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波澜不惊的进来跟桌尔打招呼,坐下给自己拿出筷子,问桌尔:“你怎么没跟周文昊一起?”桌尔说:“皇帝急召他回去,我不喜欢赶路”非鱼不再说话,他是清楚周文昊打着什么主意的。
郑踪言小心翼翼的问桌尔是不是要去皇城,正好她也还没去过皇宫,对一切未知地方感兴趣的郑踪言当然是要去皇宫溜达一圈的,见桌尔也是要去的样子。其实踪言除了非鱼外没什么朋友,尽管无月门也有数十个弟子,包括跟着凤箫吟的五年怎么说也遇到过不少人,但是她就是跟其他人熟不起来,自己不知道怎么去接近别人,而别人接近她却也不会招架。
非鱼是从小一起长大,亲人般的感情,而对桌尔则是无可奈何加怨念奇迹般的总想报复的感情。一边是害怕听桌尔损她,一边是想报小时候的仇。
桌尔见郑踪言有去皇宫的意思,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说:“大小姐乃是无月门的掌上明珠,你们去皇宫自然是满朝欢迎的,”又看了一眼非鱼接着说“你们二人很可能是无月门未来的主人,皇帝定是要见上你们一面的”。
未来的主人?踪言和非鱼相觑一笑,他们可没听说有这回事,郑踪言更不觉得无月门会让皇帝感兴趣。
踪言吃饱后长舒一口气,拍着非鱼肩膀说:“那就择日不如撞日,非鱼你去买辆马车,我们今天连夜出城向落天城进发”她要赶紧离开这个让她窝了一肚子火的地方。桌尔正喝着水差点噎到,这大小姐还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
踪言突然想到非鱼是第一次到外面来,可能不知道怎么办,便想马上叫住非鱼跟他一起去,开口时却发现人已经走远。看了看似乎没什么反应的桌尔开口似乎是征求同意的意思:“你反正要去见周文昊的,不如跟我同行,我不喜欢到哪里去还要通报等待,你可以帮我免去许多程序。”
在等待桌尔回答的时间踪言是心惊肉跳的,她这等于是不问别人意见就把人拉进自己的行程,被拒绝还好,她怕的是桌尔嘴里又说出什么讽刺她的话。
还好没有等多久桌尔就说好啊…踪言如释重负,正准备接着问些什么的时候,非鱼回来了。
非鱼驾车乘着月色前行,因为前方一直都是阳关大道所以十分安全。车内踪言和桌尔一直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很平常的聊天,卓尔没有冒出任何让踪言不快的话语,从回无月门到这里桌尔再也没有损踪言一句话,让踪言放心下来,这人看样子是改变了,于是跟他说话不再小心翼翼。
她大声的跟车外的非鱼说:“非鱼,你说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改变?卓尔现在说话好听多了呢?”非鱼听后笑着回头说:“任何的改变都是有原因的,是有什么目的也说不定!”卓尔靠着木壁说:“当然是有目的——”
没有人看见非鱼在车外沉下了脸。
“——还不是觉得自己以前太不招人爱了,现在想讨你喜欢罢了。”桌尔望着踪言把话说完,踪言低着头玩自己衣服上挂着的玉佩,听完大笑起来说“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
他俩也跟着大笑,都没发现这笑声惊吓了多少野猫在到处乱蹿。
非鱼了解桌尔的为人自然是不会相信这些屁话,但也不点破,毕竟踪言对这样的桌尔印象还是不错的。至于踪言,是从小被陈生莫名其妙的教育成对许多事情都满不在乎的性格,听到那些话也是满不在乎懒得去多想。
要从这偏僻的城镇到落天城需要半个月的车程,索性一路上让郑踪言感兴趣的东西不多,在每个地方都没有停留太久,才一个月就到达目的地的前一站希城。希城和落天城一样属于苏圣河河道经过的地方,所以踪言有幸见过一眼。
希城是诗画之都,全国的文人都以能在希城立足为耀,这里每年冬季都会举办风雅大赏,文人骚客汇聚一堂饮酒斗诗切磋画艺,还会有当红舞姬献舞助兴,骚客们借此扬名乐在其中,外行人慕名而来只为一睹名人风采,在风雅大赏的整整三个月城中所有客栈一房难求,所有酒楼的酒永远供不应求,各个风月场的女人都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些人身上,舞姬们更是全年苦练舞艺,只要在台上得到那些名士的一声赞赏便能身价倍增大出风头…
久而久之普通人也被潜移默化变得文邹邹的,普通妓女都能作得一手好画或吟出几句诗,连乞丐都比其他地方待遇好,多数乞丐都有看书的习惯,那做派早已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乞讨的样子,所以在希城随处可见的书不离手的乞丐是一大特色。
没想到风雅大赏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希城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那时和凤箫吟来这里时正好是风雅大赏,可谓盛况空前,不过十分可惜,踪言的脚刚落到岸上,凤箫吟就下令离开,她只能在船上眼巴巴的看着希城。
今天虽然没有当年那么热闹,但好在多的是时间瞎逛,踪言把头探出窗外看着来来往往的男女,又看看各个店铺别出心裁的招牌,再看看路边完全不像乞丐的乞丐,这希城还真是颇有人文气息。
非鱼驾车经过一家名为烦人居的客栈时踪言叫他停下,征求了二人意见后决定在烦人居住下。进店前踪言无意间瞟到路边的乞丐旁边一个人觉得十分眼熟,不过来不及细想就听见桌尔催她快进去要下雨了。
进到客栈要了三间上房,她越想路边那人越觉得肯定是那个人。于是让桌尔先去房间放东西,转头就出去找那个人,在门口撞见弄好马车的非鱼便拉上他出去了。那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蓄有一点胡须,一套简陋的桌椅,桌子上放着简单的作画用的材料,似乎是以为人作画为业,偶尔有人上前询问什么又摇摇头走了,给人一种落魄的感觉,他无可奈何的神情看起来甚至不如身边乞丐。郑踪言确定那个人就是她几年前和凤箫吟在这希城遇见的希城第一画师——柏大千。
凤箫吟有一艘很大的船,一直在苏圣河航行。这金碧辉煌的船里里外外细节都极尽奢华,船头与主桅杆都分别挂有一面大旗,上面写着“十里画坊”。这艘船上船工和仆人一共有一百三十几个人,由于这船够大每天这么多人在上面生活来来往往却丝毫不觉得拥挤。凤箫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有些讨厌男人,要不是船上有些体力活否则是不会请男船工的,船上她的活动范围是不允许出现男人。她跟着凤箫吟五年,从没见过她穿鞋,在船上都是赤脚走来走去,倘若下岸就会坐在轿椅上由四个女人抬着行走,双脚绝不会下地。
十里画坊的船行进正在举行风雅大赏的希城,凤箫吟的名气似乎很大,船一进入希城就看见岸两边站满欢呼的人群在欢迎十里画坊的到来。十里画坊在每个城市都会专门停留十天左右进行字画买卖,全天下多数画师都希望自己画上能盖上十里画坊的印章,这是对于画师的一种肯定,更是无上的荣耀,若是被十里画坊的主人凤箫吟看中并盖章的画必定会引发收藏者的狂热争抢,而那位画师就会从此扬名天下。十里画坊一面向画师买下字画,一面进行竞价出售,因为十里画坊的招牌就是珍品的象征,凡是被十里画坊收入囊中的画都是佳作,绝对不会有赝品,所以爱画人士都愿意向十里画坊购买。
那天停下船上岸,仆人们熟练的把桌椅和搭建展示台的架子往岸上的空地搬,十里画坊的人都训练有素,踪言发个呆的功夫就开始往岸上搬字画,往已经搭好的台子上精心摆放。按照流程前三天是任人观赏,后面几天就会安排竞价。希城真不愧是诗画之都,前来赏画的人一直到天黑还络绎不绝,只好掌灯接待到半夜才消停。待仆人将所有卷轴入库,凤箫吟才睡完觉醒来。本来在停下船搭台的时候踪言就跃跃欲试要下船去,可一回头就看见凤箫吟躺椅子上睡着了,其他人都忙前忙后的,她也怕一个人出去会遇到危险只好呆在船上,想帮大家忙也不晓得如何下手,只好盯着凤箫吟看她什么时候醒来就拉她出去。
最后不知怎么的,她和凤箫吟两人一起半夜醒来。
郑踪言睁开眼睛出门看见天都黑透,抓住一个人问到什么时辰了,原来已经子时了,沮丧的回到房间跟凤姨抱怨起来。椅子上的凤箫吟懒懒的换了个姿势说现在正是希城一年一度的盛会,我们需要好好休息,明天就带你出去逛逛,说着便要闭眼,踪言懒得理她,肚子有点饿,到厨房找点东西吃后回来打算问她要不要吃,叫了几声人得到又一个翻身。无奈间只好去船头看星星,出来才发现天空乌烟瘴气的,哪来的星星,似乎在睡梦中有听见放烟火的声音。悻悻的回到房里瞥了一眼凤箫吟竟然也来了瞌睡。踪言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有病一般,不管自己如何精神抖数,只要看见凤姨在睡觉她不久也会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