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五百年时光匆匆,灵药儿此时正静静的坐在仙剑院的水边。偶尔有花瓣和叶子落在宁静的水面上,倒影便被一道道涟漪晕开,轻轻的缓缓的。
在五重天看着天空里那些星宫仙殿,闪耀着迷人的光彩,明天,就要再一次化形了。这五百年,这张圆润的包子脸终于也要离开自己了。明天以后,便是婀娜窈窕的少女了,会有怎样的眼睛?怎样的眉角?上一世里,自己的样子早就记不得了,这一世,一夜之间便要从小孩子变成芳华正好的姑娘,玄妙而神奇的心情让灵药儿有些微的忐忑。然而,终究不用再做小孩子的模样,长大真好。
站起来,转身,玉蟾宫色清冷华贵,撒在五重天的这片小湖上,冷冷的湖水泛起蓥华,风微微而来,带着灵药儿身上的宝铃,叮当作响。
是墨桦从远处走过来,依旧是那身不染纤尘的白衣,依旧是那缠红的玉箫。那发丝紫光流溢,浅浅映着月华。
“师妹,睡不着么?”
这五百年,墨桦看着灵药儿一点一点的成长,看着她慢慢的练会剑术,慢慢的学会仙道妙法,甚至看着她修得第一寸仙脉灵根,从此可以腾云驾雾。
一直以来,这个小师妹总让他觉得好奇。明明生得那般白净可爱,却有着一双叫人疑惑的眼睛。这双眼睛如同经历了无限红尘,看尽了所有悲欢离合般,一汪深邃的黑,失却童真,仿佛勾人心魄的谜。
“我在想,天道会给我什么样的容颜,会不会好看。我也在想,一千岁了,长大了,是不是就应该去八重天上见一见那个所有人口中的混蛋。”
墨桦的心里有一丝钝痛,也对,从一出生,便被决定了命运,而这命运又是那么的不可抗拒,让这个小师妹如何能保持简单的童真。也许对这个小师妹来说,一千岁这个所有仙童都盼望的门槛,其实才是最大的噩梦吧。因为只要不长大,便可以不理会那早已经存在的婚约。
“凤女姐姐,还有小金都已经化形长大了。想不到小金长大了的样子还挺好看,虽然还是那么金光灿灿的,却不像小时候这么好笑了。凤女也是,他们凤凰一族生得真好。凤女化形的时候,显出原身,那冰蓝透彻的凤凰那么华贵高傲,一点也不像她小时候的性子。可惜,化作人性的时候,凤女还是那么活泼的性子,连带她那双生得那么美的凤目都没有了凤凰的威严。不知道,我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好看。”
墨桦看着眼前映着月光的水面,仙剑院里那些开得慢慢的白色花朵被风轻轻柔柔带走,洋洋洒洒落在湖面上,灵药儿站在花雨里,风吹起铃铛的声音,轻灵而悲伤。
“师妹,你的剑呢?”
“呵呵,师兄,你是要最后再指导一下药儿的剑法么?”灵药儿右手绿光一闪,那绿玉小剑便出现在手心。
风沙沙带走越来越多花和叶子,月华清冷,铃声空灵。墨桦的剑由南海的紫晶锻造而成,剑长三尺,剑锋冷意十足,剑柄雕琢蝶翅一半。那剑名叫破茧,在墨桦手中舞得坦坦荡荡。
灵药儿握着手中的剑,看着墨桦一招一式挥洒,享受着最后的,所谓的童年时光。
湖水在灵药儿的脚下层层漾开,湖边上一座山峰,落下一个身影,也是一身白衣。那白衣人一头白发,一把竹扇,目光冷冷的注视着湖面上的墨桦和灵药儿。
天空见见的褪了夜色,金乌初吐,暖光驱开月色的冷,湖面金色点点,空气里的水汽落在花草上,每一滴都晶莹无比。灵药儿渐渐的觉得拿剑的手没了力气,身体像是被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只一刹那,就那么一刹那,阳光从东边拨开最后的朝霞,把温润的清晨彻底赶走,那光芒让人一瞬间看不见东西,然后,就见那光芒里飞出一抹绿色的身影,纤细空灵,带着清脆的铃声。
那绿衣的少女精致的脸,有着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那双眼睛不大,眼珠却出奇的黑,仿佛把周围的光全吸进了眼珠子一眼,带着谜般的玄妙。少女一头黑丝随意绾了一个发髻,用一支珊瑚玉蝶钗固定,洁白的手腕上有一串六个宝铃,被羽毛状的手环串起来。
山峰上的白衣男子正好看见从阳光里一跃而出的少女,那五官,那眉眼,那种破晓而来的纤弱却坚强的气势,那种时曾相识的感觉……白衣男子一跃而起,向着少女飞去。而另一边,墨桦一瞬间失神以后,已经看清楚了,那光芒中,灵药儿已经褪去了仙童精巧的孩子模样,正如同一抹春风,莹莹绿色的从阳光里出来,随即也起身,向着师妹飞去。
灵药儿在一瞬间对自身失去控制以后,便感觉,仙灵之气充斥满四肢百骸,仿佛经历了一次完整的蜕变,再转头看看自己的手,白皙纤细的手腕上,羽毛手环嵌着一把小锁,串着六个宝铃,自己这是长大了?
低下头看着自己一身广袖绿裙,带着浅黄浅绿的披帛,右手上任然拿着的绿玉小剑凌空划出一道剑风,那剑风所过的地面,一簇簇青翠的绿色从地理冒出来,然后成长,然后开花,那剑风所过的水面生出片片莲叶,开出一朵一朵莹润的莲花。一剑划过,湖面炸出百尺高的水幕,灵药儿举剑穿过那水幕,才发现,水幕的对面,一个白衣的陌生男子,额头正抵着自己的剑尖,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愣愣的看着自己。那个男子似乎想抬手来碰触自己的脸,却终究没有,只是这么愣愣的停在剑前,眼神从没有神采到有些微的惊讶再到似乎疑惑,后来终归还是回到没有神采的样子。
灵药儿却是吓到了,绿玉小剑从手心滑落,眼看着要落进湖水里,一朵莲花伸出长长的花茎,缠着那剑,托到灵药儿身边。
“师妹?”墨桦终究还只得一千五百岁,速度比不上那白发的男子。
“你,是谁?”
“我叫玥禾。”白衣男子嘴角勾起一丝笑,那笑却仅仅只留在嘴角,眼神依旧没有光彩,白衣白发,凌空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