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天都是混混沌沌,大概是阴晦之地,所以没有日月,也分不清白天黑夜。
言颜一直蜷缩着,像个活死人一样,直到雨停。起初苏醒时手脚像是断了一般,现在倒慢慢恢复了一些知觉,只有一条右腿废了,这真是万幸。
她捡了一根污泥中的树枝,尝试着站起来,谁想三指宽的树枝一承重就断了,她一下子又跌倒在泥潭里,可能是在烂泥里泡久了,已经腐败坏了。她双手在污泥里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些派的上用场的东西。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泥水潭里摸到了一根硬硬的东西。连挖带刨地将它抽出一看,竟然是一根巨大的兽骨,应该是在肋骨的部位,骨头长度刚好,异常坚硬,并没有受到腐蚀。现在她也顾不上恶心不恶心了,能用的东西就将就用着吧。
她拄着兽骨,蹒跚地走着,还不能走太快,怕扯到伤口。
就这样毫无目的的走了半日,刚想着拿什么来作衣物。忽然,林里传出了一声狮子的啸声,她赶紧蹲下身子隐在植被丛里,看着前方。
一只狻猊狂奔而逃,(画外小知识:狻猊Suānní,传说中的野兽,形如狮,喜烟好坐,古书记载是与狮子同类能食虎豹的猛兽)背上鬣毛如刺,体态刚健,它的身后,一群穿着诡异的人紧追不舍,嘴里发出呼啸的尖叫。“嗤嗤”两声,两支裹着灵力的利箭同时破空而至,稳稳地射进了狻猊的后腿,蓄力不上的狻猊一头栽倒在地,猛烈地冲力掀起了一阵泥浆。
身后的人摩拳擦掌,眼里透着饥渴狂热的目光。狻猊张口突眼,转身与他们怒目而视,獠牙竖耳,紧张地吼叫着,两只前爪狠力挠着泥地,划出一道道深痕,看来是要与之决一死战。
谁想众人扑身而上,全然不顾狻猊的威胁,十几个人压着猛兽直接撕咬起来!狻猊倔强反抗却于事无补,嘴里呜咽的叫着,鲜血一下子从动脉处喷涌而出,溅在众人脸上身上。慢慢地狻猊失去了反抗,只有鼓动的胸口还昭示它还活着。
“滚开!”一个手持大弓、身着兽皮的男子从后面走出,看起来有点年纪了。
他的四肢孔武有力,背脊像荆棘一样突出,两腿弯曲着站立,粗壮得异于常人,乍看之下像是沾了层硬泥,仔细一卡泛着暗暗青光,原来是鳞片!密密麻麻的附在双腿上,像蛇一样。他的皮肤黝黑,眉高齿利,桀骜不驯的脸上布着一道骇人伤疤,一直从脑后延至嘴角,横跨整只右眼,蓬头垢面的头发被一根蛇皮扎起,眼里发出像鹰一样狠毒的目光,看得人毛骨悚然。
他一个反手将大弓甩到肩后,大步逼近,众人吓得赶紧站起。
“唰”的一声,只见他抽出一个手下的腰刀,一把划开狻猊的胸膛,从里面拽出只心脏啃咬起来。直到他吃饱起身,其他人才敢上前,争抢着享用残羹。
这样茹毛饮血的场面,看得言颜肤粟股栗,她蹲在不远处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人发现,一直看着他们“用完膳”离去,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倒在泥地上。
——分割割割割割割割,你卡壳啊!线…——
原来这儿不止有野兽,还有比野兽还凶残的人,看样子还不是普通的凡人,现在一定要万分小心了。
从到了这鬼地方到现在,她身上除了泥巴就没可以遮羞的东西了,她想来想去,眼前的这张狻猊兽皮最合适了。
言颜拄着拐杖,战战兢兢地上前,泥地上满是血污,让她想起了丧子的情景,心里一阵心酸。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忍住反胃看着这堆穿肠烂肚的“残羹”,从里面拣出了几张沾血带肉的兽皮。
兽皮被那群人撕扯地不是很完整,她挑了几块较大的抱在怀里后,赶紧撤走。
言颜现在的身体情况非常不好,仙力因火烧而散尽,现在只剩残存的仙根勉强支撑着这副残躯。
为了保命她尽量无声无息的行动,一旦听到什么声响就感觉躲藏起来。加之右腿断了,行动缓慢,好不容易才在逐阴之南找到了一个山洞,不如如何也得进去查勘一番。山洞的入口很特别,是扁平的,就像是被人在山石壁上横向挖了个口子,而且很狭窄,她只能匍匐着爬进去。
此洞入口虽窄,但里面另有乾坤。就像《桃花源记》中写的“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里面空间很大,不时会有水滴从头顶滴落,发出叮咚脆响,这样的地貌就像是一只倒扣着的碗。言颜爬了三四米,便可站着行走了。
原以为里面肯定安全,其实也不尽然。才进洞就听到里头有异响,言颜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难道里面有妖兽?
她犹豫着要不要立马出去?里面虽冒险了点,可外面也是地狱般的险恶,不如先看看,里面说不定只是水声或其他东西发出来的。她将拐杖抱起,扶着山壁,谨慎地继续前进。
果然!山洞里两只妖兽正对峙着,张开的口中粗气大出,不过体型都不是很大。
其中一只言颜认了出来,是一种叫“风狸”的妖兽,曾经与重羽下界除妖时遇到过。这种妖兽别名风生兽,形似貂,浑身青毛,火烧不死,刀砍不入,打在它身上就想是打在皮囊上,毫无杀伤。倘若用锤击它的头数千下才会死,但只要它的嘴入风,须臾间就可复活,可以说是一种杀不死的妖兽。当时,还是重羽将它锤死后,用菖莆塞其鼻才将它真正消灭。这只风生兽身长五尺有余,比起当初降服那只,竟然还大了一倍。
另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物种,形似果子狸,身长三尺,明显比风生兽小了好多,即使一脸凶相,也气势不足。
两兽很快抱成一团撕咬了起来,风生兽下口极狠,直接攻击敌人脖颈,利齿紧咬下,血像是开了闸门似的飚出,山洞里咬声连连。
风生兽明显占了上风,张牙舞爪,甚是嚣张,眼看那只小兽快不行了,体型瞬间缩小成了猫狗大小。
突然!风生兽转头,眼光扫向了言颜。
要知道在妖兽眼里,是有很强的领地意识的,一旦外人踏入,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即使是赴汤蹈火也要捍卫领地不受侵犯。
言颜没有想逃,因为她一个残疾哪跑得过野兽,要想钻出这个洞口也得花费时间,正面冲突是免不了了,还不如正视挑战,与之较量一把。
风生兽明显看出了言颜眼中的敌意,立马放下小兽,摆出一副开战架势,许是刚刚打赢了那只小兽,现在正是信心满满,一下子猛扑过来,快得犹如闪电。
言颜提气挥舞着拐杖,嘴中凝诀变出一把光剑,奋不顾身地杀了上去!她一边砍,一边召唤出十个火球朝它脑袋砸去,紧接着又是十几个仙爆,风生兽才瘫软倒地。
其实言颜现在的身体状况,硬要战斗,简直就是自取灭亡,不过几招,她便气喘吁吁了。风生兽的嘴巴忽然大口呼吸起来,霎那间,重新站了起来。
言颜后背已全是汗珠,仙力明显不济,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这怪物根本打不死,可现在哪儿去找菖莆草啊!这次必死无疑了。
正当进退两难之时,山洞深处响起一记婴儿啼哭,吓得风生兽身躯一震。紧接着诸多啼哭一触即发,稚嫩的哭声哇啊哇啊的,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像紧箍咒一样吓得风生兽逃窜不暇。竟然就这么吓跑了?!暂时不去管它,言颜对这突然想起的啼哭声很是好奇,她摸索着进去,越往内洞,光线也越发暗淡,言颜施法在指尖燃气一束小火,借着淡淡火光低身查看。竟然是真是个婴儿,躺在一块平滑的石板上,那样子也不过两个月大,在看到言颜的一瞬间,哭声就止了。言颜赶紧将孩子抱在怀里,激动地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刚失去孩子,正是沉浸懊悔无法自拔的时候,这个孩子却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像是精灵一样,照亮了她的心。
在她看来,这就是上苍赐予她的礼物。
忽然,她用手一摸,孩子的背后竟然全是血,仔细一看,一整个背部竟然血肉模糊。天哪!她心疼得要命,就好像这是她自己的孩子一样。
得赶紧止血!得赶紧止血!她急得脑子都疯了,一下子失了方向。
“呜……呜……”
只听着刚才那只垂死的小兽,发出细弱蚊声的呻吟,圆圆的眼珠看着言颜,仿佛要哭了出来。呜呜咽咽的声音一直持续着,言颜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地上的小兽,着实不忍。
于是用拐杖在山洞地上画了个治疗阵法,将宝宝和小兽放在阵内,自己盘膝坐在正中间,闭目凝神。她下定决心要用最后的仙根来救他们,反正自己这样的残躯也活不久了。
一道道淡金色的仙气从她的脊背处飘出,注入到孩子和小兽的体内,整个洞壁都被照得明亮起来,这画面美的就像欲飞的蝴蝶。
不消片刻,孩子背后的血便结了痂,小兽的呼吸也稳定了下来。
“砰”的一声,言颜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倒了下去。
现在,失了仙根,她已经跟凡人无异了。在这个地域般的逐阴,随时都可能命丧黄泉,而且在这儿要是死了,可是连阴曹地府的门都入不了,更别说转世投胎了。
------题外话------
现在言颜有了新的孩子,虽然不是自己所生,但也一样疼爱。可惜了前不久刚失去的亲生骨肉,她和重羽连看都没看过一眼哎。就被我写死了,我真是太残忍了,罪过罪过,。
愿那些孩子一路结伴而行,不要孤单。
愿苍天有情,再给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