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径直去了穆佑武常去的李家米行,远远就看到穆佑武背朝着自己跟谁在争吵,穆佑武个子高,将前面的人挡得严严实实,她看不清楚,走到近处,才忽然发现,竟然是穆佑武的娘亲朱凤茵。
她直觉两人争执的对象一定与自己有关,下意识慢了脚步,但朱凤茵已然看到了她,眼中顿时涌出浓浓恨意。
穆佑武看朱凤茵突然变了脸色,当即回头,一见是丢儿,就冲她招了一下手,示意她过去。在穆府时,丢儿也只是觉得朱凤茵气势强盛,并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今天,不知为何,她竟对朱凤茵有种身不由已的畏惧。
她本想掉头离开的,脚步却不听使唤地向他们走过去,不敢走得太近,在离两人丈把远之处停下了脚。
朱凤茵瞪着她,嘴角向下扯出轻蔑的弧度,全身每一处都显示出她对丢儿的鄙视“我就说孔家书香门弟,怎会有你这等粗敝之徒,原来是个冒牌货,你花言巧语欺骗孔家也就算了,可怜王氏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你为了贪图荣华富贵,怕她阻拦你,竟歹毒地将她打昏,若不是我不想与武儿闹得太僵,非得报官,让你蹲几年大牢不可。”
丢儿脑子嗡的一下,有瞬间空白,朱凤茵竟然也知道了自己代嫁的身份,这可怎么办?
王氏真是可恶,为了摆脱干系,什么腔话都往自己身上泼,可不管她再怎么可恶,养了自己十几年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所以丢儿从不会当着外面人的面对她大肆谩骂,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妥当。
穆佑武一直盯着她脸上的表情,见她目瞪口呆,一副无措之态,不觉皱了下眉,然后转向自己的娘,语气冲冲地说“我都说,我不信丢儿是这样的人,你再说还是不信,你快点走吧,不就是心疼给孔家那一百两礼金么,我说了会还你的,你干什么还天天跑来烦我?”
朱凤茵脸都被气青了,瞪着儿子,眼看头上能冒出烟来,可竟然还能压下火气,耐着性子继续劝说:小武,你难道真的打算跟这种女人生活一辈子?如果真是孔秀才的女儿也罢了,可现在这个女人是连生身父母都不知是什么人的弃女,万一她的父母是十恶不赫的歹徒怎么办?那会让将来生下的儿女都跟着抬不起头的。人家苏滢家世好相貌好品性好,你为什么就不喜欢呢?那天她本来气走了,可人家对你真是有情有意,还是打算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跟娘到她家跟她陪个不是说些好话,婚事依然照旧,你就听娘这一次行不行?将来……万一你再有相中的女人,我来做苏滢的工作,让你纳进门,好不好?至于那一百两礼金娘再也不提了,就算咱穆家从来都没有过冲喜那回事。
朱凤茵的话令丢儿心痛如绞,就算父母是坏人,他们的子女就一定也是坏人么?就一定也不能有幸福的人生么?她咬着牙忍着屈辱的泪,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
穆佑武却一把将她扯入臂弯,大着嗓门冲朱凤茵吼叫“你说够了没有?我就是不喜欢苏滢那个跟你一样的臭丫头,我就喜欢丢儿,我就要跟她生一堆孩子,你管不着。”
说完,也不理朱凤茵有什么反映,转身朝跟丢儿租住的方向走。
身后,传来朱凤茵颤抖酸涩的怒喝“穆佑武,我生养了你二十年,就算你不当我是你娘,也总是没有功劳,多少有点苦劳吧,你为了一个素不相干的女人……如此对我?”
朱凤茵说到这儿,嗓音因哽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穆佑武与丢儿都清楚,她一定哭了。
穆佑武登时脸色黯淡,怒气消失,脚步也下意识慢下。
身后再次传来朱凤茵的声音“这一个多月,你们熬过来了,我倒要看看,以后的日子你们怎么过,从今天开始,在孜洲城,再不会有人让你们做一点活计,也再不会有人敢卖给你们一文钱的东西,。”
说完,她最后一次看了一眼儿子俊拨的背影,然后昂着头疾步走开,空气中只留下她冷硬的言语。
那一刻,丢儿有种直觉,就算她现在是公主的身份,朱凤茵也不会再接纳她了,朱凤茵已不止是讨厌她,而是充满了痛恨。
想到这些,丢儿又想起穆佑武近日对自己的态度,心中明白,别看穆佑武现在护着自己,其实他对朱凤茵诽谤自己的话还是有着怀疑,他现在这样做,无非是不想与苏滢成亲,无非是不愿象木偶一样被娘安排人生,他根本就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
再想想这世间无处不在的门弟观念,加上她不明来历身份的那道障碍,她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自己跟穆佑武之间一堵无形的墙,那是任凭她做多少努力也无法攻破的。
丢儿越想越心灰意冷,对穆佑武的爱恋就象一枚苦果在她心中发酵,让她难受至极。
两人默不作声机械地迈着脚步,沉默使两人之间的气氛僵硬。
丢儿最终甩开了穆佑武一直揽着自己的胳膊,一脸的无所谓“你不用这么为难的,那是你自己的亲娘,低个头又有什么好难为情?你不愿跟苏姑娘成亲,可以跟你娘商量,以不跟我来往为条件,我想你娘或许会应允的,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件事,田姑娘不喜欢你是因为她喜欢她表兄。”
穆佑武一直默不作声听她讲诉,看她讲完,嘴一撇,露出一丝略显生硬的浅笑“你从哪里看到我为难了?谁让你又自作主张跟我提恩慈的事情了?她喜不喜欢我,或者她喜欢谁,跟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还真就喜欢你了,不行么?好歹你也是跟我成过亲的女人,就算跟你拜堂喝交杯酒的人不是我,那总也是打着我的名号,所以,以后就安安心心做好我穆佑武的女人,别再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