到顾太医身边,轻声问道,“听顾太医所言,三王妃是中了毒,若是中毒,是否应该先寻找毒源,以求化解之策呢?”
她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身旁的慕容羿听到,他愣了愣,看着这个突然开口的女子,眼神中似在乞求,“你有办法?”
“奴婢以前跟父亲习医,医术不精,三王妃曾有恩于奴婢,奴婢自当尽力。请王爷屏退他人,留下顾太医。”菱汐悄悄地说道。
慕容羿的眼中惊现出一丝光芒,迅速按照菱汐的意思吩咐众人退下。
众人离开之后,顾太医和菱汐仔细寻找房间内的蛛丝马迹,最终眼神定格在一盆与整个房间的基调格格不入的美人醉,那盆菊花开得格外娇艳,有种不真实的美感。她下意识地顺着花茎向下看,突然发现在根部有一些粉末状的物体,菱汐拿手轻轻地沾了一下,放在鼻间问了问,顿时脸色大变,“这是……”
顾太医听闻几步上前,把菱汐的动作重复了一遍,脸上也露出惊诧的表情,“曼陀罗!”
听到这剧毒之物竟然被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了苏暮雪的闺房之中,慕容羿气得脸色铁青,“叫蓉儿进来!”
慕容羿问道,“这花是谁送来的?”
“回王爷,是……是大夫人送来的……”蓉儿唯唯诺诺地答着,眼神充满恐惧。
菱汐悄悄地瞟了一眼慕容羿,他此时已是怒火中烧,切肤之痛的样子让菱汐背后不禁生出一股凉气。慕容羿愤怒地吼道,“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狠毒。来人,把石静涟给我关进柴房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进来的几个下人,看着近乎失控的王爷,没人敢求情。菱汐走上前去,冷静地看着慕容羿,道:“王爷,还是救三王妃要紧。”继而转向顾太医,“顾太医,据我所知,这曼陀罗虽是剧毒,但并非无药可解,不知太医可有解毒之法?”
顾太医行医多年,经验丰富,宫廷之中中毒之事更是习以为常,解曼陀罗之毒对他来说确实不是难题,但苏暮雪的胎儿太小,盲目采取一般祛毒之法风险太大,顾太医也为难地摇了摇头,“王爷,微臣给三王妃开的药可保母子三日,且容臣回去再细细研究一下救治之法……”
“顾太医,我妻儿的性命就交给你了!”慕容羿期盼地拉着顾太医的手,眼中泛着几丝晶莹。
菱汐望着慕容羿,即便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又如何,谁又知道他为此失去了什么呢……无论如何,这对母子是无辜的,想着,菱汐暗暗地下定决心,一定要救她。
当日,石静涟就被打入柴房,慕容羿没有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甚至不许任何人接近她。任凭石静涟在幽暗的柴房中哭闹,甚至以死相逼,慕容羿也没有心软一下。
菱汐仔细回想着今天的种种蹊跷,虽说石静涟平时极为跋扈,但是为人并不坏,况且即使下毒怎么会用这么拙略的手段……
现在唯一的解毒之法就是试,由浅入深,循序渐进,但也是风险极大,没有人知道会在哪个阶段到了苏暮雪或者孩子无法承受的限度。顾太医在太医院多年,城府极深,必不会尽力。苏暮雪毒发身亡与他无关,但若是因救治而死,他确实难辞其咎。救苏暮雪,菱汐只能靠自己。
突然,菱汐灵光一闪,随手抓起一件长衫,向翠湖跑去,她隐约记得在那里见过灵羞草,
对体质虚弱之人,解毒的上上之选就是灵羞草。但到了到翠湖,任她如何仔细寻找,都找不到一颗灵羞草。灵羞草样子虽和一般青草无异,但却会在夜晚发出微弱的亮光,极易发现,况且金陵气候温热,十分适宜灵羞草的生长,也并非难觅之物,而此时,在这片翠湖周围,却一颗也见不到,这又加深了菱汐的怀疑……
沮丧地回到王府,刚一踏进门,就听见香儿的喊声, “汐姐姐,三王妃有救啦!顾太医找到解药了!”说着一把抓起菱汐的手,向凝霜阁冲去,菱汐心想,难道自己的判断错了,这顾太医良心发现,突然肯救苏暮雪了?
慕容羿看到菱汐,激动地上前拉住她,“菱汐,顾太医找到可以就暮雪的方法了,这是灵羞草,你快来看看。”
菱汐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太医,此时他手中拿着的正是灵羞草!如获至宝,菱汐也激动了起来,“没错!就是灵羞草。”
“微臣会逐渐加大药量,看看王妃的反应。” 顾太医轻声说道。
“太医,我以银针相助,在王妃用药时,封住胎儿周围的几个穴道,待到确认无碍后,再疏导药物进入腹中。但是……”菱汐说话间回头望了望慕容羿,“如果只能保一个,王爷要谁呢?”
慕容羿愣了一下,接着痛苦地看着菱汐,良久之后,终于开口:“保大人。”
顾太医吩咐蓉儿将灵犀草研磨成粉末状,熬制了几副汤药,待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都等待着这位年轻王妃的命运……
紫云和穆欣也来到凝霜阁,坐在外厅,这几日,王府鸡犬不宁,所有的主子奴才没有一刻安稳,有人担忧,有人害怕,也有人庆幸。
经过一番准备,菱汐将银针一根根地从蜡烛的微弱火苗中一一划过,目光坚毅。
“开始吧。”顾太医说道。
“好。”菱汐走到苏暮雪床前。已经昏迷多日的她,如果不是微弱的呼吸和脉搏,跟死人没什么差别。菱汐快速地将四根银针插入她腹部,随即摸着她的脉搏,顾太医紧接着将一碗汤药缓缓地送入她的口中,脉象没有变化,紧接着又是一口,菱汐明显地感觉到她微弱的脉搏猛地抖动了一下。
“顾太医,有反应了。”菱汐叫道。
“再加一些。”顾太医说着,赶忙又送入一口。几秒后,只见苏暮雪猛地咳嗽了一声,醒了过来,众人大喜,慕容羿急忙冲到苏暮雪身边,轻握着她的手,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暮雪,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苏暮雪含着笑,微微地点点头。
顾太医在旁边松了一口气,吩咐菱汐,“菱姑娘,拔去银针吧。”之后转向苏暮雪, “王妃,这次要你们母子一起努力了。”
苏暮雪坚定地看了看顾大夫,又看了看菱汐,清秀的眉眼之间流转着情切,这是一个母亲的哀求,她要这个孩子。
顾太医敏捷地端起汤碗一口一口地将汤药喂下,菱汐感受着苏暮雪的脉搏逐渐地变强,她欣喜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感受到她们马上就要成功了。可是,突然,一道红光闪过,好似一条嗜血的蛟龙狰狞着呼啸而来……
“停手!”菱汐猛地大喝一声,抓起苏暮雪的手腕,只见上面有一条鲜红色的血痕,从手掌底部蔓延至手肘。不对劲!
还没等她开口,苏暮雪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呕血,这次比上次来的更猛烈,菱汐感觉她的脉搏陡然减弱,瞬间就变得奄奄一息。
身旁的慕容羿一把抓起顾太医,怒吼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顾太医一脸迷茫地看着慕容羿,心中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王爷,孩子肯定保不住了,我只能尽力保住王妃。”此时,只能孤注一掷,菱汐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向苏暮雪的天门穴狠狠地扎了下去。这一针下去,受针者将遭受蚀骨之痛,常人尚无法忍耐,何况是苏暮雪这有孕之身,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使用。
顾太医看着菱汐眼前的举动,惊呆了。
苏暮雪身体猛地抖动了一下,几秒之后又猛地昏了过去,一只手却死死地抓住菱汐的衣袖。慕容羿在旁边险些瘫坐在地上。菱汐急忙摸了摸苏暮雪的脉搏,还好,她还活着……
想到这里,她整个身体顺着床沿滑落,这一仗打得太过惊心动魄。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身心俱疲的王爷,大概这一日局面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承受力,不由心生怜悯,每个人都有他脆弱的时候,无论他表现得多么坚强,“王妃无恙,王爷请放心。”
看着眼前的巨浪逐渐平息,慕容羿也恢复了理智,轻轻挥手,“辛苦菱汐了。都退下吧,我想自己在这里待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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