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宫正率领着几个宫婢前来,手中拿着皇后的懿旨,将受封的名单一一念来,金玉带着白纱前来听旨,当名单中没有韦青河的名字,不禁困惑了,“她毁我的容貌不就是为了在画像中取胜好一举夺得圣上好感吗?”但想着那天她看到自己满脸癣时的慌张与担心明显是不知情的,况且她也说过从不在乎什么恩宠,莫不是冤枉了她?金玉开始犹豫了,青河虽然不爱与人说话,但是待人极为真诚,不像会甩手段的人,昨晚在外面宁肯淋了一身的雨,也不愿早早的回来面对我,一定是受了不少委屈!金玉不禁心有些愧疚,至于胭脂里放些花粉本没有什么,可能是自己无意中将两人的胭脂盒拿混了,也难怪她平常不叫我动她的东西,如此想来真真是我误解了她!
由于昨晚碰到了三郎,对于他的做法有些痛心加上又淋了许久的雨,这一日莲香的精神大不如从前,恍恍惚惚地,扫着地,只觉得扫着扫着,四周的景与往常不一样,她也没在意。
及至不远处,抬头看见了一处荷花池,此时已是五月底,皇宫里的荷花已经开了,而在婉转的白玉桥上有一着白衣的男子正沉着于画中,莲香顿时来了精神,好奇走近,那人痴迷专注的神情,温文尔雅的身姿,总让人记忆深刻。及走近,只见桌案上的荷花画的是栩栩如生,画面只画了荷花与茎,不见其叶,左上部画有两只蜻蜓做喁喁状,仿佛相约而来赏花,而开的正盛的荷花上伏着只蜻蜓,一副惬意,很是享受的样子,旁边立着支含苞待放的花蕾,给人的感觉十分生动有趣,莲香很少见人作画,更没见过如此精细的画,不禁叫了声,“好!画的真好!”
没想到作画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惊得笔都掉在了地上,那人头也不回的拍着桌案叫道,“好大的胆子!是谁放人进来的?”
莲香心想这里又不是你家,谁爱来谁来,倒是他这一拍把她吓了一跳,于是毫不客气的说道,“没有谁,是我自己走进来的,怎么着?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一个小小的画师,也敢在这里大呼小叫,这里是皇宫,比不得自家,小子,学着点!姑娘我佩服你的画技,但是你这脾气得改一下,要不然随时都会掉脑袋……”说着做一割脑袋的动作。
“你?”可从没人敢和他这么说话,给她点面子,看这个凶婆子长什么样子。可是他一回头,视线里出现的是一水灵的小女子,前刻的愤怒在此刻化为了深情,他没想到这个女子小小年纪竟敢跟他大声说话,温柔中透着些调皮,坚韧中透着可爱,这样的女子很特别……
你道这画画的人是谁,徽宗是也!散了朝之后,路过御花园的池塘,被满庭的花给吸引了,于是便在此作画。徽宗作画素来不喜欢被人看,所以方圆几里内是禁止人进入的,而莲香是昏了头冒冒失失进了来。
“好你个臭丫头,这样跟朕讲话,不怕吗?”徽宗威严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挑逗。
“怕?不就是翰林院的画师吗?有什么了不起!”莲香不屑的说道。
“她竟然不认识朕,还把朕当成画师,好玩!有意思!”徽宗想着这偌大的宫里还真真没一个人敢像她这样对他大呼小叫,何不保留着这份新鲜?好,朕就假装是画师,便大笑说,“听姑娘的口气很是瞧不起翰林院画师?难不成你的水平在皇家画师之上?你要知道能选进宫里的必是举国最好的!”
“哼!笑话……”莲香摸着秀发自信地拿起画笔在一空白的宣纸上用墨画了一个王八,说,“本姑娘什么都不会,这王八还是小时候跟师傅学的!”
徽宗噘着嘴,这画的哪是王八,完全是一个圆疙瘩长了四条腿,但看着她得意的神情不禁觉得好笑说,“王八的头呢?”
莲香看了一眼自己的画,满意的说,“头缩进去了,自然看不到!”
真佩服她的解释,徽宗喜逐颜开,跟着小女子斗嘴,仿佛自己回到了十年前的年少。此时徽宗二十有三,还是个风流倜傥的英俊少年,莲香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人就是她要刺杀的皇上。眼看着时候不早了,御花园的地还没扫完,得走了。徽宗赶紧拦住问她叫什么名字。莲香想了想,笑说,“本姑娘叫日禾,太阳的日,禾苗的禾!”
“日禾,你怎么不问朕叫什么?”徽宗见她潇洒的走开,不禁喊道。莲香拿着扫把说,“我就是一扫地的,以后也没机会再见,况且本姑娘记性不好,你说了也记不住!”其实莲香是比较憎恨画师,尤其是画像索财事件,让她对皇宫里的画师印象极不好。
人都走远了,徽宗拿着画的王八,嘴角还挂着笑……
捉弄人后,莲香的精神也好些了,待午间回翠羽楼用餐,一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的欢呼声,“莫不是有什么喜事?”她放下扫把,刚一脚踏过门槛,迎面就看到了金秋月得意的走来,“韦青河,见着充华还不行礼?”身后还有两个跟班的——镜秋和宝奴,
“充华是什么?没听过!”莲香懒怠看她,径直往里走,没想到被金秋月胳膊一伸挡住了去路。
“镜秋,告诉她什么是充华!”
“青河,秋月已不同往日了,她现在可是位列九嫔,皇上的女人,也是咱们这批秀女中官职最高的一位,而你呢,只是一服从劳役的婢女,李掌赞教过的尊卑有序你还没忘光吧?”镜秋的嘲讽得意,莲香不禁冷笑,待我杀了皇帝,教你们给他陪葬去!于是也冷嘲热讽起来,“我还当秋月做贵妃了,原来还是个听都没听过的封号!”
金秋月本是来炫耀的,怎想到会被她如此轻蔑,气愤的扬起手就是一巴掌,莲香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脸上的一块儿又热又疼,好多年了,从没人敢再对她动手,她欲还手,可是手还没扬起,就落了下来,“忍她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这次还了手以后跟她的怨恨定会越积越深,反倒不利于我行事!大事为重!”金秋月见她不敢还手,嚣张的说,“还不行礼?告诉你,镜秋和宝奴现在也成了美人,我们都是你的主子!”
“她们都受封呢?”莲香忽察觉出其中的蹊跷,这三个人当初可是差一点就被赶出宫去的,如今却飞上了枝头,莫不是?“好,我忍你!”心中虽是不愿意,可是她要是装起来,定让你以为她是一百分的心甘情愿,金秋月见她乖乖的行了礼,还十分地毕恭毕敬,心里的恶气算是出了。
此时张宫正率着六宫的尚义、尚服、尚食、尚寝、尚功前来,一进门就吩咐着,“有事交代。叫所有人都出来!”
不一会儿,人都来了,金玉蒙着白纱,一声不吭的站在了莲香身旁。
“好了,今日有一件事宣布,即刻起受封的才人、美人、充华留住翠玉楼,其他的人统统搬去掖庭,择日各位尚宫会派人准备考试,过关者可到六司中当差,不合格者则会派往各宫做苦役!所以请大家珍惜此次机会,在女工、乐器、舞蹈、书画等方面有才能的皆可展现!大家听明白呢?”
“明白!”众人回说。
此时张宫正在人群里扫了一眼,最后将目光锁在了莲香身上,说,“韦青河的处罚未结束,不能参与考试,劳役完成之后,哪宫需要就派到哪宫?”
“是!”这不正遂了我的心愿,莲香想着。然而众人皆以为她是得罪了皇后才会被处罚的,便对她议论纷纷。回了屋,金玉一直默默跟着莲香身后,犹豫许久才开口说,“青河,对不起,我误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