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河里的水烫手,地里的土冒烟。
凌芙夏一手提行李,一手拿树枝当拐杖俯身慢慢向前行。凌乱的长发参差不齐的粘在脸上,豆大的汗珠“啪啪”的掉下来,滴落在长长的眼睫毛上,明亮的双眸此时是一片雾蒙蒙的样子,没有任何的焦距,干涸的嘴唇到处都是裂开的伤口。一身青衫上面除了汗水就是泥水,男靴上也沾满了泥土。
云香跟在身后,同样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干净的地方。
正当她们艰难的向前行时,突然云香张开嘴一声尖叫:“啊——,小姐,救我!”凌芙夏猛的回头,只见云香右脚一滑,倒在坡道上,身体正要往下滚去。
她两手往外一撇,赶忙扔掉手中所有的行李,一个前扑伏在云香身上,双手牢牢的抱住她,顷刻间两人便消失在眼前。
“咚”的,凌芙夏白皙的双腿,撞在了横七竖八的枝干上,“啊—”她吃痛的低叫一声,双眉拧在一起,紧接着云香咧起嘴,纤细的手臂又被坚硬的石头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两个人一直不停的往山下滚,一直不停地发出各种哀号声,直到她们被重重的摔在平坦的大道上........。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凌芙夏慢慢转醒,她吃力的睁开双眸,左右转动一下,用手托着头轻轻坐起来,微微闭起星眸,试探的抬了一下受伤的右腿,发现没有什么大碍后,“呼”的长舒一口气,随即转动脑袋向四周望去,看到不远处昏迷的云香,二话不说的爬到她身旁“呲”的把长衫下摆,扯下一条,牢牢的绑在云香出血的手臂上,弄妥后,伸出纤细的双手轻轻拍打云香的脸蛋,低唤道:“香儿,香儿,醒醒,醒醒。”
云香听见叫唤声,悠悠睁开自己的双眼,目光由凌芙夏身上转到四周,白皙的手牢牢按住包扎好的地方,断断续续的说道:“小.....小姐,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凌芙夏使劲的扶起地上的云香,满脸愁容的说道:“只是你的手臂受伤了,要好好休养才行。”
“小姐,放心,香儿没事。”云香牵强的微微一笑,无所谓的说了句:“小姐还是快点赶路吧。”
凌芙夏定定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云香,眸中瞬时泛起泪光,心里万般感激,要不是因为有香儿的陪伴,自己肯定坚持不到现在,早就命丧镇国公府了.......。
云香此时,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小姐又救了自己一命,这辈子的恩情,怕是永远也还不清了。她暗暗思付,哪怕是一辈子跟着小姐逃亡,自己也心甘情愿,绝无半点怨言。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个人沉默不语的一直向前走着,直到.........。
“香儿,你看,前面有条河!”凌芙夏陡然睁大双眸,拉着云香的手,兴奋的叫道:“咱们赶快过去,看看有没有船?”
“嗯。”云香满面笑容的重重点了点头,拉起凌芙夏,迫不及待的朝河边奔去。
苍穹欲滴的群峰簇拥着一条逶迤清亮的河,只要轻轻一瞥,河面下的游鱼和细石便可一目了然,鱼儿的鳞片闪闪发亮,石头上的纹理精致而秀气。河面有若流动的玻璃,毫无瑕疵,干净而透澈,让人的心情也清澈了起来。
两个人气喘吁吁的跑到河边,凝视着眼前的河流,她们先是高呼一声“啊——。”随即就像是久旱逢甘露般,倏地蹲下身子,用纤细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把水送到嘴边,“咕咚咕咚”的喝个没完。
这时远处有条小船划了过来,两人轻拭一下红唇,连忙起身挥动着手臂喊道:“船家,我们要过江。”
“好嘞!”一个低沉的高音顿时响起。
小船慢慢的划近,只见撑船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头上戴着一顶草席编织的破旧草帽,露在帽沿外边的头发已经全数斑白,上身穿着一件土色的褂子,整个背脊又黑又亮,下身裤管微微卷起,瘦弱的双腿,直直的站在船上。他抬起头,笑嘻嘻的问道:“两位公子想要坐船吗?”
“是的。”凌芙夏嘴角上扬,眼含笑意,温柔的一问:“老伯,可以送我们过江吗?”
“公子上来吧!”老汉双眉上扬,语气和善的说道:“老汉我做的就是这过江的买卖,怎么能不送两位公子过去呢。”随即把绳索套在岸边的铁棍上,伸出苍老的手,把凌芙夏和云香扶上船,待她们坐好后,大嚷了一句:“走喽!”船便慢慢向前划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皇城,凌芙夏不禁泪流满面,心中思绪千回百转,爹爹女儿走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女儿一定会为您洗刷冤屈,救您出牢笼,您可一定要挺住,等我........。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小船终于晃晃悠悠的到了河的对岸。
“公子,到了,请下船吧。”老汉把船停稳后,一个纵身跳上岸,伸出自己满是皱纹的手,轻轻的把凌芙夏和云香拉上岸。
凌芙夏抬起星眸,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满脸愁容的想,一定要赶快找个栖身的地方,不然今晚又要露宿街头了,正当她来回环顾的时候.......。
“轰——”一声巨响,陡然响起,接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人们不停地四处乱窜,盼望能找到避雨的地方。
凌芙夏与云香双手盖住头顶,顺着人群也急速的朝前奔去,此时她们顾不得自己身在何处,只是希望身上唯一挡风避雨的衣衫,能幸免于难。可是天公偏偏不作美,跑出数十米之后,她们也没能找到一个避雨的场所。无奈的两个人,只好呆呆的躲在一棵树下,脸上尽是泪水和雨水。
凌芙夏满脸水渍的抱紧云香,抬起头高声大喊:“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我们已经很可怜了,为何你不给我们一条生路,好不容易逃离出皇城,又遇上大雨,这么天寒地冻的夜晚,我们要去哪里投宿?”
“呜呜——”云香趴在凌芙夏的胸口,伤心地哭着。
“驾,驾,驾。”突然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只见一个身穿家丁服的男人,驾着马,冒雨飞速向前奔驰。凌芙夏瞬间眉开眼笑,她倏地放开怀中的云香,“噌”的站起身,不假思索的朝大道上跑去。
“吁——”男人一声长喊,陡然停在凌芙夏面前,横眉冷对的嚷道:“你不要命了,想死去别处,我还有要事在身呢。”
“嘘”的凌芙夏长叹一口气,站在马前,双眉紧锁的哀求道:“大哥,我们初到这里,又赶上大雨,实在是找不到藏身之地,求求你,带我们离开这里,他日我们一定重谢。”
“我没空。”男人坐在马背上,满脸雨水,双眉拧在一起,不耐烦的嚷嚷着:“我家老爷重病,我奉命去请良医,哪有时间带你们出城呀。”
“你家老爷什么病?”凌芙夏双眸挂满雨珠,满含希望的问:“我懂医术,一般的疑难杂症根本不是问题,你能否带我去看看你家老爷。”
男人顿时停止了谩骂,睁大双眸,上下打量起凌芙夏,不确信的撇撇嘴:“你真的会看病?”
凌芙夏见男人有所动容,急忙点点头。
男人看着眼前的瓢泼大雨,犹豫的想了想,前面的道路崎岖不堪,自己要是执意上前,估计一时半刻也回不来,要是把他带回去,既能交差又能早点回家睡个好觉,何乐而不为。于是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凌芙夏兴奋的折回树底下,拉起云香,高喊着:“香儿,咱们有救了,走!”
.............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见男人突然间停止继续前进,一个纵从马上跳下来,急急的拍打着台阶上大门:“开门呀,大夫来了。”
“吱——”的一声,门猛然被打开,男人回头拉起凌芙夏的手,大步流星的走进院子里,穿过蜿蜒式的走廊,来到一个卧房门前,低下头,恭敬地喊了声:“李总管,大夫来了。”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刚毅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顾不得打量凌芙夏,侧身把她让进屋,焦急的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男人:“大夫,我家老爷突然晕厥,不知是何故?还望大夫仔细诊断,开出良方。”
凌芙夏拽了拽身上湿透的衣服,弯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纤细的小手轻轻放在男人的手腕处,细细的诊断起来。”
片刻过后,她慢悠悠的走到卧室外,坐在桌旁,奋笔疾书写下一个处方,嘱咐道:“一定要按方抓药,需小火慢攻,一日煎熬三次。”
“是”一个俊俏的丫头,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凌芙夏起身来到管家面前,皱起眉,斟酌了下:“你家老爷这是宿疾,需要针灸与汤药并用,才能康复。”
“那有劳公子了,这几日就请公子暂居林府,等老爷康复后,我们一定会重金答谢。”管家一脸庄重的祈求着:“来人,给先生收拾睡房,让先生沐浴更衣。”
“那在下就打扰了。”凌芙夏眼含愧疚之色,心中窃喜的想,总算不用露宿街头:“对了,我的书童还在门外呢。”
“快去请。”总管眉头一皱一声高呼。
就这样凌芙夏和云香有了暂时的“家”。为了能让林老爷早日康复,她们衣不解带的伺候了他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
“水,水。”一声低呼从床上传来,凌芙夏猛的从椅子上坐起,快速的奔到床边,只见床上的男人伸出粗壮的手臂,轻轻的喊着。
她赶忙倒满一杯水,坐在床上,托起男人健壮的身体,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把水喂到他嘴里。
片刻过后,男人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感激的老泪纵横:“多谢公子救命之恩,等老夫康复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的。”
凌芙夏满脸笑容,双眸翘起,宽慰着:“林老爷,你的宿疾已经根治,用不了几天,定能康复。”
林老爷听后笑了笑,又沉沉的睡去。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数日后,林老爷的卧房内传来了铿锵有力的大笑声:“哈哈哈。”
一室的丫鬟奴婢们恭敬的跪在地上:“恭喜老爷康复!”
“起来吧,有赏,都有赏。”林老爷生机勃勃的喊道:“多亏公子你的救命之恩呀!”
凌芙夏眉开眼笑的摇摇头,“林老爷您吉人自有天佑,我怎敢邀功。”
“哎!”一声长叹,从正在大笑的林威任的嘴里发出。
凌芙夏不解的皱起眉,趋身上前问道:“林老爷为何长叹?”
林威任用眼扫了一下众人,面色严肃的说道:“你们都退下。”
“是。”一屋子的奴婢瞬间消失。
林威任欲言又止的看着凌芙夏,悲愤的说道:“实不相瞒,老夫曾有一子,因体弱多病,很早便离开了人世,当年夫人见犬子归西,抑郁寡欢数月后也就离去。我与夫人峦叠情深,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再娶。如今已是古稀的年纪,家产虽然富可敌国,可膝下无一儿半女,深夜醒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中真是......。昨天我命人请你的书童前来,得知公子你已无父无母,因为家道中落,沦落到我们这里。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求公子你成全。”
凌芙夏淡淡一笑,温柔的说道:“林老爷请讲。”
“我想请公子认我为父,圆我无子之梦。”林威任双眉紧锁,眼中透出祈求的神色:“老夫知道自己强人所难,可老夫一见公子,觉得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孩儿,我.....我.......。”
凌芙夏听到这话猛的一征,她皱起眉,沉默着。
林威任看着眼前的俊俏公子不言不语的来回走着,心中犹如好烧般,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多么希望公子能够答应,这样至少将来有人给自己送终。
此时凌芙夏心中百感交集,自己现在无家可归,无处可去,要想将来救父亲出囹圄,首先就是要先活下来,找到安身的地方。她思来想后,既然林老爷有意认自己为义子,那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答应了他,这样才有机会重返皇城,替父亲伸冤。
想到这里她顿时眉开眼笑,走到林威任面前,屈膝一跪:“孩儿拜见义父!”
“好儿子,好儿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林威任的独子,我林府的少爷啦!”林威任猛的从椅子上坐起,喜极而涕的一笑:“来人,准备酒宴,今夜我要和少爷开怀畅饮。”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