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夜不敢硬碰,御剑疾驰,绕了开去,长天冲过了头、从剑旁掠过,韩夜趁着这个当口对云梦唤道:“梦,你要振作起来,我们的仇人来了。”
长天反应不慢,在空中打个转,又朝韩夜背后扑来,韩夜心下一惊,然而带着两个人根本没法对敌,只能尽力趋避。
“看样子你很苦恼啊!”长天阴冷一笑,更想耍耍这韩夜,朝他打出一道黑气波,韩夜无力躲避,只好将司徒云梦连同司徒胜抱在怀里,硬生生用肩膀吃下这一击,衣襟破碎,皮肉顿时黑了一片。
毒瘴令韩夜痛苦不堪,他闭上右眼,勉力支持着御剑。
“啧啧啧。”长天笑道:“这会儿有功夫关心自己的情人?好有英雄气概啊!”长天笑得很阴沉,浑体发出数十道黑气波分散到空中,然后从各个角度齐齐打向韩夜,道:“那就送你们一家团聚!”
黑气波虽不快,但威力很大,韩夜避无可避,紧紧抱住云梦,只能放出玄元真气硬着头皮抵挡。
“你这畜生!究竟还要迫害无辜之人到何时!”
但听一身娇喝响起,从韩夜那里倏然冲出一股强大风暴,掀飞到十数丈之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竟然将长天的黑气波也吹飞了出去!韩玉等人因为离得比较近,反而没受太大影响。
“这……这是什么招式?”长天举袖遮挡,倒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原来司徒云梦虽然失神落魄,好歹知道韩夜在照顾自己,眼见他身处危难,终是释放出潜在灵力来保护他,这情急当中发出的风暴实是不可估量。
长天镇定下来,冷笑道:“哼哼,好,能把我的黑气波都吹散?那么,数百道呢?数千道呢?”说罢将墨绿道袍一展,周身向着四面八方发出无数黑气波,不少黑气波转过弯来、像下雨一般朝着众人打去,他张狂笑道:“看你救得了谁!”
正当众人以为在劫难逃,韩夜忽觉手臂一阵灼热,魔族刻印又欢快地动了起来,这时,方圆十丈内红芒四射,形成一个盛大的红光海洋,黑气波打到上面登时散作无形,恰似泥牛入海、冰片落潭。
长天这一惊吃的不小,铁着脸慌忙问道:“何方高人?”
“哼,你这杂碎,不配知道本座名号。”随着沉稳的声音响起,空中化出一个红光法阵,现出那红头蓬发的魁梧男子,他将手一伸,十丈之内的红芒尽归于掌心,而后冷冷才瞟了一眼长天,道了声:“滚。”
长天见来人气势强盛,不敢碰硬,生怕草没斩成、倒闪了自己腰,识趣地化作一团黑气溜了,心道:“韩夜,算你走运,今日有高人相护,我先去灭了蜀山,有机会再来取你性命!”
薛燕见重楼又一次出现,急道:“红毛,你要来帮忙,为什么不早点来?还有,把那个老乌龟杀了啊!放他走干嘛?”
“杀他?哼。”重楼不屑地一扬朱袍,瞟了一眼韩夜,桀骜地望着远方道:“要是替这窝囊废把仇人杀了,他还有心思练武变强吗?”
韩夜闻言保持沉默。
“看你这窝囊样子,一世都报不了仇。”重楼随着韩夜一同飞着,道:“来我魔界修炼,如何?”
“魔界?”韩夜清眉一皱,沉声对重楼道:“你的意思是,我一定要成魔才能报仇?”
“哼,不然你还能怎样?到处被人欺负,靠几个女人保护?”重楼不屑地说着,道:“本座事务缠身,没空等你,速做决定!”
韩夜望了一眼怀里的云梦,云梦冲他摇了摇头,韩夜便是谁的话都不听也得听云梦的话,于是道:“谢谢你救了我,这恩情我记着,但我绝不成魔。”
重楼道:“看来你误会很深啊,成魔并非心智全失,反倒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当然,心术不正的人走捷径,即便成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夜看了一眼背上的司徒胜,道:“要我成魔也可以,帮我把伯父救活。”
“阿夜!”司徒云梦抬头看了一眼韩夜,见他目光坚定,便不再多说什么,心里倒也希望这个魔尊当真能救父亲。
谁知重楼却森然道:“本座从不救人,只会杀人。”
韩夜道:“你这话诓谁?那次在神木林,她的命不就是你救活的吗?”
“哼,不知所谓。”重楼懒得与他多做口舌之争,化出一道红光,身影渐渐消失于其中,只甩下最后一句话:“现在不来,很快也要来了,本座不急。”
虽然司徒胜这条命确实无法救活,但其余人终归得救了,韩夜稍稍舒了口气,才发觉怀里的云梦已经昏睡过去,想是之前灵力使用过度。
“小玉,我们须尽快找个落脚之处。”韩夜对韩玉道。
“好。”韩玉对哥哥说罢,带着薛燕一同往云端的下方飞去……
等司徒云梦睁开迷离玉目,发觉正躺在自家闺房的床上,床边坐着面容清秀的韩夜,正盯着她看,见她醒转便关切问道:“醒了?”
云梦呆滞地点了点头。
“这是燕儿特地给你做的银耳莲子羹,先喝一点。”韩夜说着,从桌边端了个碗过来,放在唇边吹了吹,这才递到云梦身前,温声道:“喝吧。”
司徒云梦喝了几口,鼻子一酸,香泪簌簌地往下落,滴到了素纱衣襟上,她将身子倚在床柱上,目光黯然移向一旁,问道:“我爹呢?”
韩夜见云梦没心思吃东西,把碗放到一旁:“你爹,我已将他安葬在我爹娘的墓旁,三叔我也立了个衣冠冢,总算一家团聚。燕儿说,鸣剑堂死得一个不剩,长天老贼暂时也没空管我们,可以在这里先照顾你几日……你昏迷了七天六夜,燕儿给你做饭,小玉给你洗澡换衣,天可怜见,总算好转。”
云梦望着韩夜道:“你呢?”
韩夜叹气道:“我怕鸣剑堂弟子中了傀儡虫会尸变,把它们都烧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就守在你身边……”
“我是问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我爹要自尽?”司徒云梦美眸圆睁,盯住韩夜责怨。
韩夜知道这事是避不开去了,于是双手搭在司徒云梦肩上,却被司徒云梦轻轻推开,只好解释道:“我如何不想救他?但他魂魄既失,已如同死去,他愿为我们牺牲,我只能尊重他的选择,别无他法!”
司徒云梦知道韩夜并不是那样的人,毕竟他在鸣剑堂为替司徒胜驱毒,自己差点连命都丢了,但先痛失大哥,又恨别养父,叫司徒云梦如何去面对这现实?她心中满是苦闷郁结,不知如何倾诉,只能倚在床头,潸潸流泪。
韩夜试图宽慰,忙去抚摸她的背,又被她拂到一旁。
司徒云梦玉眸暗淡、失落无比,不停地用素袖抹泪,冷冰冰地道:“你走吧,我现在心情不好。”
韩夜没有听司徒云梦的话,依旧坐在旁边看着她。
司徒云梦见韩夜还在旁边,越想越生气,渐渐玉胸起伏、喘息不止,激动地道:“你走啊!!我不想看到你!!”
韩夜望着司徒云梦近乎自闭的模样,抚了抚胸口发着微光的玉坠,陷入沉思。八年前,当听到司徒云梦说出这句话时,他还懵懂,终致分离;可现在,朝夕共对、身心合一后,他再听到这句话,终于把司徒云梦的内心读懂了。
韩夜没有听司徒云梦的话再离开,而是一言不发就去抱她,云梦执拗地伸出手去抵住,却被韩夜十指相扣紧紧抓住双手,将她逼在床头。
四目相对,吐息相接,韩夜感觉到司徒云梦的兰气吹在自己脸庞,柔中带着倔强,他注视着泪眼朦胧的对方,热烈地道:“我能听到你的心声了!当你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其实在想,你不愿因为心情不好而伤害我!当你说你不想看到我的时候,你其实在想,你已经没了爹和大哥,不想再看到失去我!是不是?”
司徒云梦还想挣扎,听韩夜把话说完,把一对玉眸睁得格外地大,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韩夜,点了点头。
韩夜紧紧抓住司徒云梦的纤柔素手,表情认真乃至于狂热地对她道:“不管你怎么想!从你把自己交给我那时起,我就已经是你丈夫了!你没了爹、没了大哥,那么所有男人的责任,皆须我一人承担!!把你照顾好,就是我的责任!!”
司徒云梦听完韩夜倾诉衷肠,再也绷不住了,停下了所有挣扎,动情极深,用颤抖的声音喊了一声:“阿夜~~~!!”
韩夜依然抓着司徒云梦的双手,将她抵在床头,深深相吻,良久才停下来,抚摸她脸庞道:“别难过了,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哄着你,寸步不离。”
“嗯……!嗯!!”司徒云梦痛快地点点头,紧紧抱着韩夜,渐渐安静了下来。
韩夜明白她的难过,用胸膛装满了她的泪,直至深夜,实在累得不行,终于倚着云梦的罗裙睡了过去。
司徒云梦怜爱地抚摸韩夜的脸庞,轻声道:“阿夜,谢谢你哄我,也谢谢燕儿和小玉照顾我,我不会再难过了,为了你们,我也应该坚强一点。”
这样想着,司徒云梦帮韩夜盖好被子,下了床去。
第二天清晨,听到一阵鸟叫,韩夜醒了过来,一摸身边,发现云梦早已不在。
“糟了!”韩夜心叫不好:“要是她一时想不开,又干傻事怎么办?”
“梦!梦!”韩夜边喊边追了出去,发现一个窈窕白影正在北苑外头晾着衣服,那不正是司徒云梦吗?
“怎么了?”云梦回过身,依旧是素衣黄裙、柳眉玉眸,只是表情变得尤为平静,见韩夜一脸慌张,微微一笑道:“我见你睡着了,燕儿和小玉都累坏了,就帮忙洗洗衣服。”
韩夜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她,抚摸她的长发,叹道:“难为你了。”
云梦环着韩夜的腰,道:“不,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再也不是什么大小姐了,也不是什么飞凰公主,我是你的……妻子。”
韩夜就那么抱着云梦,愧疚地道:“可我没能救下我们的爹,也打不过我们的仇人。”
“你已经尽力了,别自责!”云梦竖起兰指,放在韩夜唇边,真挚地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和你一起面对!”
“谢谢你,云梦。”韩夜怜惜地道。
“也谢谢你,阿夜。”司徒云梦依偎在韩夜怀里,忘却了过往的烦恼。
于是,云梦在众人的关怀下,心情平复了许多,众人拜祭过韩风夫妇和司徒胜的墓,离开了这个一潭死水的鸣剑堂,鸣剑堂从此在武林上销声匿迹,那地方日后成了一片荒地,韩夜时常会带着云梦等人去凭吊,已不在话下。
又是一日清晨。
蜀山,太极殿内。
韩夜四人立于太上老君神像前,薛燕一脸惊讶地问长风:“掌门,你是说,那老贼近日来过蜀山?”
长风点点头,一捋长须,担忧道:“想不到他竟已练成吸魄大法的最高层次,还夺了鸣剑堂镇堂之宝太阿剑,老朽独与他对战,尚有些吃力,幸而有几位长老助力,才把他重伤击退。”
韩夜道:“长天老贼灭绝人性,如今身受重伤,不可再放过他。”说着牵着云梦的手,向长风请求道:“烦请道长告知他逃去的方向,我们好前去报了这不共戴天之仇!”
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师侄,就算你能追上,凭你的实力,又能有几成胜算?”
四人回头一看,却见元云走进殿来,身后还跟着笑呵呵的元颐和一脸肃然的守真。
元云皱眉道:“长风师兄乃灵仙之境,尚自与他难分高下,加上我们这三位至仙长老,才将他打跑,你们四个凭什么去对付他?”
守真也劝道:“长天可不比锁妖塔里的妖类,如今修炼邪功,似仙非仙,似魔非魔,你等不要胡来,且在蜀山安心修炼。”
薛燕双手叉腰,对长老们道:“你们这些老头,早不把锁妖塔的塔基补了,差点让人间陷入危难!早不把那老乌龟灭了,现在还让他到处胡作非为!他可是害死了呆瓜兄妹一家,害死了小梦梦的爹,又害死了一整个门派的人啊!现在还叫我们别去报仇,实在可恶!”
“你以为我们不想清理门户?”元云生气地收拢剑眉,道:“只是那家伙太狡猾,我们又忙于各自事务,哪能一直守着?要能杀他,当日在鸣剑堂我便杀了,只可惜让他使诈逃了,才酿成今日之祸!”
“好了,师弟莫急。”长风也不责怪薛燕无礼,一捋长须道:“薛姑娘稍安勿躁,老朽已令弟子清玄去追寻长天踪迹,相信今日就会回来报信,到时……”
长风还没说完,门外已传来一个略感苍老的声音,道:“师父,我找到长天所在了。”
众人闻言一惊,却见一位发须花白、不修边幅的玄袍老者进到殿来,绕过众人向长风跪下身来,气喘吁吁道:“找到了,长天那老贼受了重伤,现在距蜀山东北两百里的花雨谷中休养!”
“花雨谷?”长风和三位长老闻言面色一变。
“花雨谷?”韩夜亦是清眉一皱,沉声对三女道:“我第一次在洛阳遇上燕儿,后来掉到洛河里,遇上了冯夷和宓妃……这些,是不是都对你们讲过?”见三女纷纷点头,韩夜这才面色严峻地道:“冯夷兄说他染病,正是经过这花雨谷!”
长风也对众人叹道:“当日苍月师妹也是在这花雨谷中了剧毒,回来险些丧命。”
守真又道:“我查过了,长天在死者身上种入的傀儡虫,似乎也正好来自花雨谷。”
众人把所有线索对上,才知这花雨谷的确问题很大。
云元双手笼袖,锁眉道:“当年苍月师妹就说过那里有道行高深的妖类,但她当时有些大意,非但没看清对方真身,还不慎被他们的毒伤到,亏得长空师弟舍命相救,才让她活了下来。”
“花雨谷那边的隐患是该除了。”一向笑脸盈盈的元颐也不再笑,而是认真地道:“只可惜我等与长天大战不久,元气未复,还需在蜀山修整数日,方能动身。”
守真思量一番,对长风道:“我们元气未复,长天只会比我们更虚弱,理当乘胜追击……掌门,我们须及时派人去花雨谷探个究竟,如果能够剿除则一并剿除,不成的话,起码回来报个信。”
韩夜四人闻言望向长风,却见长风严肃地点点头,道:“所言甚是。”说完,长风对清玄道:“清玄,这次就由你带着所有清字辈弟子以及韩夜一行人,去花雨谷探看,若解决得了,斩妖邪、清门户;解决不了,及时带人返回蜀山,为师与诸位长老再另作决议。”
“领命!”清玄道。
于是,韩夜四人整顿行装,休整半日,便与清玄、清元、清穆、清业四人一同踏上了去花雨谷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