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依旧弥漫着深沉的雾,阴风久久都吹不散,彼岸花摇曳着妖娆的花朵,簌簌响着,似是在召唤从未见过面的青叶。
忘川河下数十米,这里有处石牢,昏暗不见天日,最尽头那潮湿的牢房内,白色的身影孤零零的坐在石床上,微微闭着双眼,长而浓密的羽睫偶尔轻轻颤动,仿佛就要化作蝴蝶飞走。
陆峻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他此时身无长物,法力闭塞,阴司里又没有日升日落,当然也没有月缺月圆,徒然凭借自己的感觉计算着,大概是有个把月了吧……
呵呵,才过去了这么点儿时间啊,自己可是被罚面壁思过五百年呢,真不知道余下的日日夜夜该怎么度过。
门口的结节松动了下,一抹妖娆的红色踩着莲步缓缓行来,来人驻足在距离陆峻不远的地方,她知道他晓得自己来了,但是他始终闭着眼睛,丝毫没有看自己一眼的打算。
柔魅的大眼溢出淡淡的哀伤,贝齿轻咬着下唇,原本的樱红被咬的血色全无,可见主人使了多大的力气。
柔荑中轻挽着的竹篮轻轻放下,她这次是给陆峻送些吃食的,虽然他已经辟谷多年,但是依然保留着吃五谷杂粮的习惯。他曾说:忘不了自己曾经是个凡人。她记下了,特地学会了做人间的小吃,只为了他的轻轻一笑……
“陆峻。”妲戈轻柔的嗓音响起,她唤着心爱男人的名字,心中柔情满溢,瑰丽的脸庞悄悄染上嫣红。
妲戈是美丽的,身姿婀娜,沉鱼落雁,本身又是天帝最小的妹妹,因此身上时时刻刻都闪耀着光环,夺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如此佳人,一心只系在陆峻身上,千年来不曾改变,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男人的目光,从来没为她停留过哪怕是一瞬间……
羽睫微颤,黝黑的眸子缓缓睁开,陆峻的瞳孔稍稍一收缩,只在红衣妙人儿的身上驻足了一秒,随即又轻轻的阖上。
“……”妲戈见他又不肯搭理自己,眼眶开始红了起来,樱唇颤了颤,却也什么话都没说,贝齿又开始凌虐稚嫩的下唇。
坚强了一会儿,眼泪还是不听话的流了下来,妲戈倔强的拂袖擦去,红色的衣摆在空中划了一道靓丽的弧线,美人儿轻泣,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惜,这里没人欣赏。
寂静了良久,两人谁都不说话,一个如同枯树一般入了定,另一个固执的站在原地,默默的擦着滚烫的泪珠。
妲戈许是知道陆峻不会和自己哪怕是说上一句话了,也不再强求,沉默的把几样小菜和一壶桃花酿放在石桌上,自己一步三回头的走向门口。
阴司的水牢结节难不倒她,她要来便来要走便走,只是如今陆峻法力被封,在这阴暗的水下可怎么活啊!
轻叹一声,妲戈知道她帮不了他,天帝哥哥的仙法自己没办法解开。五百年啊!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哥哥要罚他在这里关五百年。
红衣仙子当然不会知道这其中的因由,缘起缘灭,因果循环,陆峻做了不该做的事,就必须接受相应的惩罚……
……
唐安年又郁闷了。
是啊!真该郁闷,萧家的案子只剩下最后三天了,依然什么都没查出来,可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心里拔凉拔凉的。
傍晚,唐安年一个人溜达在空旷的大街上,凉风一吹,忽然感觉这盛夏都是那么的冷,这感觉倒是和她的心情很呼应。
再走一个拐角就是县城里独一无二的酒家了,唐安年脚下加快了几步,片刻的工夫,“福悦来”三个大字映入了眼帘。
太阳还没下山,这里就还没打烊,唐安年刚想迈步进去,忽然想起自己现在可是捉襟见肘。算了吧!没钱喝大酒,还是老老实实回家洗洗睡了吧!
身子刚刚一转,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心下还很纳闷儿,这富陵县除了衙门里当差的几个,还有认识她的人吗?
“安年,真的是你!”
南宫绝音开心的笑,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偶遇,赶紧走上前两步,俊逸的身姿停在了唐安年面前两步的距离。
“绝音?”唐安年伸手指着面前笑得春风华满渡的男人,惊愕的睁大了双眼。
那日一别,也好几天没见这月白的身影了,真没想到啊,居然这么巧,大街上碰到了!
“安年怎么不进去啊?”南宫绝音一扬下巴,指了指福悦来的大门,疑惑的问到,他刚才看见唐安年前脚进后脚出,忍不住问了一嘴。
窘迫的红了脸,唐安年搔搔头发,支支吾吾的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怎么办?总不能告诉人家自己没钱,吃不了肉喝不成酒,这得多丢人啊……
南宫绝音眼珠子一转,立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别说,他们是真的挺有缘,如若不是知道这小子把所有的银钱都给了乞丐,可能他还真会疑惑半天呢。
“走吧,相遇即是缘分,我今儿请你喝酒!”
南宫绝音抱着唐安年纤细的肩膀,生拉硬拽的就把人给“请”进了福悦来。
两人的身后跟着一抹玄色的身影,这人面无表情的看完了他们的喜形于色,心里暗讨自己竟然就这么被彻底忽略了!还真是……还真是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二楼的雅间内,陈设略显捡漏,但还算干净,小二利索的上了酒菜,然后口中说着“列为慢用”,点头哈腰的离开。
三个丰神俊秀身影围坐在圆桌前,一个棺材脸板的死紧,一个笑的春风明媚,一个尴尬的抽着眼角“嘿嘿嘿”的陪着傻笑。
旁边的那位大哥!对!说的就是你,你,你!要不要这么严肃,happy一点儿,表情往脸上摆一点点能死吗?
“来来来,这桂花酿据说还是富陵县的一宝啊,墨二哥你别干坐着,还有你安年,都来喝几杯!”
南宫绝音可不管那冰山化身的墨云瑟,他是有酒必喝,有旧必叙,谁都阻止不了他享受生活的点滴乐趣。
“那个,绝音你不给我介绍下吗?”唐安年小声小气儿的提醒只顾自己乐呵的南宫绝音。
没看到身边这座超级大冰山就快冻死人了吗?还不赶紧想法子捂热乎他!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墨二哥,这位是我兄弟唐安年。”
南宫绝音一拍脑瓜子,一脸不好意思的伸手为二人介绍了各自的名讳。
“墨二哥?”有人叫这种名字?他爹妈是怎么想的?
“在下墨二,幸会。”墨云瑟朝唐安年一抱拳,看来是没打算如实报上自己的姓名,于是含糊其辞。
“哦,在下唐安年,幸会幸会。”原来是叫墨二啊,看来自己是会意错了。嘿嘿,不小心又悄悄的丢了一次人。
墨云瑟不再言语,脸上依旧没啥表情,死死的盯着唐安年看,他今天出来时易了容,怕的就是被人认出来,所以,看起来脸上很僵,很不苟言笑的感觉。
唐安年脸上的笑容就快凝结了,再过一会儿就要嘴歪眼斜了!喵了个咪的!别看了!她脸上有甚么花花草草还是金银财宝,这么死盯着很没礼貌的好不好!
“都吃菜啊!看着能饱肚子吗?”南宫绝音好笑的看着“对峙”中的两人,手里执着的竹筷轻轻敲了敲酒杯,提醒他们民以食为天。
墨云瑟一挑眉,率先挪开了视线。当然,事儿是他先挑起的,可他不打算善了,墨黑的眸子瞥了眼唐安年,看起来真的很不友善。
唐安年一懵,心想自己是怎么惹到这位仁兄了吗?干嘛从一开始就找自己的不自在!
“唔,这红烧鲤鱼不错嘛!来,安年你尝尝!”
竹筷夹了一箸放进唐安年面前的碗内,俊颜自始至终带着微笑,暖暖的好像会抚慰人的心灵。
唐安年感觉自己这心里都快融化了,原本那些不快也都烟消云散,心情很快轻松了下来。还是有个体己的朋友比较好,虽然她和这个叫南宫绝音的帅哥才认识不久,一共只见过两次,可自己心里就是觉得他很亲切,很随和,如春风化雨般融入心间。
酒过一旬,如玉的面庞微微熏红,唐安年有些飘,只好扶着桌角,以防自己撑不住了爬到桌子下边。
反观墨云瑟和南宫绝音,两人似乎都没什么醉意,仍然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如同在灌清水一样眼皮都不眨一下。
伸手敲敲自己的脑袋,啊,好晕,大脑开始不清醒了,小脑也已经不干活了,你看她呼通一声趴在了桌子上就知道醉的有多深了。
“安年,你怎么了?喝多了?”南宫绝音见状赶紧扶起唐安年,皱眉看着她胭脂一样红的脸蛋儿。
“没,没事,我,我还能喝……嗝……”挣扎着爬起来,嘿嘿嘿露着傻笑,唐安年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笑着笑着,忽然脸上表情一变,一张俏脸呆泄无比。
白皙的双手清脆的対掌一拍,然后在自己眼前摊开,貌似是在打蚊子,发现手心儿里并没有蚊子的尸体,唐安年沮丧的鼓起了腮帮子:“妈的,案子办不好,蚊子也打不死,我可真没用,还不如扔进长江里,还能为小浪底工程做点儿贡献。”
案子?什么案子?墨云瑟和南宫绝音对视一眼,前者一扬眉,示意后者问下去,看看能挖到什么情报。
南宫绝音额头黑线垂直立着,和着他墨二爷使唤人使唤惯了,这点儿小事儿也得假手于人。可是啊,他也很想知道是什么案子,于是顺着墨云瑟的意,开口问了下去:“安年,什么案子啊?”
什么案子?醉迷糊了的人儿慢慢消化南宫绝音的问话,凤眸里写着迷茫。什么案子?什么案子啊?哦哦,她想起来了,是萧府的杀人案!
“还,还能是什么,案,案子啊,还不是,是萧家老头儿死了,知,知府那狗日的,让,让我查……呜呜呜,我,我会查个屁案子,真,真是要死了……”一脚踢开身边空着的凳子,唐安年愤恨的皱着小脸,狠狠吸入两口气。
她很憋屈,憋屈的难受,她需要找人倾诉!
两个男人又对视一眼,明显的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无奈。
感情这家伙酒品不咋地,这是要耍酒疯的节奏吗?
“我又不是福尔摩斯,也不是狄仁杰,更不是宋慈,这不是整人嘛!知府那王八蛋,自己不查让我查,我查他奶奶个嘴儿!呜呜呜……七天啊!我病好了后只剩下七天,特么的要折腾死人的节奏啊!嗯……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