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内,那条破旧的小巷像游蛇似的,蜿蜒在一排高楼和一片居住区的中间。没有花儿,也没有树,只有喧闹吵杂的声音,和一群光着脚丫追逐打闹的小朋友。
夕阳依偎着西山,微微的光线照射着小巷那条凸凹不平的路段。唐妮迈着轻快的步伐,笑容满面的走在小巷里,微风吹动她短短的发丝,显现出她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清澈可爱的脸庞。
16岁,含苞欲放的年龄。
“奶奶,我回来了!”唐妮刚进门就看见正在忙碌的奶奶,边拿起水杯大口吞咽,边兴奋的喊着奶奶。
“这么早就回来了,学校的事都办好了?”白发苍苍,面目慈祥的老人停下手中的活,关切的问着孙女。
“第一天去就是分班的,我看了自己的教室和座位,没什么事就回来了。”唐妮抚了抚凌乱的短发,小巧的身体利索的蹲下来,有点婴儿肥的小手熟练的拨动着菜篮里的青菜。
老人没有再问什么,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乖巧的孙女。
唐妮的父母在她很小时就因故去世了,她和奶奶吴凤琴过着相依为命的生活。爷爷是在她记事时去世的,因为曾经是解放军,所以居委会给他们分了一套一居室,虽然只有三十平米,但至少在这座城市有个落脚的地方,祖孙俩很满足。
虽然没有父母的呵护,唐妮一样生活的很幸福,脸上每天都洒满了笑容;因为她有一个爱她、疼她、宠她的奶奶。今天是开学的日子,唐妮去学校看了看自己所在的教室,等了很久老师也没有来,想想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就着急回来了。她想多陪陪奶奶,已经是高三了,以后的学习肯定很忙,陪奶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开学的第二天。
唐妮早早起床,帮奶奶做了早饭,然后背着有点旧的书包,哼着小调来到了学校。
“妮子,你昨天跑哪去了?”一个扎着马尾,面向清秀,声音却异常洪亮的女孩走过来。
“我看老师也没来,想着没什么事,就先回家了。”唐妮看着袁珊珊错愕的表情,放慢了步伐。
“你死了!班主任后来到班里点名了,就你没来。”袁珊珊同情的看着唐妮,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唐妮若无其事,昂首挺胸的走进教室,小嘴小声嘀咕着,“真见鬼,谁让他这么晚点名,我还有事呢。”
袁珊珊看着唐妮的背影无语~!
刚坐下,前面两个高大的身影随即落座,唐妮表情痛苦,哎!这么高,坐在她前面,分明是不想让她看黑板,这以后的日子没法过了!
“今天放学没事吧!打球去怎么样?”一个头顶黄毛的男生耸了耸旁边黑发飘逸男生的肩,声音有些纤细。
“没空。”清脆的声音,简短的两个字。
那黑发男生身穿纯白色棉质T恤,直挺的脊梁,皮肤白皙,毛孔细小,很干净的感觉,唐妮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痴迷,不知道看到正面会不会被迷倒。唐妮并不是个花痴的女孩,但是遇上正真的帅哥也不防多看几眼,但是更要命的是这个帅哥就坐在她的正前方,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将那样坐在她前面直到高考,“真要命!一年咧,这让人家怎么学习吗。”唐妮有喜有悲!
第一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唐妮很喜欢语文,早早就拿出了课本翻阅着。
“唐妮…唐妮…唐妮同学今天还没有来吗?”刘学彬刚进教室,就拿起那份名单,上面用红色水笔圈起的名字,连叫了三声,不见有回应,平静的脸顿时蒙上了阴霾。
教室一片肃静,大家在相互对望,猜疑着谁是“唐妮”。
唐妮正看着课本里的文章入神,突然就被身后的袁珊珊用脚狠狠蹬了一下,她莫名其妙的转身看着畏缩的袁珊珊,丝毫没有感觉到这紧张的气氛。
“老师在叫你,还不站起来,”袁珊珊压抑着,低着头用细微的声音提醒着。
唐妮这才意识到,原来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
全班五六十人,把教室占的满满的,唐妮坐在倒数第三排,她娇小的身体猛然站起来,并没有太多同学发现。
“老师,你叫我吗?”
全班同学哗然大笑!
当然,他还是面无表情,静若止水。
第一天上课,刘学彬想给学生留个好印象,他控制着心里的愤怒,冷眼看着唐妮,这个把他当空气的小女生。
“你叫唐妮?”
唐妮直了直身体,很淡定的回答,“是的,老师!”
“昨天为什么没有来学校报到?”刘学彬的言语里夹杂了责备。
“我来了,只是等了好久没见到老师您,后来又回家了,”唐妮义正言辞的回答,想想不够又急忙补充道,“不信你可以问袁珊珊,我跟她一起来的。”唐妮转身指着身后低着头的袁珊珊。
此时袁珊珊恨透了唐妮,这家伙,自己惹事不够,还把她也拉出来,这下不用自我介绍,同学们都知道她的名字了,真是可恶至极呀!
“下次注意,不能迟到早退,坐下吧!”刘学彬无奈的地摇了摇头。昨天因为开会太久,导致他很晚才到班里点名签到,这也不能完全责怪学生。
因为是高三重新分班,同学之间不熟悉,所以第一堂课主要是自我介绍为主。
当前面的高大的男生站起身体,自我介绍时,全班同学的目光全部聚焦过来,像一道道穿插的红外线。
“我叫林枫,今年18岁,我的理想是当一名设计师,”言语清淡,吐字清晰,字字有力而沉重。
唐妮仰望着高挺笔直的背影,好像看到他被耀眼的光圈环绕着,有一种无法靠近的感觉,不禁打了个寒颤,抿了抿小嘴!
轮到唐妮做自我介绍,她站直了娇小的身体,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我叫唐妮,今年16岁,我的理想是…挣多多的钱。”她总是这样无厘头,搞得全班同学为之轰动。
又是一阵“哗然”大笑!
唐妮愕然!左看右看都是嘲笑的面孔,还有讲台上那黑面煞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丫准是穷疯了,未成年就想钱,呵呵…!”头顶黄毛的男生邪笑着对林枫窃语,还不时的回头偷瞄。
林枫没有回应魏麒麟的嘲讽,他低着头,碎碎的刘海盖下来,遮住了眉目,高挺的鼻梁下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似乎带着不屑的笑意。
由于教室内拥挤,前后的座位离得很近,唐妮听的清清楚楚,她咬牙切齿的瞪着魏麒麟的后脑勺,很想拿书砸过去,脑海里回放了无数遍…
“铃铃…”美妙的旋律,这是下课的铃声,刘学彬拿着教本前脚刚迈出教室,安静的教室顿时嗡声四起!
唐妮有气无力的爬在课桌上,郁闷!难道挣钱的理想就这么好笑吗?她只想尽快让奶奶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会引来同学们的嘲笑。
“妮子,你发高烧呀!”袁珊珊走过来,用力拍了拍唐妮的后背。
“咋了?”唐妮不耐烦的问道。
“你出丑也拉我一起,太不够朋友了,”袁珊珊略带生气的说。
“我不把你说出来,那黑面煞能饶了我吗?再说,你也没吃亏,就当一次好人吧!”唐妮直起身子,抬头便看见前面的座位空挡,他已经离开了。
袁珊珊就是看见林枫离开了座位,才走过来跟唐妮聊天。说实话,向来我行我素的她在美男面前还是有点局促,想留个好印象,以供后续发展。
“哎!提醒你哈,据听说,这个班主任很厉害,对本班学生要求超级严格,你可不要栽到他手里,要不然会死的很难看的。”袁珊珊俯身在唐妮耳边低语,表情异常夸张,一点都不符合她清秀的脸蛋。
“你放心吧!我绝对做到息事宁人。”唐妮很镇定的冒出这句话,小脸满是得意,小嘴嘟嘟。
放学后。
唐妮和袁珊珊一起坐公交车回家,她们是住在同一个巷子里。袁珊珊的家境也不太好,父母都是下岗工人,现在自己做点小生意,不过还是比唐妮的条件稍好一点。
刚走进家门,就看见摆在黑色小木桌上的银白色正方形盒子,唐妮有些好奇的拿起来看了又看。
“是复读机,今天我去领抚恤金了,邻居家的小李子刚好下班带我去前面的专卖店买的,你快打开试试吧!”吴凤琴从厨房走过来,苍老的脸上笑容满溢。
唐妮拿着手中的盒子,有喜悦,有担忧,每月只有600元的抚恤金,再买这个复读机,生活费都不够了。
“奶奶,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声就买了,很贵吧?”
“不贵,两百多点,你现在上高三,学习英语很重要,我看你经常借珊珊的来听,人家也是要学习的,还不如我们自己买一个。”吴凤琴言语有些哽咽,她觉得很对不住自己的孙女,别的同学早就有了复读机,她到现在才买给孙女。
“奶奶…”唐妮放下手中的复读机,扶着吴凤琴的手臂。
唐妮虽然只有16岁,但比同龄的孩子要懂事的多,吴凤琴当然明白孙女的担忧,她没有言语,只是轻轻拍了拍唐妮的小手。坚定的眼神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今年是很重要的一年,不仅要面对高考,还要面对人生的抉择,唐妮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考个像样的大学,这样毕业后就能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好好的挣钱孝敬奶奶,这是她的终极目标,也是她的理想!奶奶为了她省吃俭用,虚弱的身体变的越发苍老,唐妮清澈的大眼睛不禁闪出了泪花!
吴凤琴曾经是一名教师,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就没再任教。唐妮的父母不幸去世后,她含辛茹苦的抚养着唐妮。后来,丈夫的去世更是加重了她的负担,靠着政府微薄的抚恤金艰难度日。她患有严重的心脏病,每次看到孙女可爱天真的笑容才是让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高三一班自习课上。
唐妮很珍重的拿着复读机,一遍又一遍的倾听着美妙的语言,那是磁带发出的英语朗读,很纯正的口语,她听的很入神,不经意间,跟着读了起来。唐妮的英语特别好,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天生对外语有兴趣,语感好、入门快。
林枫正在专注一道数学题的解法,他是理科的掌控者,再难的题都能解出来,连老师都很佩服他。刚分班,林学彬就把他看做是进清华的对象,尤其的重视。
“啊…”唐妮不小心把笔头飞到了前面,俯身向桌下望去,那笔头正旋转在林枫白色的板鞋旁边。
“请你帮个忙!”唐妮用课本轻轻地触了触林枫的脊背。
被打扰的感觉很不好,林枫转身冷冷的看了看唐妮祈求的眼神。
唐妮被震住了,凛冽桀骜的眼神,细细长长的单凤眼,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噙着冷傲的薄唇。这样的外貌和神情,第一眼,就让人觉得他太锋利,有一种涉世已久的尖锐和锋芒。
“什么?”林枫看着呆滞的唐妮,有些不耐烦。
唐妮的思绪马上被这清冷的声音拉回来,她看呆了。
“哦…我的笔头掉在你的脚旁边,可以帮我捡起来吗?”唐妮从未有过的细柔声音,眼睛不敢直视前方,小手无意识的比划着。
“砰!”林枫高大的身形,不自然的弯腰捡起了那小不丁的笔头,迅速的甩在唐妮的课桌上。
唐妮微微一震,目光黯然,心脏跌落谷底,自己难道就这么讨人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