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声音清清淡淡,仿佛带着一阵清新的薄荷香气,舒缓悦耳,令人沉醉。
但是,我们的主人公艾琳就是在这样悦耳迷魂的声音中中了大招,身子一抖,右脚踝处一软,一头栽进了散发着淡淡热气的温泉水中。
还来不及呼救,一口水就将艾琳呛得肺部一疼,双手挣扎的扑腾起来,她虽然会游泳而且游得相当不错,但是前提不是倒栽葱的姿势落水。
好在她还没来及想最终的遗言说些什么,她已经被一只细瘦却强有力的右臂自腰腹处提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一接触到空气,加上感觉一个硬硬的东西顶在自己的腹部,艾琳顺势使劲了咳嗽了半天,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好些了吗?”一只微凉的手轻拍着艾琳的背,艾琳又弯着腰咳了半天,终于紫涨着一张脸直起身子,心里的怒气却在转身看到来人的时候瞬间不知去向。
“凌枭公子。”他的笑容真好看,艾琳口中诺诺,心里的怒气却消散的毫无踪迹,等着话出了口,想起来又忘了施礼了,不禁有一点局促。
今天的凌枭公子穿了一身暗青色的长衫,外罩短襟月白色小氅,未语先缓缓绽开一个笑容。艾琳觉得,以前看动物世界用快镜头展示一朵花从含苞到盛开的过程也比不上他的笑来的生动艳丽。
“是我唐突吓着了柳姑娘,没事吧?”
“没事没事,怎么可能有事,呵呵。谢谢公子……”艾琳真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明明是他突然说话把她吓得跌进水里,为什么她还要道谢,真是呆死了。
“没事就好,不过柳姑娘怎么到这里来了?”
“啊!我啊,我……凌枭公子怎么认得我?”她突然反应过来,凌枭一直称她柳姑娘,可是她不记得他们曾经有面对面聊过天啊!
凌枭闻言又笑了一下道:“柳姑娘的脚伤没事了吧?”
艾琳垂着头使劲找地上的缝隙,她真的想钻进去,他怎么会认识自己,当然是太子宴上她搞出来的大乌龙喽!自己挖坑自己跳,真是笨死了笨死了!
“这种东西很危险,柳姑娘十指芊芊若是割伤了我怎能安心。”艾琳还兀自怨恨自己,凌枭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毫不费力的将她即便跌入水里也不曾扔掉的锋利铁片捏在修长的手中。
“小心着凉。”在艾琳还在奇怪为什么他的手指轻轻地一抖她手上紧握着的刀片就转到他的手中的时候,月白色的小氅就已经披在了她湿透了的身上。艾琳又一次悲哀的当机了,呜呜,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落水舞衣已经紧巴巴的贴在身上的惨状,还傻乎乎的和他说了那么半天的话……
凌枭却像没有注意到她凸凹有致的身体一样,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伸出一只手:“小心脚下的山石,来,扶着我慢慢走。”
“不、不用了,今天麻烦公子了,我先回去了,再见啊。”双手抓着披在身上的小氅,顾不得脚踝微微的酸胀,一溜烟的小跑离去。
“再……见……”有意思的词汇,凌枭玩味着重复她的话,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拢,望向山石之后闪出身形的黑袍男子。
封墨穹接过凌枭递过来的短小刀片,微微垂下眼睛,他的目光隐藏在一片狭长睫毛的暗影之下,并未开口。
“绝影回来了,正在血月殿等着你。”凌枭的目光亦落在那薄薄锋利的刀片之上,口中却说着完全不相干的事。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关子了。”封墨穹向着艾琳滑到的位置望了望,又重新垂下头看手中的刀片。
“你一定想不到,她竟然是右尹的独生女。”凌枭微笑,眼神飘向潺潺的温泉水上。
“连山?”封墨穹左眉微挑,目光深邃如墨。
“堂堂右尹的女儿竟然到太子府做舞姬,着实有趣。那连山要不是愚蠢到痛心疾首那就是真的是肆意张扬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凌枭话音清冷,眼中精光一闪,唇边的笑容清浅,在这样微热的天气里却让人身上一凛。
封墨穹用手掂了掂手心处的铁片,苏连蓉,连蓉。
停了一下封墨穹抬头道:“柳素娘呢?”
凌枭点了点头:“父亲是襄西一个小县的县丞,姐姐嫁人了,嫁的那家人也都查过了,没问题。”
“襄西。”
“襄地是我们的直属之地,没有什么特别。”
“没有特别才是最大的特别。”封墨穹轻拍了一下凌枭的肩膀,笑道:“你继续盯着苏连蓉,至于那个柳素娘……就交给本殿。”
凌枭眉眼微挑,笑容如旭:“果然不愧朝擎国最为风流的太子殿下,那柳素娘的容貌倒也当得上太子的回头一顾。”
封墨穹挑眉,却没辩驳,面上形容难辨。
“灭魂传来消息,二皇子昨日晚上被杀手偷袭,左臂受了轻伤。”
“二哥受伤了?可抓到偷袭之人了?”封墨穹眉头一蹙。
“人是抓到了,可是尚未问供就服毒自尽了。”
“二哥身边的人都是吃什么的,竟然任由杀手服毒?”
“据说杀手是受过特别训练之人,不但身手了得,在遭到围攻不敌之时压下舌下准备好的剧毒,根本来不及阻止。”
“我去看看他。”
“墨穹,我帮你约了六皇子,中午我们一起去探望吧。”
封墨穹一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中午过去,那我们就忙里偷闲一会好了。”说完潇洒的一扯束在腰间的银黑色的封腰缎带,脱下外衫随意抛搭在一块山石之上,一个纵身已然进入温泉之中。
凌枭微笑,脱下青色长袍,只着中衣进入温泉,坐在封墨穹的对面,二人都微微闭上眼睛,神态怡然自得,仿佛刚才所说的话并未发生过一般。
艾琳一路小跑着回到房中关上房门大口的喘着气,好半天才垮下一张脸,呜呜,失败了,明明马上就能知道那泉水中石头上附着的是不是硫磺,最后竟然无功而返,连“工具”都被没收了。
“哎呀!”她这个猪脑子啊,好不容易碰到犹如连体婴一般形影不离的太子河凌枭竟然今天落了单,她竟然傻傻的忘了跟他求一点仙翁醉,现在回去恐怕他也不在了。
艾琳很闷闷不乐,非常闷闷不乐,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连蓉练完舞蹈回来也没有改变。
“怎么了?你的脚又疼了?”连蓉一进门就对上艾琳一张哀婉的脸。
“没事,就是太闷了。”艾琳揪着一张小脸,出师不利啊!
“刚才俏儿说你晚上要再教她玩个新玩意儿,我也好奇,你怎么总有出不完的点子?”
艾琳讪讪的笑了笑,如果斗地主算是新玩意的话……
又过了三天,艾琳的脚疾终于算是彻底康复了,能够踏实踩在地面的感觉真是太棒了!她小心的在地上轻轻跳了两下,又跳两下,唔,不错,太子府的大夫医术还是没的说,已经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
这一次一定不会再那么悲催的掉进水里了,上一次是自己的脚没有痊愈被凌枭一吓才站不稳的。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连蓉将丹红的高脂轻轻涂在唇上,透过铜镜的反射看着一脸喜气的艾琳。
“连蓉,伍教习刚才来通知说今天不在雀台集合,半个小时后去辛月阁献舞。”俏儿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清水,接着说:“伍教习说了,素娘你也要一起去。”
“谁来了?”
“为什么!”
我和连蓉同一时间问道,倒是整齐划一。
“为谁献舞我不知道,至于为什么连你也要去我就更不知道了。”俏儿把水盆放在支架上:“快洗漱吧,时候不早了。”
因为这段日子不需要练舞,我起的都比较晚,今天也不例外。
“不知道秋教习怎么想的,我这十多天都没学过什么,去了也不会跳啊!”艾琳咕哝着,倒是听话的去洗了脸,简单的拾掇了一下自己,穿上了许久没穿与连蓉同色的艳粉舞衣。伍教习是秋教习的副手,她的话一定是传达秋教习的意思。
“这个我倒是知道,伍教习说这次主要是陪人饮宴,跳舞的事不需要素娘你。”
三……陪?艾琳一呆,脑海中蹦出两个字来,不是吧?她卖艺不卖身的哇。
“行了,咱们先过去看看再说,昨天联系结束也没听秋教习提过,想来也是临时有人来了。”连蓉拍拍艾琳的手,两人出了门,和已经聚集在一起的其他舞娘一起由一个小丫头领着,往辛月阁。
到了辛月阁,秋教习和伍教习已经到了,秋教习看了看众人的妆容和衣饰,微微点了下头道:“这一次,是证明你们自己是最好舞姬的机会,都打起精神来。”说这话的时候艾琳总觉得她的目光扫向自己,心虚的垂下了头。
“这一次是凌枭公子招待三位驸马,你们都小心些伺候。跳完天外飞仙之后你们就负责给几位驸马斟酒,切忌别失了身份。”伍教习补充。
原来是招待驸马——艾琳只能说凌枭公子很有创意,明知道是太子几个妹妹的丈夫,竟然还要让一群娇艳的舞姬侍奉,这是什么打法?莫非这是朝擎国的习俗什么的?一边要她们小心伺候,一边却又要注意身份,还真是不好掌握。
“柳素娘,你直接去为公子斟酒。”众人悉悉索索的准备要往前台走,伍教习对不知该做点什么又不好意思发问的艾琳吩咐。
“啊?”
“啊什么啊呀,快去吧!”伍教习不耐的瞪她一眼,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是羡慕嫉妒恨。
“哦。”艾琳撇了撇嘴,知道自己也躲不过,不过心底却有一点小庆幸,与其给那些不知道又危险系数极高的驸马倒酒,服侍和煦如春风的凌枭公子倒是最好的选择。
“给几位驸马,凌枭公子问好。”提起一口气,独自一个人来到前堂,艾琳似乎能够感受到三位驸马的视线几乎是瞬间就黏腻在她的身上。真是肆无忌惮啊!你们都是有老婆的人好吗!
“过来。”凌枭朝她亲切的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抬眼笑着看她,语气如三月春风拂面,熏得人微微然:“先去给几位驸马满酒。”
艾琳乖顺的俯下身子,捧起紫坛中的酒,莲步轻移,走到一身锦袍的不知道哪位驸马跟前,微微跪下身子,一边将坛中的酒倒入杯中,一边道:“请驸马慢用……”等等,她看见了什么?那紫色的酒坛上用极其繁复的文字雕刻了三个字:仙翁醉。
“有劳姑娘。”那驸马面貌俊秀,谈吐也很风雅,虽然眼神有些肆无忌惮,但动作上却没有任何闪失。
艾琳又一边内心兴奋着一边挪到另一个驸马身边,有模有样的一一斟满酒,太好了,这就是俏儿说的仙翁醉,太子府……哦,不……整个朝擎国最烈的酒,用它来代替酒精想必效果应该也可以,刚才斟酒的时候只是闻着那阵酒香,艾琳就有些薰薰然的感觉,真是烈酒。
最后给凌枭斟了一杯,艾琳安静的坐在凌枭身边,并没有见到封墨穹的身影,嗯……略略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小失望。
凌枭轻轻拍了一下手,说了声:起吧。
声音不大,在这个本就不算大的辛月阁里却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紧接着,连蓉等一众舞姬登场,乐音起,悠扬妙曼,柳腰下沉,辗转腾挪,艾琳由衷赞叹了一声美,怪不得朝擎人爱赏舞,只因朝擎国舞姬的舞蹈名闻天下。
看舞的当口无人说话,艾琳也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得不承认,连蓉和修文丹溪、江月娥的确是其中的佼佼者,虽然这个舞蹈没有领舞,但是她们三人出挑的不是一星半天,想让人忽视也难,当真是一场视听盛宴。
直到整个舞蹈随着乐音缓缓落下,凌枭才微微一笑,拿起盛满美酒的杯子道:“三位驸马赏光,请。”
三人齐齐举杯,皆是一饮而下。
此时,换了一身裙装的连蓉、修文丹溪和江月娥也都迈着莲步款款而来,依次坐在三位驸马身边,妥帖的再度斟满了杯中的酒。
艾琳看着她们三个整齐划一比天&安&门城楼升旗仪式的护卫还要一致的动作,有些呆愣,直到用余光看到凌枭公子亲自举着酒杯,斜眼看着才缓过神来。
“这莫不是公子自酿名闻天下的仙翁醉?”坐在中间位的驸马一脸回味之色。
凌枭含笑点头:“三驸马过奖了,只望还合驸马的口。”
“公子过谦了。”众人推杯换盏,又饮了几杯,间或说几句风花雪月之事,倒是决口不提政务上的事情,想来这朝擎国也担心外戚乱政,不允许驸马议政吧。
酒过三巡,在座众人除了凌枭之外皆微微有了醉意,说话的分寸便也放开了些,艾琳慢慢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这三人,分别是朝擎国大公主羞叶的丈夫褚怀,三公主陵菲的丈夫司马徽以及七公主姿融的丈夫穆毅。从对话上看,褚怀沉稳自持,即便微有醉意也很少开口;三驸马和七驸马却尽显风流,尤其那三驸马司马徽更是毫不避讳的直接把目光胶着在艾琳身上。
好在凌枭一直假意不知,脸上是和煦的笑容,看着三位驸马频频推杯换盏。
“公子身边的姑娘看着眼生,可是新来的?”终于忍不住,三驸马开口问道。
“驸马眼力更胜从前,这是殿下今年刚挑选的舞姬。你来。”凌枭的目光在我和司马徽之间来回了几次,面上含笑,微张手指点一点坐在司马徽身边的修文丹溪,见她起身才有对着艾琳小声道:“你去给三驸马斟酒。”
艾琳慢慢的站起身,那司马徽的眼神似乎要吃了她,虽然穿着的衣裳和其他的几件舞衣比起来并不暴露,但是艾琳还是觉得内心有些小紧张,内心恶毒的想着,要是三公主这时候能出现,给他一个大嘴巴子才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