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一声断喝忽地从旁传来。
我捧着参汤的手不禁一颤,险些掉了汤。有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栏杆上,好整以暇地望来。我发誓是我乐不思蜀了,才没发现这个好死不死的人妖!
“半夜不睡觉就出来吓人,这样的事亏你干得出!”我撇嘴哼道,捧着参汤继续朝前大迈。见我不买账,他跳下栏杆跑过来扯住我的袖子吼道:“喂,我们还有帐没算呢?”
“大少爷,过年了你还算什么帐?你是不是无聊透顶了?”我用力扯回自己的袖子。
那双如同嵌了珍珠的眼顿时黯了黯,“你管我!反正你就是欠我的,我可是很凶的,现在就要你连本带息还来!”他这副撇嘴的神情,喝……好似撒娇呀!
我登时颤了颤,“大少爷,你没事吧?你这副模样我怎么感觉我才是那个要债的,哪有欠债人整天追着债主跑的?”
“泷霜轻,你说够了没有?”他忽地举起拳手掰的咯吱响,本想说这副模样是能恐吓我这种最怕惹事的胆小鬼,但静静的夜里忽地听见一连串咕噜噜的叫声,我愣了愣,咬牙想笑。
他顿时窘红了耳后根,吼道:“笑什么笑,不就是饿了吗?我饿了一天,肚子不叫我还是正常人吗?”
“活该,你铁定是小心眼追人要债追了一天才没吃饭!”说归说,我还至于那番无聊,我偷眼瞧着他唯美的脸萌起的酸楚,就轻声喊了一声“喂”,他许是沉思,被我这一吓,登时后退三步怒瞪而来,“干嘛?”口气还是恶劣地讨厌。
我晃了晃手里的参汤:“要不要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倒挺有骨气地,抬头挺胸铿锵有力道。
“诶,我只是关心你而已,好心遭雷劈。不喝就不喝,你让开,我要走了!”我扭头从他旁边穿过,他又要伸手捞起我的袖子,已经上过一次当了,我还不至于栽倒第二次。我伸手打开他的大掌,他吃疼地揉着生起红印的手背有些委屈地看着我,那双眼好似绵羊般瞪着可怕的猎人。我晃了晃脑袋,摇散脑中居然因为他这份可怜兮兮燃起的同情之火!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人画皮难画骨。他哪里可怜了,可怜的是我自己好不好,被人追了一天好受吗?
我朝前走两步,身后顿时响起一阵追近脚步声。我端着参汤猛然回头,已拉近一尺距离的他正将右脚迈出,见我回头倏然一愣,脚也腾空不知该放还是该收。
“喂,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我不悦吼道。
他收脚挺直站稳,负手故作老气横秋道:“谁说我跟你了,这里又不是你家?”见我忽地眼神贼亮,他想到自己这番话之自砸墙角,眼珠一转,又强词夺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可是当今可呼风唤雨的七皇子,我爱走哪里就走哪里!”
“我管你是是七皇子还是七老鼠,总之我再看你跟着我,我就跟你不客气!”我磨牙霍霍,抱紧参汤忽地朝前跑去。天时地利人和,在我地盘还怕甩不掉你这家伙?小小拐个弯,微曲身子躲在草丛里,不费吹灰之力!
看着他又一次盲目地跑过,我打了响指,昂头走向厨房。二娘这汤也是下了重本的,老爹只喝了几口就舍不得喝统统塞给我,我打算热一下再暖暖胃口。点了蜡烛,我将参汤倒回褒中用文火重温一遍。砧板上还有今晚做点心留下的面粉,肉碎,我洗了洗手,又找了一些青菜切碎混入肉碎中。能省就省,想起去年包的饺子,我忽地全身一颤,少了三师傅那帮倒忙的下手,现在凑合一顿宵夜应该不至于那么失败吧。
“对哦,明天是要包饺子还是吃汤圆呀?年年都吃这样的东西都腻了,要不学西方国家涮火锅做烤鸭怎么样?”我捧着砧板自言自语,想想对美食如数家珍的十一师傅就顿生羡慕之意,吃饱就睡,睡饱就吃,胖得多潇洒,立志尝尽天下美味不在乎能否做出世间绝味,这是多么崇高的境界!
嗅到参汤沸腾渗出的香气,我筋了筋鼻子,不似我,一窝浓汤就很好打发!
刚要掀开盖子倒汤,有人拾阶而上,脚步很轻不似光明正大!我左右扫了一番抄起一根火棍就钻入桌底,那双黑靴刚进门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来者不善!
“好香呀……!”那人在屋内绕了一周径直朝参汤走去,我一听,摸着地爬出去,口气不悦地喊道:“湛、紫、翎!”
那厮朝我的参汤伸出的魔爪快速缩回袖子,回头不自在道:“拜托,怎么又是你?”
“我才想说拜托,能不能别让我再见到你呀?”我合十双手鞠躬,将烧火棍丢进一旁稻草堆里。见他眼角余光有些馋地瞟向香气弥散的炉上,我摩挲双手抓起一块抹布走过去,“饿就说嘛,干嘛老是逞强?还有,这火虽是文火,但温度很高,你徒手拿想烫成猪手吗?”
“要你管!”他哼地撇头,五官漂亮的他就连生起气来也是极度美丽。我嘿嘿笑着,若当真是个女子,倒也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女子!
端着褒回到饭桌前坐下,我将汤分成两碗。他还是那番倔强地杵在原地,只可惜鼻尖的微微搐动将他贫贱不移的心态轰然推倒。
“湛紫翎,你吃不吃?”我指着对面那碗汤。他拂袖怒道:“大丈夫不食嗟来之食!”
死鸭子还嘴硬!我抓着勺子敲着碗筷叮当响,“行,有骨气呀,不吃酒不吃,饿死你活该!哼……”我端起碗咕噜噜地灌下去,偶尔偷眼瞅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就想笑。
“诶,你身上有没有什么钱呀?”我问道。
他瞪我一眼,口气不悦:“干嘛?”
“如果你拿钱跟我买这碗汤,这算不算嗟来之食?”我微笑地指引起一盏明灯,公平买卖,你情我愿。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我,我回瞪着他,脸上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他伸手在怀里掏了一会,食指撵着一锭金子丢过来,然后拉开下摆“砰”的一声迫不及待地坐下,“喏,给你钱了,这碗汤现在就是我的,现在还是你欠我,我可一点都没有欠你哦!”唠唠叨叨几句,他捧起青瓷碗呼啦啦地灌下去。我捡起金子笑呵呵地说好,借花献佛的油水甚高。好事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