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儿,王爷对你好吗?”
床榻上的妇人因为病态显得虚弱许多,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依旧白皙。
蓝瑾走过去放下药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笑道:“嗯,很好,王爷性子亲善,待人又温柔,娘亲不用担心,安心养好身体便是。”
“瑾儿”,才叫了声她的名字,床上的人又不禁叹气,“你和即墨,终是错过了,好在王爷对你好,娘也没有什么可挂怀的了。”
“娘”,蓝瑾皱眉,不知是为着哪句话,沉声解释道:“我和即墨一直都没有什么,现在他已是百草谷的谷主,我也成了漠王妃,这话您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蓝夫人一听,本不欲再说,轻咳了一声,又忍不住开口,“可是,即便你对即墨没有什么,你向来聪明,也知道即墨对你……”
“娘,不可能便是永远不可能了,哪怕我不是漠王妃,也不会嫁给他,我对他,只有兄妹之情,没有倾慕之心。”
蓝瑾的手有意按在桌子上,不轻不重的声音在屋里显得异常突兀,床上的人知道她是真生气了,轻叹一声,而后便沉默着卧躺在床上。
“娘”,蓝瑾似也觉自己反应太过强烈了,便转了话题,“您可知爹当年是欠了何人的承诺吗,为什么我要嫁的人,非漠王不可?”
这件事是她心里的一个梗,嫁到漠王府的几天,她前思后想了许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本想着再过几日跟赫连卿一起回庄的时候私下问一下父亲,没想到突来的一封信让她提前动了身,只是要她就此原谅父亲为了即墨而骗她回来,起码短期内是不可能了,所以这个答案,只能求问与他朝夕相对的人了。
“你可知道当年你祖父揭皇榜的事?”蓝夫人的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生病的人体弱,平时没什么,这会儿胸口处像被大石压着,说话便有些艰难,蓝瑾见此,走过去在床头放了一个软垫,然后又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软垫上。
“嗯,听爹提起过,可是,这和那件事又有何关系?”
“当年,你爹奉老太爷的令带了几个人去塞外找‘青茎’,那不过是医书里提过的药草,真正长什么样谁都不知道,只是从根到茎全呈白色,全天下只有一棵,长于漠外。”
蓝夫人就像她还在小时候一样,给她讲着民间流传的传说,然这件事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着,让蓝瑾听的暗暗惊奇,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如此神妙的东西。
见她一脸的难以置信,蓝夫人只是淡笑了一声,又接着说道:“要找这种东西,过程之艰可想而知,等你爹找到‘青茎’的时候,才更加惊叹,大漠之旱,它更是长在最干涸的地方,你爹按着老太爷教授的方法,用黑布将其包好,然后连根拔起,不料在半路上遇见了大风沙,随你爹去的几人全都被风沙卷走不知所踪,‘青茎’在你爹手中被保护完好,只是你爹的处境却艰难的多,风沙过后,他半个身子被埋,如果不能立刻被救,最后便只能埋没在黄沙里,可塞外是什么地方,人鸟绝迹,你爹都已经绝望的时候,却遇到了薄奚,也就是,漠王爷的师父。”
“师父?”
蓝瑾惊叫出声,难怪她想不透这事情的源头,毕竟在王府里,她根本就没有见过赫连卿的师父,甚至从头至尾就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那,然后呢?”她急问着,表情愈发严肃。
“你爹要薄奚随他回庄重谢,谁知薄奚却拒绝了,让你爹记着他这份恩情,日后他若提起,哪怕倾尽所有都要还,当时我和你爹刚成亲,药灵山庄也没有这么大名气,便是倾家荡产对你爹来说并无多少影响,谁知十几年过去了,他一直未找来,直到半月前十五月圆夜,他突然站在屋外的树枝上问你爹还记不记得当初答应他的事。”
蓝瑾心里突觉有些不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网包裹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所以,他的要求,便是让我嫁给漠王爷吗?”
蓝夫人听她问到,先点了点头,忽又皱眉摇着头。
“也不全是,他说要么将你嫁给漠王,要么就让出药灵山庄,可是如今的药灵山庄早已不是十几年前,你爹为它付出了全部心血,所以就……”
“所以,就把我嫁了?”蓝瑾觉得胸口有个地方阵阵发颤,屋里明明放着火盆,她却感觉自己从头顶冷到了脚底,原来,即使是唯一的女儿,也比不上一个山庄重要。
“瑾儿”,蓝夫人自亲眼看着她嫁出去,心里一直存着亏欠,这些话本不忍心说,可是又不想日后她知道了怨恨着他们,忙拉过了她的手,“你别怪你爹,你不知这其中的利害根本不清楚你爹为了它付出多少,当初老太爷揭下皇榜,进宫以后才知道头发一夜变白的人,是当今皇上,当时不过才登上皇位,几个亲王虎视眈眈,局势尚不稳定,谁知有一天晨起要去上朝的时候,侍寝的妃子竟一下子吓的跌在床上,堂堂天子若被人知道英年白发,一定会被有心者拿来做文章,被拉下皇位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皇上才以宠妃之名在天下遍寻名医。”
“所以,药灵山庄的名声因此大盛,全是因为祖父救了皇上?”
蓝瑾接着床上那人的话问道,蓝夫人嘴唇一动,点了点头,
“当然,还有皇上的秘密,如果药灵山庄易主,首先得到消息的便是皇上,那么全庄上下,便都活不了了。”
蓝瑾听完整件事,心里的委屈顿消不少,以她一人救所有人,也算是最折中的办法。
“可是,爹为什么又因为即墨要来,让人带信把我骗回来?”
“瑾儿”,蓝夫人闭上眼,拢了拢被子不再回答她的问题,“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说这么多,娘有些累了。”
蓝瑾坐在床边,见窗外的天从她来时的暗昏到漆黑一片,知道今天已说很多了,也不忍再问下去,将蓝夫人扶好躺下,便端着药碗悄声走出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