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围场,龙阳和姬羽分别拿出了各自的弓箭。龙葵和寒云逸一路跟在龙阳身后,默默注视着姬羽的一举一动,可是他一脸专注地盯着四下出没的猎物,并没有丝毫异样。这时,姬羽似乎发觉龙葵在注视自己,抬眼朝她望去。
龙葵的心一惊,赶忙收回目光。可是刚才姬羽的眼神里,却有些她看不懂的神色,略带着诡异的笑意。
龙葵的心中顿起寒意,他该不会真的想要报复王兄吧。
朝着另一边看去,龙阳正在拉弓对准一只兔子,可是就要射箭的时候,他忽然有些忧郁。
小葵就在身后啊,若是她看见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就这样死了,她会难过的吧?
就在他短暂忧郁的瞬间,身边已经有一支箭抢在那之前,射准了那只兔子。
回头望去,龙阳看见一脸得意笑容的姬羽。
“哼。”不屑地看了一眼龙阳,姬羽驾马朝前面奔去。
龙葵第一次骑马,围场里的道路崎岖不平,颠簸之感让龙葵的头一阵晕眩。
“龙葵,你还好吧?”寒云逸注意到龙葵的不适,低下头问道。
“我没事。你赶紧追上我王兄。”抬起头,龙葵看到前面的龙阳又走远了。
减慢了马速,寒云逸微微抱紧了胸前的龙葵。她柔弱的身体里,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强,他知道,她的意志完完全全被前面的龙阳所牵动着。
这时,龙阳他们已经来到了树林的隐蔽处。
草木的清气映衬着摇曳的树影,微风穿过繁密的树枝间的空隙,立时就在耳边缥缈起若有似无的灵动天籁……与虫鸣相映成趣。
可是,龙葵却瞥见树下有一枭黑影闪过,风拂竹草,带出一阵阵沙沙声,周围似乎多了一份肃杀的气氛。龙葵向四周望去,都不见姬羽的身影,于是她心底一凉,转而看向龙阳那边,却正好发现有一支暗箭从身后向龙阳射去。
“王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龙葵居然自己从马上跳了下去,飞奔着向龙阳的方向而去。
“龙葵!”看着龙葵狂奔地追赶着那支尖锐的箭,寒云逸揪心地感觉到疼痛。为了龙阳,她真的可以连命都不要!
听到后面的呼喊声,龙阳策马回头,正好发现了身后射来的那支暗箭,飞速的掉转马头,龙阳避开了暗箭射过来的方向。
然而几乎是在他掉转马头的同时,他却发现龙葵跑到了暗箭的前面,用身体挡住了那支箭。只有那么一寸的距离,那支箭便可以射进她的胸口。
电光火石之间,龙阳跳下马来,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好似穿越了时间一样,他紧紧抱住了龙葵。就在他双手握住龙葵肩膀的一刹那,那支箭应声射入了他的身后。
龙葵顿时愣住了,她和王兄之间只隔着一个呼吸的距离,她看见他惊恐慌张的眼神在抱住她的瞬间变成庆幸和释然。
眼睁睁的看着那支箭刺入龙阳的身体,龙葵的眼泪溃堤一般的落下,“王兄……王兄你没事吧。”
不知为何,看见龙葵无暇的脸庞安然无恙地在自己面前,他居然感觉不到身后的刺痛,取而代之的,是看见她梨花带雨的脸颊时,莫名的酸涩心痛。
若是他慢了那么一点点,那一点点就让她清澈的身影染上破碎的血迹,他一定会如同被人推下万丈深渊一般,万劫不复。
挤出一抹笑容,他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傻妹妹,我没事的,别哭啊。”
此时,寒云逸也跑了过来,顺着暗箭射过来的方向,他清楚地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正想要去追,却被龙阳拉住了,“算了,不用追。”
其实,龙阳的心里清楚,而寒云逸也认出了那个身形,但是二人都不能去捅破这个真相。
是不能。因为一个要顾及姜国的大局,而另一个更是位列人臣。
龙阳咬紧牙拔出那把剑,由于那把剑射入的太深,几乎穿透了半边身体,他身后的衣服上已经染满了鲜血。视线里突然一阵旋转,脑海里也变得一片空白。
“王兄……”泪水继续在脸上磅礴,龙葵伸手环住了龙阳,牢牢地抱着快要失去知觉的他在怀里。
这时,守卫围场的御林军发现了异常,全部赶了过来。见太子造人暗算受伤,御林军的总指挥立刻下令,“立刻搜山,一定要找粗那个刺客!”
“且慢!”龙阳提起声音,对着御林军说道,“只是小小的意外而已。我顾着打猎,才没有注意到身后有射向猎物的箭飞过来,所以才会受伤。没有什么刺客,你们都退下吧。”
虽然心里仍有怀疑,但是太子这么说了,御林军总指挥也不能有什么异议,便吩咐手下统统退下了,而他和另一个手下过来扶过龙阳,往围场外走去。
龙葵愣在原地,一颗心就好像被撕裂了一样。
这一次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当初惹上杨国太子,王兄就不会和他起冲突,也就不会被人暗算。还有,要不是我莽撞的冲出来,王兄早就避开那支箭了,又怎么会受伤呢?
又心痛又自责,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她的心却好像阴霾了,正下起一场磅礴大雨。
“龙葵,我们也走吧。”寒云逸走到龙葵身边,柔声对她说。
然而她却好像听不见他的话一样,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龙阳受伤的背影,控制不住地泪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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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龙葵赶到夏木宫,那里已经挤满了人,侍卫、太监、侍女、太医还有姜王和姜后。
姜后站在那里低头垂着泪,姜王一脸凝重,太监和侍女解开龙阳已经被血染透的衣服,太医在替龙阳处理伤口,那伤口上还有血汩汩地往外涌。太医一边替龙阳止血,一边给姜王回话,“太子中的这一箭,箭口十足锋利,所以伤口太深,请陛下恕臣愚昧无能,恐怕……恐怕能不能度过这一关,还要看太子殿下的造化……”龙葵听到这句话,顿时只觉眼前一片昏暗。
失了魂一样的走到姜后身边,“母后,王兄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见姜后不停的垂泪,没有回答自己,龙葵摇摇她的双臂,“母后,你说啊,王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姜后拥过龙葵,“葵儿……”
靠在姜后的怀抱里,龙葵终于又一次哭成了泪人儿。
此时,整个夏木宫已经乱作一团,龙葵的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世界仿佛暗无天日了。
等到天色黑下来,夏木宫里终于恢复了平静,龙阳身上伤口的血已经止住,只是他仍然昏迷不醒,太医下去为他熬药了。虽然放心不下,姜王还是回去大殿处理政事。
姜后起身拉起坐在龙阳床边一动也不动的龙葵,“葵儿,天色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龙葵只是摇摇头,回答道,“龙葵要留在这里等王兄醒过来。”
姜后见根本无法劝动龙葵,只好一个人离开了。
夏木宫里点起了烛火,昏黄色的光,隔着一层罩纱照过来,眼前的事物都好像朦胧了。龙葵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昏迷中的龙阳,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心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滴了进去,冰冰凉凉的。
她的王兄在她的眼里,就好似山川一样的存在,温润柔和,博大宽广。她喜欢他看她的眼神,深邃而温柔,她喜欢他的身影,伟岸如山,清冽如竹。可是现在他本来如同冠玉的脸,却苍白得如纸一般,他的眼睛紧闭着,让她看不到他的目光,于是她的心里极致的不安,仿佛一颗心飘到了海里,飘飘荡荡地找不到归属。
她想起王兄救自己时的眼神,就仿佛自己怀里的是这辈子最重要的珍宝。她想起太医的话,顿时好像五雷轰顶一样。
如果王兄死了,她要怎么活着?如果王兄因为救她而死,她为什么还要活着?夏的时节了,可是周围突然变得酸冷莫名。
这时,寒云逸来看望龙阳,见龙葵一个人坐在那里,对她说道,“龙葵,很晚了,回去休息吧。”说完,想要扶她站起来。
可是当他的手刚刚接触到龙葵的肩膀,就被她挣脱开了,“别碰我!”
被那一个厉声震住了,寒云逸蓦然抽回手,却看见龙葵一直盈然不落的眼泪,如雨般滴落。那是怎样极致的一种悲伤?
知道自己根本劝慰不了她,知道她此刻只想一个人守着龙阳。寒云逸示意夏木宫的所有下人都退下了,静静地将门关上。
窗外的星光很亮,一眨一眨地,好像是在注视着房里的一幕幕。
“王兄,你忘了吗?你还要陪小葵数星星啊,不然小葵会睡不着的。你还要为小葵买麻糖,还要带我出宫去玩啊,你答应我的,你会牵着我的手不放的,不然小葵走丢了怎么办?还有,小葵说过要和王兄同甘共苦的啊,王兄也许诺要带我去看海的,你怎么可以躺在这里不起来?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陪小葵去做,你快点起来啊,你不要睡了,你看外面的星星多亮啊,我要你陪我去数星星,王兄,那天是你找小葵回来的对不对?小葵知道一定是你,除了王兄,我再也不会让别人找到……”
这一夜,龙葵就这样一个人坐在龙阳的床边,一遍遍的,回忆着他们过往的那些事情,一遍遍细数着他们之间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