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竹妃的酒杯落地,沾染了裙摆。上官沐尧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了。那么,龙合陨的计划莫非失败了。竹妃轻摆手,上前欲捡起打碎的酒杯的丫鬟退了下去。竹妃的眼紧盯着一步步走近的沐尧。忽而一撩衣摆,快先一步,扶起刚跪在地上的沐尧,未等沐尧开口,就已梨花带雨,“快让我看看,公主可安好?”竹妃用广袖擦擦眼泪,拉起沐尧的手,“都是我的错,莫不是我大意,公主也不用在外受苦……”
沐尧轻笑,不经意间躲开竹妃的手。虽那般自然,但已让竹妃倍感生疏,“沐尧这次虽被劫,却是学会了怎么看懂人心。要不只在这深宫中,又怎么能看到这人世间的险恶呢?”舞姬,这相同的伎俩。仿佛在一次次告诉自己,竹妃定是细作!竹妃收回落空的手,心有千层浪。
说话间,北唐帝已离座走来,一双大手扶住沐尧的双肩,打量着,“真的没有受伤?”沐尧抬起头看着北唐帝,耳鬓已有白发,仿佛老了不少。沐尧只觉鼻子一酸,热泪盈眶,狠狠摇了摇头。“快说,是谁将你劫去?父皇定将其碎尸万段!”竹妃垂了眼眸,更加心虚。
纳兰景泰走上前,抱拳答道,“禀帝王,臣在郊外匪贼那里寻到公主。那匪贼只为图财,误以为公主只是大家闺秀。匪贼得知公主身份后,主动请命。微臣本应立即禀告帝王,只因公主想借此宴会昭示天下,自己无碍,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闲言碎语。”那充满磁性的声音不知安抚多少人的心,“微臣已将其关入打牢,听后帝王发落!”
北唐帝冷哼一声,“既是匪贼,那么就全部剿灭。另将其首领的头颅挂于城楼七日,以警臣民!”沐尧心中一惊,无论谁为替罪羊,这样的惩罚无疑过重。沐尧刚要求情。只见北唐帝满带笑意,道,“这样看来公主和将军真是颇有缘分啊。既然如此,那么就等沐尧歇息两日,择良辰完婚,可好?”
果真有的事逃脱不了,北唐帝的笑声如匕首般割着沐尧的心口。沐尧不自主地咬紧嘴唇,指甲也嵌入手心,血腥味也让自己更加清醒些了,“儿臣不愿,请父皇收回成命。”沐尧抬头直视父皇,“儿臣无才无德,不配……”
还未等沐尧说完,北唐帝瞥一眼下面的纳兰景泰。憋住内心的怒火,毕竟这是他最宠的公主,毕竟她刚刚回宫。北唐帝闭下眼,“李荣,扶朕回养心殿。朕累了,你们也都散了吧!”说着甩袖而去。
李公公上前扶住北唐帝。重臣跪地,“恭送帝王!”
沐尧瘫软在地上,不知道自己怎会这么大胆,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沐尧紧紧锁眉,感觉腹部绞痛,自从离开南荣国,自己就浑身不适。沐尧以为是周车劳累所致,未曾想情况似乎越来越不妙。难道,是有人给自己下了毒!
竹妃看着沐尧一身虚汗,眼眸中似乎闪过一层深意。这症状……猛然间,看见纳兰景泰担心地走过来。竹妃一瞪纳兰景泰,似乎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看着两侧的丫鬟,道,“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扶公主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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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您可醒了。”沐尧慢慢睁开眼睛。一眼血丝的若依看着她,似乎一夜未睡。
沐尧紧张道,“他们可有为难你?”身为贴身丫鬟,眼睁睁看着主子被劫去,怎能免去惩罚。
若依一抹眼泪,起身转了个圈,又趴在床榻边,道,“公主,若依好得很。公主和太子素来交好,有太子护着,没人敢动倾月宫的人。”若依挤出一丝笑。
太子从小就喜欢和自己打闹,蛮不讲理倒符合他的脾气,沐尧想起自己和太子的糗事,不禁轻轻一笑。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问:“父皇,可有收回成命?”
若依躲过沐尧的视线,低头看着地。
沐尧扯开被子起身,被褥滚落一地。若依跪下拉住她的脚腕,哀求道:“帝王没有罚您,您理应向帝王谢罪,切不能再去理论。这帝王的话岂能说收回就收回啊。”
沐尧忽而呆在原地,紧紧锁眉。只得用力踢开若依,“放开我!”沐尧知道自己下手有些重,可不如此,若依绝不会松手。
出来的匆忙,身上连件斗篷都未穿,沐尧只觉得刺骨的寒。更何况还下着雪,虽说是正午,但未见一丝暖意。
“哎呦,沐尧公主,您还是先回去吧。昨个儿,帝王可真是动怒了。您要是再闹下去,帝王恐怕就要降罪了!”沐尧不知所措地看着李公公,想必他说这话也是为沐尧着想。如果真的硬闯进去……
“那您就去禀告父皇,说沐尧在此请命了。”沐尧说着跪在了殿外。李公公见她心意已决,只能摇摇头,进去禀告。“公主,您这是何苦呢。”若依为沐尧披上斗篷,怜惜的看着沐尧。不知多少人心中想着嫁给这旷世名将,可自家主子,却怕得很。
沐尧拉起若依的手,想看看自己刚才有没有伤者她。若依却抽出来为沐尧紧了紧斗篷:“公主的心思,奴婢明白。”
沐尧想说声谢谢,却已哽咽。若依想陪她跪着。沐尧却一把拦住她:“你若想我没人照顾,你就跪好了。”沐尧泪眼里闪过一丝假装的埋怨。若依只好默默地站在一旁。
沐尧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落雪,指尖轻点溶解,即使再美,也消失得不留痕迹。
“公主,帝王说这婚事不能改,让您先回去。您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李公公焦急的说着。
沐尧看着这紧闭的宫门,咬紧嘴唇,不语。李公公看了看若依,见劝不动,紧皱眉头,叹了口气,也只好离去了。
转眼间,夜幕紧迫。不知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李公公也不知劝了多少次了。沐尧摸着自己的膝盖,已经没了知觉,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残了。若依更是眼都不敢眨地看着她,生怕她撑不下去。
纳兰景泰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蹲着死死盯着她。沐尧已经没有心情摆出一点脸色了,也只是蜻蜓点水般看着他。沐尧猝不及防的被他横抱起,想挣扎却没有一丝力气,只是拼尽全力睁大眼睛瞪着他。他不理她,在转身时,沐尧却看到了不远处跪在她身后的太子上官恒俊,上官恒俊抬头看看她,继而低头,手紧紧握着身边的雪。若依显然也吃了一惊,但也只是不语地跟着。
“你是想让更多的人陪你受着吗?”纳兰景泰扬扬下巴指向上官恒俊。抱沐尧经过上官恒俊身边时,上官恒俊却如释重负般冲沐尧笑了。沐尧竟不知这个顽劣之徒何时陪自己跪的,他是最怕父皇的,可又不想让沐尧自己一人受苦,所以才来陪自己受着!~
回倾月宫后,屋子里被暖炉烘得很惬意,几缕熏香惹得人想要入眠。纳兰景泰以迅速为沐尧解下斗篷,把她放到榻上,用被子裹起来。
一边竟还站着太医,他竟这般细心。沐尧由着太医诊脉。“公主无碍,喝点御寒的药就好了。”太医恭恭敬敬地说着。
“奴婢去跟太医抓药。”若依说着和太医走了出去。沐尧本想拦着,让若依下去休息,但又一想,她怕是不会依的。
“答应我一事,可好?”沐尧呆呆地看着跳跃着点点红烛。
“等你嫁到将军府,我为你建一片梅园。北唐国虽冷,但到冬天,你亦可以见到一片”香雪海“,喜欢吗?”纳兰景泰语气里但这恳求,他怎会不知沐尧的要求是什么,可是他不想听,不敢听!
沐尧嘴角有一丝苦笑,“你所钟爱的只是儿时那段记忆,并非记忆中的那个人。记忆虽美,但人已变。我既不想嫁给你,你为何要苦苦相逼?”他越逼,她越想逃。
她还是说了,而且说的那般残忍。纳兰景泰自顾自地说着,“你到了将军府,如果不想见到司马坠露,我就把她送往别院,永远不再见她。你现在虽不愿,但到了将军府,我会等你,我……”
“啪——”沐尧狠狠地扇了纳兰景泰一巴掌。他一口一个将军府,他是铁了心要娶自己,他做了难为自己的事,却还觉得自己愧对了他般。沐尧心里恨着,更难受着。身心俱疲,道,“滚!”
纳兰景泰哽咽着,“你好好休息。”说罢转身离去。
走出倾月宫,纳兰景泰将拳头狠狠凿向宫墙,血流一地。如果不是他答应了一个人,要在她及笄后娶了她。他是本可以等到她愿意为止。可是谁又让她如此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