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眼看着自己的计划就要泡汤,忙展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道:"公子,莫怪老身多嘴,隔壁雅间的公子可说了,他就料定您不会做词,便不知从何处抄袭了一首词来,只要公子不做词,他便赢了!"
夜歌扬了扬眉毛。
旁边自老鸨进来后便不再抚琴的樱儿姑娘听了,忙走过来,欣喜地道:"妈妈,让樱儿瞧瞧。"说罢,不待老鸨给她,她便自取了来。打开一看,只见宣纸上墨迹未干,字形龙飞凤舞,有着一种超然洒脱之感,再细瞧,超然之间,亦不缺一种霸气。看物知其人,单看这字,便可感知此人定不是一般人。她不觉满脸惊喜,嘤嘤地念出声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她感受着词人在饮酒赏月中,逸兴神飞,神游月宫,深深地被词的意境所吸引,大有使人飘飘欲仙之感。正在担心他就要飞仙之际,却又回到了人间。下阙中的寥寥几笔,勾勒出他彻夜不眼的情景,正以为他在洒泪哀叹间,笔峰一转,却表现出他深晓生活的规律和开阔的胸怀,她也随着心胸豁然开朗,感受到光明与希望。
她不觉惊叹道:"好词,真是好词呀!这位公子有着如此气概,文采亦如此了得,樱儿处在万花楼中多年,亦从未见过有着如此胸怀之人。樱儿不管这词是他自己做的,还是抄袭的,樱儿都喜欢。他既能抄到如此绝世好词,说明他亦有着不凡的朋友。这词,樱儿就让他送给我了。"她的脸上是满脸的崇拜之色,毫不掩饰她对作词之人的好感。
老鸨不断地给樱儿递着眼色,暗示她眼前的公子才是应该好好侍候的公子。谁知樱儿姑娘独自沉浸于得到好词的喜悦中,竟未注意到老鸨的眼色。气得老鸨都想要挥手给她一巴掌,但又碍于夜歌在场,只是陪着笑脸,不敢发怒。
夜歌听到樱儿姑娘念出这首词,不觉在心里打出几个问号,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竟能作出如此佳作!如此有才华之人,若能为我大蒙国所用,岂不更好?他对塞云生出几丝欣赏来,道:"既然樱儿姑娘如此喜欢这首词,本公子也不与人相争了,若是姑娘愿意,可否把另一位公子相邀过来,一起做词,一起抚琴?"
樱儿欣喜地看向夜歌,道:"如此,自是最好。"
老鸨思索了下,觉得若是如此,两方都不会得罪,自然是最好的,便又扭着水蛇腰去了。
待到了塞云所在的雅间,便道:"公子,樱儿姑娘认为公子做的词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对公子很是欣赏。他想邀公子前去他的雅间一起论文赏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塞云本也不欲与人争什么长短,若能和平相处,又能结识一两个有识之士,自是合她心意。当下便道:"难得那位公子心胸开阔,本公子便也不再计较,请带路吧!"她站起,向着天玑使了个眼色,天玑看到少主已是如此决定,便也不好再坚持,只得随着在塞云身后。
走过另一个雅间,便到了夜歌所在之处。夜歌已经屏退了其他的夜卫,只留下一个名为十三的在身边。
塞云进去,见到的便是夜歌坐在主位之上,一名夜卫立着在旁边。她尽量大踏步地行走,她觉得这样看起来,自己更像是一个男子。
刚推开门,她的心里就惊了一下,她没有马上认出夜歌,但是夜歌身边的夜卫,她可是很记得,怎么说,夜卫们当年也曾救过她一命。她是一个心存感激之人,不愿意白白受人恩情,既然受了恩情,便总是要想办法还的。
就如归柏云向她下毒之事,若是他没有下毒,或许她心里会一直内疚不安,但如今,他既然如此对待自己,她便认为对于他的情义,也已经割断了。自己顶着虞蕊的身体,总得为她做点什么。因此,再次见面,她绝不会再放任自己,定要为韩家报仇。
裥谷,毕竟是她到达大蒙国后第一个呆的时间较长的地方,里面的人和事,她还是会常常想起。如今,看到夜卫,心里莫名的就有一种亲切感。不知管家周平可还安好?不知青儿书儿奇儿过得如何?三年里,最令她牵挂的,莫过于那几个丫环了,她如今有了能力,也是应该关心关心她们。
既是夜卫,毫无疑问,坐着的,肯定就是夜歌了。她大模大样地走过去,向夜歌抱拳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夜歌自塞云进来后,便注意到她,却见她只把目光投到夜卫的身上,似是对于他这样一个主子不存在了,心里正在暗自猜测。此时看到她终于问向自己,便也站起,回抱拳道:"本公子姓夜,敢问公子……"
塞云用余光上下扫视了一眼夜歌,唇边眠出一个笑容,再次抱拳道:"夜公子,失礼了。本公子姓官。本公子初来蓝城,闻之万花楼姑娘不但貌美,更是琴棋书画样样了得,故慕名而来,谁知竟打扰到夜公子的雅兴。官某多有得罪了!"
夜歌闻言,亦是自谦了一番。一旁的樱儿姑娘早已仰慕地看着塞云,把她作为一个崇拜者一样看待。她踩着碎步,缓缓走到塞云身边,弯膝行礼道:"樱儿见过官公子!"
塞云这才注意到樱儿姑娘,只见她长得明目皓齿,一双眸子闪着温柔的水波,正向着自己投过来。塞云不禁在心里暗叹,好一个花容月貌之色!可惜表错情,本公子不是同志!
"樱儿姑娘快快请起!"塞云说着,就要去扶起樱儿姑娘,塞云的素手触摸到樱儿的纤指,樱儿似是感到一种触电般的感觉漫延全身,脸庞上亦是红晕一片。塞云看到,惊觉自己让人家误会了,忙收回手来,道:"官某听闻樱儿姑娘乃是万花楼中的名牌,不如为官某与夜公子抚琴一首,如何?"
夜歌也是点头同意,塞云便坐在夜歌旁边,也招呼着天玑坐下。
樱儿得到塞云的夸奖,脸更是红似桃花,眼前的公子长得俊俏有气质,更是有才华之人,若能给这样的公子看上,自己的后半生就有依靠了。便又款步过去,抚起琴来。
夜歌初见塞云,便有一种熟悉的亲切之感。在脑中搜索一番,姓官的少年男子,宗城力敌梨花宫琴吸大法的,不也是姓官么?莫非,便是她?若真是如此,自己今日到这万花楼来,算是来对了。
两人正在听着琴,忽从窗外闪进来一个大红身影,红衣男子倚着窗户坐下,暖风从外吹来,红衣翻飞,别有一股浪漫之感。
他似是甚爱干净,挥指弹了弹红衣,抚了抚肩侧的银发,媚笑道:"官公子一人在此逍遥,竟也不理会本宫么?"
塞云闻言,眠起一抹笑来,道:"兰宫主不请自来,此番官某亦是客,所谓客随主便,只得请问夜公子,是否介意多一个朋友了。"
夜歌轻皱眉毛,梨花宫宫主喜着红衣,银发,此两项乃是他的专属标志。而梨花宫在朝庭认为,则是属于邪教,皇室怎能与邪教徒为伍!
但此时碍于塞云在场,不便发作,只得板起脸孔,冷淡地道:"夜某自是不介意,兰宫主请随意!"
兰逸眠起媚笑,一个轻跃,便落在塞云身边。
塞云看着他的身手,淡笑道:"官某竟不知兰宫主还有蹲墙角的爱好,此番偷听到了什么?"
兰逸媚笑道:"本宫有偷听吗?有吗?"
房内之人均向他投去一记肯定的目光。
兰逸抚了抚银发,苦恼地说道:"此番既已偷听,是否没酒喝了?"
塞云被他逗弄得莞尔,道:"你是酒桶么?梨花宫竟还供不够一个宫主的酒钱,可真是够可怜的!"
兰逸忽然凑近塞云身边,道:"梨花宫供不够本宫的酒钱,但却可以供够官公子的酒钱,公子什么时候到我梨花宫去,本宫决不会亏待了你!"
塞云避过话题,道:"宫主上回所受的伤,竟是全好了么?"
兰逸伸手握起一个杯子,道:"多谢官公子当日救命之恩,本宫的伤都已全好。"说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把空杯子示意一番,又道:"本宫先干为敬了!"
塞云不以为然地笑笑。
兰逸一来,便抢去了夜歌的位置,他不觉又是微皱眉头。
旁边的天玑看到塞云平日里对他们都是极为严肃,此时竟对一个外人如此微笑,心里生出几丝闷气来,道:"兰宫主,主子天生不喜酒,她的酒,就让在下来代喝吧。"
另两名男子此时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冰冷男的存在,不觉双双向他投过异样的目光,兰逸更是眯起桃花眼,一脸的媚笑。
天玑也不理会两男子异样的目光,径自取过塞云的杯子,仰头一口而干。想必他平时不常饮酒,此时喝过一杯酒,脸便红得似是猴子的屁股。
塞云不觉微皱秀眉,什么时候让他代自己饮酒了。连酒都没得喝,还来这妓院有什么意思?
兰逸玩味地看向他,一双桃花眼眯得更小了。
他拍了拍塞云的肩膀,道:"官公子好福气,竟有这等属下!"
塞云向天玑投去一抹利芒。天玑竟觉得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来,对上塞云的视线,竟未胆怯。真是喝酒壮胆呀。
兰逸扬了扬眉毛,道:"官公子何以也来到蓝城?还是为了三年前虞相府在汴城官道上所发生之事而来吗?"
夜歌侧耳倾听着兰逸所言,微微惊讶。她竟也是为了调查韩家之事而来么?
塞云双目闪过一缕精芒,淡笑道:"兰宫主,官某与那发生之事毫无关联,此前之所以责问于兰宫主,完全是出于一种仗义精神。"
兰逸又道:"如此说来,官公子亦清楚虞相府千金虞蕊中毒身亡之事了?"
塞云心里暗叹,消息果然传得快,昨日才散布出去的消息,如今竟已经到了他们的耳中,看来计划还是有成效的。
她淡笑道:"当然,此消息蓝城里的百姓也已知晓,官某并非闭塞之人,自是了解。"
"对于此事,官公子如何看?"
夜歌亦是把目光投到塞云身上,想看看她有什么看法。
"如何看?死了便是死了,只能说韩家无能!"
兰逸觉得奇怪,道:"官公子就不关心她死了的后果?"
"后果?会有什么后果?"塞云往着口中抛入一颗花生,含糊不清地道。
兰逸不觉有些苦恼:"她死了,本宫找谁去为我洗刷冤屈?"
"你有何冤屈?"夜歌与天玑同时问道,塞云也转过头看着他。
兰逸轻叹一口气,撩拨了一下发丝,眠了一口酒,道:"三年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追着本宫要寻佛经,只是本宫手里确实没有佛经。前几日得到消息说,她在奇城出现,本宫便带着属下一道去寻她,万万想不到她竟会死在蓝城,如此一来,佛经之事,本宫便无法找到人来对质了。"
塞云心里轻笑,本小姐尚且不知道佛经在谁之手,你又怎会知道?又有谁会知道?想起天枢曾说过的,到了时候,佛经自会出现,这时候,到底要多久?
她心里虽明白得更多,此时只好胡乱地说一句:"不一定非要找她对质不可,只要查一查,为何众人都以为佛经在你之手,了解清楚了,便依着线索往下寻,总能查到的。夜公子认为如何?"
夜歌本就一直在调查梨花宫手中是否有佛经之事,却不料梨花宫亦是在做着同样的调查,此时心里在想,佛经到底是何处?而此时塞云所言,正是他所希望的,他眠了一口酒,道:"官公子所言极是,夜某认为如此定能查到最终的真相!"
正说话间,忽闻远远地传来一个女子声音,甚是着急,道:"逸哥哥!逸哥哥!你在哪里?快给我出来!"
兰逸听了,手中一个颤抖,握着的酒便酒了出来。面露惊慌,忽然抓起塞云的手,道:"哪里可以躲躲?"
房中的人不觉轻笑,连一向较为严肃的夜歌也不觉微翘起唇瓣。名动大蒙国的梨花宫宫主,竟害怕一个女子。
塞云缩回手来,抬起头,用眼神示意了下房梁。兰逸会意,感激地向塞云投去一个眼神,忽然小声说道:"官公子的手怎么这么软呀?这么滑,像一个女子的手!"
塞云立刻向他投去一个利芒,嗔怪道:"兰宫主如此说,竟是笑话官某堂堂七尺男儿,竟长得像女子?"
兰逸又是媚笑,夸张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塞云,道:"官公子身材娇小,虽有着男儿容貌,却有着女儿之姿,若是做女儿装,定不比我梨花宫中的女子差!说不定,会惹得男子的目光都投到你的身上!"
塞云目如寒潭,正要向他出手,又不知外面所来何人,思量间,心道,看本小姐不捉弄你一番!
天玑亦是给了他一个杀人般的目光,摸了少主的手已是令他怒火中烧,如今竟又当着众人的面笑话于她,刚要出手,又接到塞云警告的眼神,只好硬生生地把出到半中的手缩了回来。
夜歌亦是把兰逸的话听得真切,此时不觉在心里暗自思量。
外面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近,兰逸提起身子,飞身上了房梁。可小小的横梁上,哪里能把他的大红身子隐藏住,半截大红的衣裳露出外面。
一会儿,伴着女子声音出现了一个彩衣女子,那女子相貌娇美,皮肤白皙,一身彩衣颜色鲜艳,但在她的容光映照之下,再灿烂的彩衣也已显得黯然失色。
彩衣女子,正是兰逸的师妹--仪儿。仪儿飞身从窗户进了雅间,落在几人面前,向众人抱拳道:"各位公子,本姑娘是梨花宫南宫仪,我见着宫主往着这方向而来,却在外面没了他的踪影,有谁见过他,请告之于我,本姑娘寻他,确是有着要事。"
塞云心道,刚才一声声逸哥哥叫得亲切,这会怎的又唤起宫主来了。天玑是冰冷着脸庞,夜歌亦是不言语。
此时琴声已经停止,樱儿亦在看着南宫仪,心道,好一个绝色丽人!自己与她相比,竟是差了几分。
南宫仪又要开口相问,塞云忽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看向上面,却正对上兰逸投到她身上的目光。红衣映到他的脸上,有着微微的红光。他的一双桃花眼微眯起,脸上乏着媚笑。
塞云本是想给南宫仪一些暗示,此时看到兰逸如此,眸子闪出一抹精芒,唇角微微上翘,道:"本公子没见过什么宫主,倒是看过一个红衣太狼,刚刚已经飞上房梁了。"
南宫仪往上一看,那大片的红衣,不正是兰逸露在外的衣裳么。她咯咯地笑起来:"逸哥哥,你又和仪儿捉迷藏了,仪儿找你可找得好苦!"
说话间,她身子一个轻提,往着兰逸藏身之处而去。
兰逸却飞身下了房梁,有些苦恼地看向塞云,道:"官公子,下回见面,可不许如此捉弄于本宫,本宫先行一步了!"随着声音消失,大红身影已经从窗口飞了出去。
南宫仪见兰逸已经出了去,只得急急追赶,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塞云,灿烂地笑道:"谢过公子!南宫仪也先走一步了!"说着,她也从雅间消失。
兰逸飞身出了老远,抚着自己胸口道:"何以心跳得如此厉害?难道她会摄魂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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