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意走到皇宫花园里的石子路上,走着走着却听见耳边一个人的说话声:“我何时舍得那般对你。让你就这般轻易舍了我吗?”
我一听这声音瞬间僵硬,几乎抬不起头来,只看见那人向我跨近两步,他身上绸缎料子被风一吹,都要抚到我脸上。
急急往后退两步,躲开那人的周身气场,才能站稳抬起头来。
他却也不恼,竟然微微一勾唇笑起来:“你见到朕竟然是如此情状……,那么吓人么。”
我按着胸口低下头去,不能再看他的面孔,并不应话。
再后退一步,抬着头问:“皇上如何到这里来了。”
他几步上来道:“前些日子不是才见过面。”
这回答得没头没脑,我一愣,又想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竟没见着何时他就走到了面前,将我手臂一勾,言语之间竟像是异常亲昵:“也有好些日子未见,博云待你如何?”
何时与皇上靠得如此近过,连他身上的幽香都闻得清楚。
到底该拿面前这个男人怎么办呢,现在还是想不清楚的时候。
既然如此,我慌忙将手抽出来,他看我一眼,翻掌就将我的手捉住,握在手心里不放。
我已经没有语言了,皇上跟着我就走出来,又这般举动,倒是要做什么,我不认为他已经对我,到了难以忘却舍弃不得的地方!?
他阴沉了脸,看着我的面上没有一点表情,我也不能多话,便任他拉着我走,走了一段路之后,便停了下来。
“作什么皱着一张脸,难不成谁给你气受了?”皇上温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不乐意地说:“你为什么进宫的时候就把我往女人堆里一丢,我可不是你的女人哪!”
“你这次进宫可是正式,因此见过众家主子,还有太后,那是必然的。”皇上轻轻敲了我的头一下。
我不高兴地撇撇嘴:“什么道理。算了,今日倒是听闻了你的名字,你叫念冉吗?”
“这是宫里,哪由得你随性子乱来。”话虽这么说,他的眼里却全是宠溺。“我的名字确实是叫念冉,这名字你喜欢不?”
我四下一扫,嘟着嘴小声说:“皇宫也就这样,规矩太多,让人住了不太习惯。你的名字倒有几分雅趣,我是喜欢的。”
皇上听着扫了我一眼,我便不再多话了。这里可是皇宫哪,眼线可是多的是。我这句话前面他听得倒有几分刺耳,而后面一句他是多少有些喜欢的。
我看着他突然变化的脸色一愣,还没转过神来,身体却被人一揽过去。
皇上看着我说:"这宫里的这么多的规矩确实也是委屈你了!"
我们靠得太近了,身体那样大片接触的温热虽还残留着,全身的血像是沸腾一般。
他面上的神情一闪,却立刻又变成那种难以捉摸的淡漠。
月光银白,铺陈在这一片路上,把人心都洗个分明。
他看着我,拿起我的手放到胸上说:“博云曾经说我是个没有心的人,因此他把皇位给我,他也不用担心我会有变故。因此我总把大局处理得非常好,因为无心,便很少去记挂着!若是今天有什么,其实也不要紧,你不用想太多。”
他现下和我说这些,到底有什么意思呢,我不明白。
正想着他又把站得远远的侍卫叫了过来,然后说:“把林大人请进来。我跟他说几句话。”
我本以为自己身边并没有多少人,看来是我疏忽了,这里毕竟是皇宫。
等爹爹走了进来,惊讶地看见我与皇上走在一起,他虽然很是惊讶,但是礼数却总是要有的,他对皇上跪安之后问:“多谢皇上近日来帮着照顾小女。”
皇上皱着眉头说:“你的女儿如今只是陪着博云进宫来而已,这段时间并不是我照顾他的。”
“司徒博云,是那位冷情的王爷吗?”爹爹的口气十分惊讶。
“就是他又如何。”皇上似笑非笑地回答着。
“若是如此,老身真要感谢银星的皇室了。”爹爹恭敬地说。
突然间,大王爷司徒瑞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哪里来的昏官,竟然可以来到这银星国的皇宫里。真是不知道礼数!把皇家的威严放在哪里呢?”
皇上皱着眉头说:“瑞王爷,竟然真不知道礼数吗?此人是朕请来的,难道就不可以呆在皇宫里头吗?”
司徒瑞皱了皱眉头说:“原来是皇上说的吗。可是这林某人可是华云的人,听说最近在银星已经有些水土不服,得了风寒呢。”
什么。爹爹生病了,怎么没人告诉我呢,正要说什么,却不想皇上却开口了,他对我爹说;“林大人的病可是在我国加重了。这多少是本王的责任,今日本王若是想,亲自动手给大人配副药如何,也好让本王安心一点。”
“这……这怎么可以?皇上仍是万金之体……”毕竟是在三国行走的人物,这位皇帝的手段爹爹是多少听闻的,要一个皇上关心他这样的事,让爹爹惊惶,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司徒瑞皱了一下眉头说:“试闻皇上关心民众,我听听也就行了,只是现如今为什么把这一套都搬到我面前,难道是想教训本王不成?”
说这话的时候,爹爹与皇上都是一楞,还是皇上先反应过来说:“这一切并不是作给你看的,这林大人可是华云的重臣,到了我们银星也是应该受尊敬的,若是大王爷现下不在这里,朕要作的,便也就作了。何若你插手!”
司徒瑞笑着说:“皇上言重了,也不用动怒,这林大人是华云的贵人,我只不过图个新鲜,今日惹恼了皇上是我的错。”
他这句话说出来,分明就是在示弱。
他突然变化这样的态度是因为什么?
我感觉到不理解,难不成这后面还有着什么花样?
不知所以抬头一看,却发现他正在细细打量我,眼里是冷然一片。
被他这么一看,一整天的憋屈是就全翻上来了,面上冷冷得连笑都挂不住。
我看了一眼爹,他正紧张地看着我,手里还捉着不知道什么样的东西,隐约可见是些粉末,在他手下已经有一些洒了出来,难道说这是博云当初中的毒药样品吗,或者是解药。
可若真是这样,爹爹是从哪里知道博云病了,又或者是说今天皇上特地找他来,就是为了询问,是否有办法研究出虐睡的解药,如果真是这样,爹爹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见他与皇上的关系也仅仅是客套,并没有太多的规矩礼仪去严谨遵守,我不禁有些怀疑爹爹是不是银星的密探了。
我进入自己的思想太深了,结果大王爷先问出声来:“没想到林小姐这个时候还能走神呢?”
听了他这句话,立马知道自己的错误,毕竟这个大王爷的嗓门还是有些大的,能把我从沉思里吓出来,还真有些厉害。
咧嘴一笑:“大王爷应该是眼花了,民女再不知道礼数,也不应该现下发呆的不是。”
瞥见司徒瑞脸上的笑一闪,皇上倒是收了笑,面上换了平时不咸不淡的表情。
还没安生,司徒瑞又插话了:“小姐这般才情,这里没有外人在,可否表现一番?”说着转向那黄领内侍,“看座。”
不一会四张雕龙画风的几案就被抬了进来,设在上头。我被人领了向左边去,皇上挨着司徒瑞坐着,爹爹在我身边。
心里正打鼓,不知这大王爷安得什么心。
抬眼一瞟上头,却是如雷劈搬动弹不得。
坐在正中的男子,满身都是华服都称不出的雍容贵气,半似随意地斜靠在龙椅上。一双眼睛又清又亮,目光流转之间不见半丝风情,却是水光潋滟,那不是博云又会是谁?
圆月初上,他披得一身月华,白衫似雪,眉目如画,再加上古琴一把,怎么看都是那般的超凡脱俗。
他的面目揉了大王爷的厉气和皇上的风情,却少了一份世俗尘气多了一丝风淡云清。
也只有这才担得起惊鸿一瞥,疑为天人这八个字。
我还不是身在何处的盯着他看,他不知是觉了什么,有意无意的转过头来。我一见那双水黑的眸子,竟读不出一丝神情。登时才想到博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我并不知道原因,而且这里现在还有其他外人,我怎么就这样放肆地看着博云呢,这不是在给他找麻烦吗?
司徒瑞既然叫我献艺,我就随手拿来一把琴打算用这乐器表演,在现代的时候,还对古琴有几分造诣,再加上我现在想唱的,任逍遥也是古曲味道极浓的。
让我悲也好让我悔也好
恨苍天你都不明了
让我苦也好让我累也好
随风飘飘天地任逍遥
英雄不怕出身太淡薄
有志气高哪儿天也骄傲
就为一个缘字情难了
一生一世想捕捕不牢
相爱深深天都看不到
恩怨世世代代心头烧
有爱有心不能活到老
因此等我唱完的时候,皇上与爹爹都是十分惊讶地看着我,想来他们应该不知道我这一手,想想自己实在是有些唐突了,这样的行为似乎与以前的那个林昕不太像。
正迟疑着想说什么,却不想司徒瑞开口对我说:"果然是华云出来的姑娘,果真是不一样的,竟然有这么大的气魄.只不过却不是千金之体,只能作这样的闲事."
原来他叫我露一手,只是为了消遣我的啊!
“哦?那博云就不是千金之体了吗?他是不是也要过来奉承大王爷几句,才成?”我眼神一厉,大王爷知道我在皇上与博云心里的地位,就算我偶尔嚣张一下,他也是奈何不得我的,他现下有些后悔,早闻我的厉害,想不到锐利至此。
司徒瑞顿了一会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当然我也明白,你心里头还是尊重二王爷博云的。”我语气一转,那大王爷司徒瑞看着笑说,“当然,当然……”
“尊重到这些年来从没有问过一声、看过一眼!爱到……连天下第一毒——虐睡,都要让他见识一下!”我语气愈冷,脸色越来越冰寒。
“怎……怎么会,你休得胡说!”司徒瑞面如土色,可口气却依然傲慢。
“哼,只是说笑而已不是吗?”我冷声道。
看看爹爹微显疲惫的脸,我向皇上道,“皇上,我爹爹也累了。能不能让他回去休息去吧!”
见他颔首,我与爹爹一起离开。爹爹真是累了,我将他送入王爷府邸,便主动去找博云,我都回来了,皇上应该也会识趣地放他回来。可惜走到他房没口的时候,却发现人不在。
看着那银盆样的满月,却无缘无故打了个哆嗦,无聊得不行的时候,走出门却闲逛。已经月亮都出来了,博云为什么不出现呢,连凝幽到哪了都不知道呢?
怎得见了一个人影,幽然悚立在前边,斜着头静静地看我。
我吓得一大跳,就要失声尖叫出来,可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倒是叫个什么劲,这可是我的地盘,谁能打你主意。”
我浑身停下来,半惊半疑道:“博云?”
那人半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我一颗心从高空坠下,半晌失神。
博云抬头扫我一眼,目光里太多不明的神色,一张脸在月光下面惨白:“今日你在皇宫里说的话也太多了把,难道你真不知道死活,不把那大王爷的威严放在心里,若是你再这样下去,怕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呢。”
我斜眼扫了他,瞬时噤音。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不过博云可是当王爷的,就算当时的情况,他离得再远,应该也是会有眼线的才对!
他扫我一眼,乌黑的珠子在月光下面兴味悠长,又哼唧一声。
见得这样不禁愧疚,他明明是待我极好的,可是我为什么总是给他找事呢。
博云走到门口,回身一见我还站在远处,冷哼道:“杵在那里做什么,被风吹出什么冷了热来,在这里可不要指望有人服侍。”
我那一点点愧疚瞬时被风吹得烟消云散,转头不理那人,照样还是走往里屋去。
听见桌子对面有声音传来,我转头看,是博云也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谢谢你!”我看着他温言道。这些日子我多少也能猜到,他为我在暗地里不知费了多少心力,如今我还把爹爹送到他家里,这可又是担负一个困扰,现下只有他能如此宠我了呢。
“我们之间还要客气吗?”博云扁扁嘴说。
我看着他说:"其实我今日与大王爷提起那么多事,也是为你好,以你的聪慧,早就知道是他。但你还是不忍与他为敌。”
博云苦涩的一笑,“他毕竟是我的兄弟,我不想去伤害他,再说你也知道我在暗地已经查到不少的消息,只是真不想去当作什么佐证。”
知道他心中难受,我不再多说,只坚定的握住了他的手,“博云,你还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绝不会弃你而去,绝不!”
博云看着我认真的脸,心中的冰冷渐渐化开。
我小小的手温软而坚定,他只觉得有我在身边,那些悲伤的事、那些寒冷的事,已不能再伤害到他。
阳光撒在两人身上,我灵秀的脸上有种比太阳更暖的光芒。
也许,我对他还是有些许真心的吧?
看着这个多变、风般自由又总像月般温暖的女子,博云忽然觉得一种叫爱的情愫在心里发芽。
“凝幽有没有与你说过,这银星祖上有位皇后也是得了虐睡之症,后来就没有研究过这么个解法吗?”他平静地诉说着。
"是啊,若是真有准确的法子,我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勉强治好你!"我说."我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地对自己不在意!"
他说完侧头笑看微微惊讶的我,心里有些苦涩,脸上却是笑意温软,“你觉得现在才认识博云吗?自始至终,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愣过之后,玩味他话里的深意,笑得有些勉强,“王爷何苦这样说自己?我从不曾因此看低王爷。”
博云脸色一凛,意外严肃地问道:“若不是为此,你介意的又是什么?”
我在他灼热逼人的目光里慌了神,半晌不知如何应对。
“唉,”他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忽然笑道,“本王总是这样教你为难?”
我侧头看他,缓缓说道:“王爷,也许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博云静静看我,笑意轻柔,话语也是相当轻柔,“我要谈些什么,本王大致可以猜到。但是,我是真的不明白,本王可以与你商量任何事情,唯独这一件难以行的通?”
“王爷。”我看着他,迟疑地开了口。
博云缓缓起身,站至我身前,他平静地一字一字说着,“你若不想惹我做出失控的事情来,就记住永远不要再提起此事。”
我怔怔地望着他一脸心意已决不容置疑的沉溺,终究没有讲出那一段我原本要讲的话。
“王爷,还有一事王爷可能会愿意知道。”我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说。
博云低眉看我,眼神柔和,“还有何事?”
我说:"我如果真留在这王爷府一辈子,王爷打算给我名分吗?"
他听我这么一说,明显得楞住了,迟疑了半响,竟然说:"这容我想想把."说完的时候,走开了。
我站定,静静地等着不远处的博云,这是改变了我命运的男子,我注定与他纠缠不清,不管他愿不愿意,也由不得他愿不愿意。
“大人,林昕方才多有冒失,还请大人谅解。现在可是要去凝幽那边?”我俏生生地笑,追上他神情温柔地说。
博云看着我,眼神里极其轻微地透出一丝热度,微微颔首。
这个位高不胜寒的男子,他浑身透着孤傲和清冷。
我嘴角扬起和煦的笑意,心里很自信只有我能让他解脱。
我不能让他有迟疑的机会,既然自己现在动了心,就要好好把握。
他想见凝幽,势必是想找人一起想清楚现在的想法,
而我却容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逃离之心。
因此一定要紧跟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