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制画舫风雅之极,却有一丝败笔,那些站在船舷清一色黑衣箭袖劲装,衣襟有飞鹰金绣的护卫不怒自威,腰挎大刀目光炯炯在画舫上扫视、过滤可能的危险。
一位雪白锦衣长袍的青年掀开竹帘出来,如长空洒下的月光般耀目,眉目如画,自有一股风流韵致。正在众人绞尽脑汁猜想这是哪家豪门的公子少爷时,青年出来后躬身掀着帘子,缓缓自船舱走出一位黑衣黑衽的中年男子,竹船舱本就较一般船舱高,而黑衣男子身量更高,需要将腰弓得极低才能出入。
黑衣男子神色不豫地睨了一眼船舱,白袍青年会意地一点头,叫过一名侍卫悄悄吩咐了几句要把船舱增高,接着为黑衣男子斟满酒规矩侍立其身后。
黑衣男子道:“明珠,坐吧!出门在外哪那么多规矩?”
纳兰明珠躬身施礼,端然道:“是!”说着便恭恭敬敬坐在下首。
看着白袍男子已是天人之姿,一身华丽衣装,饶是这些江南显贵仍觉奢侈,那白袍是银光锦,不论昼夜都能看到其上银光浮动如水波,与蜀锦齐名,一寸值千金。而能穿这种衣服的居然只是黑衣男子身边一个随侍,令原本将注意力集中在待会儿的花魁赛上的人们纷纷猜测黑衣人的身份,出于敬畏,各自让开一些距离,令竹船畅行至花台前。
偏偏就有人不识相,硬要出风头,一条描金镶玉华丽非凡的画舫分水拨浪而来,船上的船夫呼喝着“让开!让开!没看见知府老爷的船驾到了吗?”
金船不管不顾只在河中横冲直撞,遇有画舫躲闪不及被冲撞,船上的人摇摇晃晃跌入水中,金船上人不施救反而哈哈大笑,以此取乐。
竹船上的阿敏格说话如虎吼,“他奶奶地,敢在咱们面前耍威风?看我灭了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
多尔衮低啜了一口西洋人进贡的葡萄酒,垂目品味酒香在舌尖溢开、扩散整个味蕾带来的冲击。纳兰明珠拈了一颗花生米打中阿敏格犯浑的脑袋,“我们是来看戏的,不是打架的,说话做事要文雅!”阿敏格摸着脑袋上隆起的包怏怏闭嘴,不敢违抗统领的命令。
金船继续在水中横行,根本不把竹船放在眼里,船头一调,直奔竹船而来,摆明了是要抢占竹船的最佳观看位置。而竹船不躲不避,竟是打算要和金船正面撞上。这船上的主人莫不是疯了吗?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金船上的人发出桀桀的笑声犹如黑暗的夜里鬼魅的夜枭叫声,震荡整个秦淮河。轰隆隆一声巨响,两船重重撞击,所有的人都捏了一把汗,本以为那以翠竹捆绑起来的竹船会立刻散开,不曾想竹船只摇晃了几下。而行凶的金船里却传出阵阵嚎叫声,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鼠窜至船舷,大叫:“船里进水了,进水了!”
随之跑出来衣衫不整的知府大人爱妾,知府大人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了她,不小心一撞把她撞到水里,任由她在水中扑腾挣扎却无暇施救,只站在翘起来的即将倾没的船舷大声呼喊救命。
围观的一艘飘着鲛纱的画舫上,在“醉仙楼”浸淫这些年双儿看惯了女人的辛酸悲苦,最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正要挽袖下去救人。
“慢着!”与陈圆圆对坐品香茗的朱颜目色如常,喝止住了她,“看看再说!”双儿遵命退至一边,静静等待。
一艘样式普通用料考究的画舫驶了过来,将金船上的知府大人和随从接了过去,画舫的主人和知府大人似乎是旧识,两人寒暄几句进了船舱。却没有救那位仍在水中呼救的小妾,半响,那名小妾漂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推着上了岸。
直到那艘招摇之极的金船渐渐沉入水中,所有的人都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有靠在船舷边的阿敏格瞧得清楚,那水中有善泅的水鬼在给王爷护驾,见金船靠近,凿透了船底。阿敏格笑得好不开怀,对着那接了知府去的乌沉木画舫咕哝了句满语,他奶奶地。
花台建在秦淮河南岸,是一个长约十丈,宽六丈的木制半人高台,因为是做为选花魁的舞台,故此名花台。
天色未暗,岸边已经点起了无数大红纱罩宫灯,画舫中亦高悬起琉璃风灯,灯影细细,映照着秦淮河灯火通明,映照出江南的风雅和韵致。浆声微微,在承载着无数秦淮女儿喜怒哀乐的河水中划过一澜一澜波痕,无数桃花零落河上,如同女儿腮边的胭脂泪,不知要飘向何方,不知彼岸是龙潭虎穴还是长门玉阶数落花。
秦淮河每三年一度的花魁比赛是所有秦淮女子的盛事,所有的女子都盛装打扮端坐画舫中,等待比赛开始。
那些满头珠翠脂粉飘向的秦淮女子纷纷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或琴棋书画,或歌舞,或针黹绣工,女人的战争毫不逊于男子在战场上厮杀。而秦淮八艳由于盛名在外,直接参加最终决赛。
经过一系列角逐,最后由江南四公子评选出两名女子宋云娘、佟青莲,赢得了和秦淮八艳同台竞技的机会。
多尔衮看都没看台上那些庸脂俗粉,倒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乌沉木画舫,道:“怎么样?江南女子比之我们八旗女子如何?”
(这个佟青莲以后会交代的,她跟董小宛有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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