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不过十岁之时,便迎来端玄一纸诏书,宣告天下,正式册封其为一品王公,赐名号无上。并特为其在临君巷建立了王公府,赐仆人上百,良田上千,金银上万。原因引自定国大师一番话,‘兴泰无休,贵胄和祥,惊为天人,无由奉之。’
朝堂上,无人敢驳。并不是惧了端玄的那一道无稽圣旨,乃是因为见过痕无休本人之后,竟懒得再去计较。初见他时,未束髻,松裘衣,面清颜,不倦不怠,不慌不乱,举手投足间尽显悠游,见生人神色自若,抱古经怡然自得。
此人生性慵懒,实不足为患。便让那端玄养着他好了。
民间却怨声四起。国主不念着为名谋福,兴国利业,尽养了闲人!不过,在端玄建了开国以来的第一座念慈义善院之后,怨声被逐渐压下。
之后的八年间,此人便像幽灵一般,隐了消息,直到端玄仙游。
无上王公痕无休再一次回到人们印象中。只是留人笑柄的是,几年不见,王公府外围墙边竟长出了几米长的荒草,实属罕见。
就在众王子王孙们守丧之时,民间竟惊奇的流传出了端玄的遗诏!各街巷,无一不张贴着端玄欲传位给无上王公的宣纸!更让人深感迷惑的是遗诏旁,贴着一份义释,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痕无休与端玄的渊源!
就在此事闹的满城风雨之际,登基大典被提前,而王位继承人是——十度国二王子誓邪。端玄为一世,誓邪为二世。
那一日的圣殿上,远远的,有一袭松稀白衣立在那里,衣袂飘摇,格外抢眼。试问哪一个臣子不是锦衣长袍,头戴粱冠,正襟威严,唯独他,异立昂世,万人匍匐跪拜于下,也独有他,在侍从抬来的木雕藤椅中,端坐着。
远看,似仙。而近看,面若斧削,棱形柔净,鼻挺唇红,眸光清亮,毫无压力,眉形介于剑眉与弦月眉之间的调和眉形,既不格外粗犷亦不十分女儿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能感觉到他的神貌相离,心思飘摇。
微风习习,阳光烈烈。长太监站在万人恭奉的临圣殿上,大声的唱诵着册封诏书。随后听见一声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嘹亮呼声响彻云霄。
临圣殿最高处,誓邪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中接受着万民的敬仰。片刻之后,他缓步而起,走到殿前,看着眼前乌黑一片的众人,就在他要开口之际,一个声音先他而起。
“皇上,臣末辽斗胆谏言,先皇已逝,臣等自当尽心尽力效心陛下,只是……”末辽的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他的眸子随即从誓邪的身上转到不远处的痕无休处,定住。
百步阶梯下,一干臣子皆疑惑的看着这个十度嫡长子。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无上王公恃先皇宠而骄,在陛下登基之前,在民间四处播散谣言,蛊惑人心。如今更是君臣不分,目无礼数,是想越过礼制、权超天子?”末辽字字紧逼,神情坚毅,“皇上,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臣只是担心有人表面无心,实则想趁着先皇仙游,妄想登天,改朝换代!”
“末辽!”誓邪以为他心有不甘,却不料他将矛头指向了痕无休。
痕无休啊痕无休!誓邪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一旁云淡风轻的男子。白衣蹁跹心无骛,青丝缭绕神未惊。说的就是他吧!
“先皇……”誓邪一句话未完,下面又多了几个异口同声的音。
“臣以为无上王公实乃我十度大国之隐患,此人不废,难保不遭人诟病。古前更没有先例臣子与君主能同起同坐,不施礼术。怕是长期下去,会乱了纲法,扰了众臣之平衡。”说话的是三王子杰诩。他亦步亦趋走到末辽身旁立定跪下。
看着誓邪举棋不定的神色,四王子悟旭出声了,“皇上英明,会力保吾国稳健发展,绝不会容忍那些破坏朝纲之事继续猖獗下去。”
突然,一片‘吾皇英明,庇佑吾朝’的声音连绵不绝的响起。痕无休这才微笑着回过神,脸上尽是渗不透的轻薄之笑,看着下面的芸芸众生,轻启双唇,“回府。”
风吹白衣绝,绝无声息。光照乌丝影,影惑残生。
誓邪惊然的看着擅自离开的男人,心下一横,吸气一口,“传朕旨意,无上王公痕无休目无王法,放荡不羁,特削减其仆佣百人,良田千亩。念其为先皇贵人,封号不变,责其永世不得入宫……”
“吾皇圣明!”
香馪楼为京畿第一红楼。一楼大厅接待平常富贾公子,二楼则实行会员制,一般庶民有钱也见不了其中琼楼风华。话说香馪楼有一奇女子,及笄之年,以一曲《若鸾歌》红遍京畿,其声天籁,无人敢嘘,听之一遍,莫不能忘,愿得日日,陪偿此楼,愿得日日,永一日。
只是,没有人真正见过此女。只知其名鸾歌,歌若天音,低回婉转,气畅昂宇,久久不绝,令人发狂。就连香馪二楼也无人见过。有人出黄金千两只为见得佳人,却被视财如命的老鸨桑妈妈一口拒绝。想一想,黄金千两,竟不能见得一面,此女莫非不是凡人,来自天?
更有甚者,在鸾歌献唱之时,冲上舞台,欲掀开幕帐,结果被强悍保镖拦下,扔出楼外,警告其永世不得入楼,结果那男子一句‘我爹是吏部尚书朝元发,谁敢拦我?’,保镖手微怔之后,毫不犹豫将其扔出楼外,并赐了几脚才作罢。
似乎就连红楼的一个小小保镖都比那吏部尚书公子有势!
“小姐,今晚你就要正式亮相了,蓝影好紧张啊!”一名小丫头手持玉梳嘟嚷着。
古铜圆镜里映出一张脸,虽然古镜色泽晕暗,微微泛黄,却遮不住女子白皙的肌肤,娥翠纤细,鼻翼挺翘,瓜子小脸,羽睫大眼,唇如豆蔻,微微一颦,神色清魅。
虽已到绾发之龄,她也只是命丫鬟将两侧的几缕发丝随意盘了起来,斜插了一支碧瑶凤金钗固定。
一袭明纱紫罗羽裳,清俗温雅却又徒生魅姿,她面色带了一丝忧虑,缓缓起身,行至窗纱边,喃喃念道:“他终是将我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