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当唯语诺仍在梦靥中挣扎,快要窒息时,一个成熟中带着野性的声音如同巨锤,打碎了这个虚假但又格外真实的梦境。“诺儿,醒醒。”随着声音的指引,唯语诺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眼中集聚的泪滴由于没有了眼皮的遮拦,脆弱的从脸颊滑落,打湿了身下天蓝色的床单。
唯语诺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面前那个快要拥住自己的男子,却由于水雾的阻隔,只看到了大概的轮廓。佳人终于清醒,男子明显松了一口气。转身坐到床沿,男子的声音轻的好像害怕碰碎了什么似的,失去了常日的霸气,带上常人一听便知的疼惜:“诺儿,做恶梦了?”不同于上次鲜血的掩盖,男子身上的清爽气息蔓延开来,把唯语诺的最后一丝寒冷都抽离了。唯语诺平复了刚才快要失控的情绪,星眸直直的看向安瑾瑜,执着的像个孩子。点点头有摇摇头,此刻的她真的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现状。
看到唯语诺一言难尽的表情,安瑾瑜没有多说什么。修长有力的手指揉了揉那娇嫩的双颊,清晰的感觉到那还没有消散的泪渍,开口说出安抚的话:“我在这里,你安心睡吧。”听罢,唯语诺没有任何反驳,躺好身子,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她忘记了自己和安瑾瑜只是第二次见面,忘记了两人其实并不熟悉,她没注意安瑾瑜改变的称呼,也没注意安瑾瑜眼底熊熊燃烧的火光。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安心,自然而然的信任。
让人安心的气息充斥着周身,唯语诺很快再次进入睡梦中。安瑾瑜缓缓转头看向窗外,一身绿衣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伫立在那里。两人默默相望,相对无言,却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
很快忘记了那天的不愉快,这几天玉无瑕和安瑾瑜总是带唯语诺去各处游玩,三人变得熟络。这天一大早,唯语诺见天气极好,让侍女抬古琴到院中。
芊芊素手轻抚琴身,唯语诺在事先准备好的石凳上坐下,不时拨弄两下琴弦。‘叮叮咚咚’声音清冽,似水滴落山涧。微微偏头和身旁的小丫鬟们说笑着,如瀑墨发在肩膀处被‘折断’,垂落出了些弧度,更显佳人妩媚多姿。如白玉般雕琢精致的脸颊上星眸半眯未眯,粉嫩的柔唇将合未合,秀色可餐。一席白衣缥缈出尘,仿若无意流落人间的天使。一举一动,灵动又不失高雅,让人不觉膜拜。
远处缓缓走来两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俊美的五官,浑然天成的气质,各有千秋。绿衣男子步伐若仙,眉目无一丝情感流露,青丝在风的浮动中慢慢摇曳。右手食指的玉戒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温和的光晕,让整个人都温润起来。随着离少女距离的拉近,男子的薄唇勾起了轻微的弧度,这使他多了一分仙气少了一分引人不觉驻足的暖意。一时华贵,清冽,非凡集于一身。黑袍男子身姿笔挺,浓密的剑眉,挺立的鼻翼,微抿的薄唇无不透露出森森霸气。如泼墨般的发轻摇,衣袍上不知名的凶兽表情狰狞,却使男子的气势更甚。但是此刻的他收起了周身的凛然,眼眸中带着温柔笑意,一向俯视别人的他在面对不远处的佳人时,刻意放低了姿态。
唯语诺早已察觉到了这两个渐渐逼近的男子,停下来与丫鬟们的嬉闹,回眸一笑,声音似清泉润物细无声:“无瑕,瑾瑜你们来了。”两人浅笑着点头,在唯语诺两侧坐下,不同的眸子同时注视着身旁的人儿。对于两人的灼灼目光,唯语诺仿若没有看见一般,手指不停的在琴弦上抚弄。一旁的侍女早就识趣的退下,此时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婉转的琴声响彻。
待一曲弹毕,唯语诺把琴推向一旁,直起腰肢靠在椅背上道:“你们可有事情?”在一边,装沉稳的两位终于变换了姿势,玉无瑕轻敲右手食指的玉戒,一向无波无澜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诺儿,今日之行我是是来邀请你同去的。”另一边的安瑾瑜仍不语,修长的手指挑起唯语诺的一缕发丝把玩。“邀请我?”唯语诺不解,她当然知道今天是开采软玉的日子,这等机密是很少有人能参与的,就算是玉无瑕和安瑾瑜,也只会交自己的亲信跟随。唯语诺一瞬间的疑惑过后,俏脸上的不解马上换成了发自内心的笑颜,既然这两位都这么说了,自己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略显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便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闻唯语诺毫不做作的回答,玉无瑕和安瑾瑜同时加深了唇角的笑纹,对中意女子更加赞赏。玉无瑕往日平静似水的眸子,此刻已冲淡了宁静和疏离,变得那般平易近人。他站起身,把唯语诺笼罩在独属于他的阴影下,声音极轻极柔:“时间已经不早了,事不迟疑,我们快些走吧。”那留恋的身影没有让玉无瑕转身的动作停顿丝毫,那么潇洒,却一点都不显凉薄,想必这就是他的个人魅力。作为这里唯一的观众,安瑾瑜也随之转身,眸光深沉了几分,黑衣同黑发重叠隐了那狰狞的凶兽,紧系的腰带突显出他伟岸的身姿,即使是他的背影都给人极强的压迫,让人望而却步。
而唯语诺并不受这些影响,抿唇一笑便跟了上去。自从在这个世界重生,和她深交的男子无一不是人中龙凤。相貌,气质,身份,乃至一举一动皆属人上人,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万千女子趋之若鹜,只需一个动作就能把天下至宝手到擒来。不过那有怎样,她还是她,前世的伤痛虽已渐渐抚平,但她心的周围已建起了高高的堡垒,阻挡了一切想要射进来的光晕。
世事难料,堡垒固然坚固,殊不知早已开始腐朽。若细细回味往日,唯语诺就会发现,那颗赤裸裸的心周围已经有一个个高大的身影站立,不是不曾心动,只是还没有察觉。
此刻已接近正午时分,早已超过了玉无瑕和安瑾瑜定下的时间,但三人的步伐有条不紊,脸上没有一丝焦急。莫约一盏茶过后,两旁的屋舍已没有一丝踪影,渐起愈浓的雾遮住了眼帘,依稀可以看见嶙峋的岩石和高大的古木。虽然没见过此景,唯语诺眉宇间却不见一丝惊慌,心中沉静无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穿越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都能发生,这又算的了什么,想必是一种迷惑人耳目的阵法吧。况且,像软玉这种珍贵且杀伤力巨大的武器,若是不严密保护,早就被贼人盗取了。
玉无瑕和安瑾瑜虽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却暗中把唯语诺的一举一动收于眼底,对于一个沉睡十五年之久的官家小姐,能对第一次所见的异象视若无睹,这是一般人办不到的。扫视到唯语诺清亮星眸深处的纹路,那是真正对人生有所感悟之人方才懂得的沧桑,虽然不明白,但他们可以肯定,这个美丽不凡的女子曾经经历过极致的伤痛。两双不同的眸子同时眯起了危险的弧度,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察觉唯语诺情绪的变换,那平静下随时会爆发出的不安和孤独,让他们的心脏一再紧缩。不只是他们,可能所有和唯语诺深交的男子都有所察觉吧,他们同样是强者,都有强者的霸道,对于自己喜爱的女子亦然,否则怎么可能一直没有行动。
好像察觉到四周空气在以前方那两个俊美男子为中心冷凝,唯语诺微不所察的抖了抖睫毛,灿若星辰的眸子直直的投向那两个毫无自觉释放冷气的男子。抿了抿唇,沉思片刻才开口询问:“无瑕,瑾瑜,你们……不舒服吗?”清雅的声音带着关怀,也把玉无瑕和安瑾瑜两人从神游中拉回了现实。
“无碍的。”玉无瑕拇指无意抚摸了下食指的玉戒,有一些尴尬。就连那疏远他人的气场都停滞了几秒。对于自己的表现玉无瑕暗叫糟糕,这么不淡定的自己若是被佳人看了去,记在心里,那往日的形象必定一落千丈。“无事。”安瑾瑜抬起手指遮住眼眸以下的部位,隐住了有些僵硬的表情。想不到一向沉稳的自己也会如此失态,半闭的眸子染上了懊悔,他为数不多的形象呀。
玉无瑕和安瑾瑜其实想多了,沉寂在自己世界中的唯语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她想起了把她召唤到这个世界的声音,也如同这雾般神秘飘忽,也是那么隐约朦胧不真切。
雾愈浓,几人相隔并不遥远的距离也在这雾的阻隔下给人一种遥遥无期的感觉。唯语诺不舒服的皱起眉角,这种隔阂又让她感觉到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前方的路并不好走,路面虽有土砖铺成但到处都是杂草和乱石,这使唯语诺本就不快的动作又慢上了几分。
若是继续这样前进,不熟悉地形的唯语诺很可能成为两人的累赘,但若是停下来返回,对于有千万种变化的阵法,她也没有把握能平安无事。犹豫之时,前方雾气中一左一右伸出两只修长的手臂,分别牢牢抓住唯语诺垂在两侧的手指。十指交错,掌心中冰凉细腻的触感,让玉无瑕和安瑾瑜心神一震,不自觉又加紧了手掌的力度。好像商量好一样,两人同时抬头看向佳人的面庞,嘴角勾起一抹醉人的笑。唯语诺一瞬的怔愣后,很快回过神,微微扬起了嘴角。这种被人珍视,被人保护的感觉,真的好温暖,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