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去大连看时装节,也不知道回来没有?明天就放假了,同屋的李升也去见未来的丈母娘了,现在就剩下他,小建除了来问数学题也很少再来,连球也不踢了。
薛非一个人没有开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在薛非门前消失了,紧接着就是“嘭嘭”的敲门声。
薛非坐起身,屏住呼吸,静听室外的动静,大脑里闪现的是警匪片那紧张的情景,他想着那爱打瞌睡的门卫,心里一阵紧张。
“谁……?”声音有些发颤,站起身,从衣柜后抽出网球拍,轻轻地走到门边,猛地拉开了门。
贾芳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哇,手里还拎个拍子,准备去打球啊?也不看是什么时候!”
“你……怎么会是你?”薛非有些吃惊,一点也没有想到。
她眼珠向上一翻,“怎么不行吗?!”从身后拿出一张自己做的请贴来。
薛非看了一眼,“现在……”
贾芳点了点头。
“还有谁?”薛非似乎有些不相信是真的,疑惑地看着她。
“去了你就会知道,怎么你害怕了?!”她又笑了。
薛非把眼镜一摘,“不坐一会儿?!”他让出个空,做了请的手势。
“改日吧,快点!”她又一笑。
薛非摇着头,“没有牙齿或牙齿不好的女子,看不出世上有什么可笑的,而你就不同了,一定可以为‘两面针’做广告了,真有那么可笑嘛?!”
她微微地点了下头。
“马上就好!”他奔向了衣柜。
等他再站在她面前时,她惊奇地看着薛非。那件NBA的T恤变成了白衬衫,脖子上竟挂了条花领带,领带夹还是一把造型别致的大提琴。
她又笑了,“去约会啊?!非把你‘大姐大’吓一跳不可?!”
“别胡扯了,好不好?!我可警告你!!!”薛非手指点了下她的鼻头,“三十以后再谈婚论嫁吧!”
贾芳头一低,“本想给你介绍,没想你如此干脆,好,本人不说了!”
薛非故意问了句:“她多大?”
贾芳手一甩,“刚好比你大一天!”她又咯咯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整个楼道里回响,“水都快开了,快点!”
薛非拉上门,“前面带路,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敢闯,走吧!”
“你还没喝妈的一碗酒呢!”“哈哈”她朝前跑去。
五层也没几个房间的灯是亮的,只不过时不时还有几句当今最为流行的歌声传出。
借着走廊的过道灯光,贾芳掏出钥匙打开了511号房门。
靠暖气片的桌上摆了两瓶“汉斯”啤酒,一大拼盘的朝鲜菜,一小盘油炸花生米,还有一盘猪头肉及小碗酸白菜。
“贾芳,我成国宝了。”他一指自己的鼻子,“就我一个啊!”
“同是天涯沦落人,还能有几位?!”她推上了门,“我室友把碗筷都锁起来了,你只有用我的油画笔了,不好意思!”
薛非看着她的油画笔,“早知道我就把我的碗筷拿来了,也不……”他看了眼桌上的菜,“让你破费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下回我请你!”他拿起油画笔,看着菜,“太丰盛了,我都不知道从哪开吃了,哈哈!”他先尝了口凉拌的猪头肉,“味道不错,你咋不动筷子呢?!”为她倒了杯酒,“来,贾芳,首先我谢谢你,我为你的心灵美,干了!”
“难道外表就不美?不会说话!我贾芳是姓贾,但我不象有些人那样虚伪,你们男生不是经常以‘骗’女孩腰包为自己的本事吗?小白脸,……”如同走高跷一般,两根筷子走进了菜盘。
“我就剩好的心和肠了,连胆都摘除了,只管放心,我没胆,我最怕油腻的东西了!”他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贾芳,“怎么会是我薛非呢?!”
“能回家的都回家了,连农村的也都走了,城市的恐怕也就剩下你和我了,……”她给薛非添满了酒。
“谢谢你,其实有时我也可孤独,不骗你,别以为我喝了酒,你怎么不喝呢?”他放下筷,拿起酒瓶,“满上!”白沫溢出了杯子口,“也许每个男人都是外强中干,表面象头狮子,反正我是真实的自己,该是狮子时我不做狗熊,该是绵羊时决不冒充大象。”他一仰脖子,一杯酒进肚,自己给自己满上了。“我真想我妈妈,十五那天往家里打电话,家里没人,打到邻居家,开始都不想告诉我,才知道妈妈病了……”薛非身子抖了一下。
“看过《虾球传》没有?”贾芳抿了口酒。
“也没见你墙上贴什么明星照啊?!”他吃了口菜,“不知道!”
“苦根上结出的一对苦瓜,苦海里泡大的一对苦娃,……胸贴胸,背靠背,苦熬冬夏,狂风吹,巨浪打,一起长大……”她轻声地唱着,眼里也含着泪,“我……我是有家难回啊!爸爸给我找了个后妈,而我心中一直怀念着我那好强的妈妈,她是在办公室倒下的,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别人以为她为公,是累死的,其实爸爸是在外面有了另一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而妈妈不愿回家,不愿看到爸爸那张脸,为了我而不和他离婚。”她长长地吐了口气,“你说我怎么能认呢?!”
薛非朝她摆了摆手,“说点别的吧,我们干吗那么悲伤?讲讲你为什么爱笑?你能笑得出来?真有那么可笑?!”
“《圣经》中都说:甚至在笑声中,心灵深处也隐含着痛苦。快乐常会以悲伤而告终。恐怕你也连《笑比哭好》的电影也没看过吧?”
薛非点了点头,“但歌我听过,啊,朋友,你是喜欢哭来还是喜欢笑……”他放声唱道。
“我知道了,原来中午嚎叫的是你啊,就象伯雷所写的:描写笑总比描写哭为好。我急急忙忙地笑,见什么笑什么,怕得是迫不得已地哭,见什么哭什么。”
“这是谁说的?不会是你吧?!”薛非放下了油画笔。
她看着还有点肌肉的薛非,声音很低,“你不会是骗我吧?不会真的……没胆?!”
“有没有你会知道的,来,干了这一杯!”他举起杯子,“为你能回家,回自己的家,CHEERUP!”
“那你呢?”贾芳拿起酒杯,看着杯中的酒,“为你……”她似乎在想什么词,眼珠子一转,“为你早日回到妈妈身边,为你妈妈身体健康,来,干!”
两只不同的水杯碰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碰击声。
腰间的BP机终于颤动起来,薛非并未急着去阅读,而是给贾芳倒满了酒,“也不知道你酒量有多少,一般来说,女同胞喝葡萄酒与啤酒简直象是喝白开水,我可领教过……”
“酒桌上不敢一醉方休的人,他一定心里有许多秘密不愿吐露,一定是不愿与人深交的人。薛非,我不怕醉卧于地,我们单位发了一捆啤酒呢,别怕没酒喝!”她端起杯子,“咕咕”地倒进了肚。
薛非抿了口酒,“(酒)逢知己千杯少,你又了解我多少?你就那么相信我?我也是进厂后才知道你,脸上长满青春痘的女孩,为什么会选中我?!”
“Astoneinthewellisnotlost。(井里的石头丢不了),你有些与众不同,眼里有一丝的忧伤,可脸上依然挂着灿烂的微笑。我能感到你内心的苦痛与焦虑,你是一个不愿轻易向别人吐露哀伤的人,我怕……”她又喝了口酒,看了薛非一眼,“我怕你有一天承受不了而爆发,和我一样。我好孤单,真的,没有骗你!”
薛非放下酒杯,“把手伸过来!”
贾芳竟一下扑到薛非的怀里,大声地哭了起来。
此时的薛非才感到自己竟如此地高大,还有人把他当作避风的港湾,遮雨的大树。一贯把自己看得很渺小的他今天才知道自己多重要,他拍着她的肩,“只要我还没走,我就会‘罩’着你的,我向你保证!”
贾芳竟“噗嗤”一声笑了,“什么‘罩不罩’的,又不是黑社会,警匪片一定是看多了,又不是‘老大’?!”
薛非递给她一块手绢,“别哭了!”
“哭一哭好,你不觉得我眼睛更明亮了吗?!”她站起身,任眼睛里的泪在两腮而不擦,一副可怜的样子。
薛非用手绢帮她擦着泪,“春节放假,还是回家看一看你老爸,你还有老爸可看,而我想看也看不着了!”
贾芳吃惊地望着他,双手把他搂抱的更紧了,“你……”
“不说了,干吗呀?快吃吧!”他把贾芳摁到了方凳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倒酒!”为了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他把头扭向了一边。
贾芳很认真地,依着杯沿倒着,默默地一声不吭。
“光是我吃,你也吃啊,你看都几点了……”手犹豫一下,还是没去阅读BP机的内容。
“今天不拉闸,我问过门卫了,你就慢慢喝!”她也抿了口酒,“明天你有行动?”
“单身楼许多都搭帮旅游,你怎么不入伙呢?!”
“是我在问你?是不是等那‘大白鲨’啊?!”她眼睛眯成逢,可能的聚光吧。
薛非清了清嗓子,“一个服装店的老板,我只不过曾经是孩子的家教而已,如此的简单。来,贾芳,能分到一起就是缘分,能坐到一块更是缘分,喝了这一杯!”
“别忘了,是我请你的,对了,那她老公呢?……”
“有句话,忘了是谁讲的,好奇心是使女人堕落的原因之一。你又不是查户口的,来!喝!”略带一丝醉意,似乎舌头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必须讲!”
“在广州,有一个时装艺术表演团,挺有才气的。你不是画画吗,她们家也有一副油画,画名是‘井边’,一位妇女在井边,并没摇辘轳,而是扭曲着身躯,拎着水桶,腰间还扎了条布带,一种力的呈现。留给人们的是背影,耐人寻味,可惜他们早早就离了,女人带孩子。”他手抖动地夹了粒花生米,刚到嘴边又掉了。
“真是男人有钱就变坏了,情为何物?反正我把婚姻看得可神圣,就没想去结二次婚。”她微微抬起头,望着天花板,“穿上洁白的婚纱,走出教堂……哇,好美!”
“得了,又痴人说梦了,没喝多吧?女人嫁夫,是要得到一个能使自己快乐的人,男人娶妻,是要得到一个能帮助自己忘掉苦痛的人,两人的愿意不同,也就很少能都满意,各个都是混日子,少有追求生活质量的。”他看了眼贾芳,“你又错了,是她蹬了他!”他用筷子敲了下她的酒杯,“发什么愣?!”
“就象你已乘过婚姻的列车一样,我都有些怕你啦!”她装做好害怕的样子,缩个身。
“怎么讲?我觉得自己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Awordisenoughtothewise。”他又从啤酒捆里抽出了两瓶,朝瓶底一拍,就听“啪”地一声,瓶盖蹦了出去。“再来点!”
贾芳脸都泛红,“我快醉了,薛非!”
他摇着酒瓶,“最后一瓶,喝完我就走,你……就休息!”
也不知道她是点头,竟趴在桌上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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