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风娘子竟是个识货的。”桓宵淡淡的笑道。
“想着你也是该来了,就预先备了这杯子。风娘子莫怪桓某失礼。”桓宵浅笑着对络离说道。而后,他先用茶水净了净杯子,再往里缓缓倒入茶水。一时间竟是满室茶香,虽是陈茶,因为用了上好的玉杯,有些昏黄的茶水黄澄澄的竟像琉璃般诱人。他将茶水推至络离和风娘子面前,右手微微向上一托做了个请的手势。
“素来好马配好鞍,妾身怠慢二位贵人了,拿不出像样的茶叶来。”风娘子将杯子重又推回到桓宵面前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过是个俗物,哪里当得起风娘子这样的夸赞。”桓宵也不客气,慢慢的饮下一口茶。
“上等夜光杯也是个俗物?”络离学着桓宵样子也饮了一口茶道,“果真不凡,看这杯子中晃动的茶汤就有一试的冲动。不过,若是用来盛美味的葡萄美酒,应更胜一筹吧。”她放下杯子,笑着望向桓宵。夜光杯向来只有天朝中皇室拥有,这灵医门怎会有之?灵医门已经荣盛到了深受圣眷了吗?
“离儿若是喜欢,就送与你。”
“如此贵重的礼物,我怎可收下?”一只夜光杯就值一座城呢。
“既是不离不弃的‘兄弟’,有何收不得?再说,我可还想着和你一起对饮葡萄酒于月下。”桓宵为络离再续了一杯道。
桓宵这样说,络离若是再不收就有些矫情了。
“桓兄既是这样说了,田某就却之不恭了。”
桓宵提着的心悠悠然落了肚,其实他也不知这只杯子送给她到底对还是不对。
“恕我冒昧,”风娘子出口言道,打破了他们两人对于她来说有些诡异的气氛,一直以来她总觉得这个田公子偏于柔弱,肤质细腻的比女子还要好上几分。只是他的行为举止颇为磊落,也就没有多想。今日看着桓大夫对于田公子的态度……莫非两人是龙阳?她这样想着,竟是觉得鸡皮疙瘩爬满了身。
“田公子今日来找妾身,非是为了绣庄?”风娘子收起胡乱的心思。合伙做生意最讲究一个“信”字,为了鸡儿巷她且信一回吧。何况就算两人是龙阳,她也不应该歧视。毕竟鸡儿巷一干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两人身上,他们两人对于自己来说是希望,是鸡儿巷平安过冬的希望。
“然也。”络离放下夜光杯道,“庄子在西郊已经准备妥当,风娘子今日可有空闲,不防随田某去看看?”
“嗯。妾身真是求之不得的,鸡儿巷都是妇人和孩子,少数男子也都是残疾的,眼看天儿一日冷过一日,能住到新庄子里去最好。只是麻烦田公子了。”风娘子客气道。
“若是依我所想,鸡儿巷早一日搬到庄子里最好不过了。只是,你我本就是萍水相逢。我知你还有疑心,就想着邀你先去看看。”
风娘子听了络离的话,红了脸。原来自己的心思这人一直都知道,这般坦白说出来,若是还放不下那个戒心,似乎太对不起他的一番心意了。人家毕竟是一心想帮她的。
“田公子如是说了,妾身就带上几个人先去认认路,之后便搬进去吧。”
“也好。”
风娘子带了三个年轻壮实的妇人跟着络离和桓宵出了鸡儿巷,一路往西郊走去。
“王爷,她们出来了。怎么桓大夫也在?”张瑾春望着对面走出来的一干人道。
络离出了王府后,楚煦就带着张瑾春一路尾随着而来。然后挑了鸡儿巷对面的一家茶馆坐着,一边慢慢饮茶一边等着络离。
她们一出巷子,楚煦的双眼就紧紧的盯着走在前面的络离和桓宵。两人又是一样的白衣,桓宵的是一派高雅,络离的则是一身风流。不知情的人一眼望去,端的是浊世里两位翩翩佳公子。可是,楚煦握着杯子的手却是青筋爆出,压抑着怒火和满腔的酸意。看着络离一路上和桓宵有说有笑的男的俊,女的俏,竟是和谐无比,那酸涩的滋味翻江倒海般像是要淹没他。
坐在对面的张瑾春看着凤眼已经危险眯起来的主子,本就妖魅的脸此刻看起来更是阴晴不定的像是即将要爆发的火山。他惴惴的问道:“王爷,不如我们跟上去看看?娘娘或者是有事与桓大夫相商?”
“有事?有事为何不找我相商?”楚煦捏了一下手中的杯子,顷刻之间杯子只剩下一推粉末,杯中的茶水流了一桌,一路蜿蜒而下一滴一滴的打湿了他的袍子。
张瑾春立刻起身,手忙脚乱的用袖子擦拭桌子。心中却在小声嘀咕:云妃娘娘倒是想和你商量,可依你以前的性子,她敢吗?那废院是那么好呆的吗?他擦着擦着却是想起了一个问题,这鸡儿巷是金齐过来的难民,流民。云妃为何和她们这么亲近?
楚煦同样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她冒着生命危险为他偷得虎符只为了与他交换每日两个时辰的出府时间,这……说到底还是为了给金齐传递消息啊……他还以为那夜她与自己说了那番话后,已经彻底的心甘情愿的跟在自己身边了。
“让开——让开——边关急报——”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在街道上声嘶力竭的喊着,飞快的骑马入城向着皇宫奔去。
张瑾春的视线立即被吸了去,看了看斥马飞奔的士兵和左右闪躲的行人,对着楚煦道:“王爷……”
楚煦起身,一挥袍袖道:“回府。”
“是。”
在转身上车辇之前,他顿了顿,道:“派人跟着云妃娘娘,看看她到底和桓宵所谋何事。还有要好好保护着,不容有失,若是少了根头发唯你试问。再去打听打听到底是哪里的急报。”
“诺。”张瑾春拱手一礼,大步离去,安排着楚煦吩咐下来的事。
士兵飞奔而过,他嘴里喊着的话就像是给平静的湖面投进了一颗大石子,激起了无数浪花,因着浪花而起的涟漪一圈一圈荡了开来。原本避让的行人纷纷聚在一起猜测着是何处的急报。
楚煦坐在车辇中,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膝盖。
莫非被云霓一语成谶,西边出事了?
他懒洋洋的往后一靠,一手支颐,望向车外乱哄哄的人群,目无焦距,却是在想着心事。
云霓啊云霓……本就是他的,他怕是不会放手了……哪怕那人会与他相争,他亦不会放手,死都不会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