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之撅着嘴不满的守在旁边,他家公子就不能用过早膳再弹琴吗?昨夜回来的那么晚,今早起的那么早,他怎么觉得公子回家之后,比在山中的日子还要浅眠了?
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的住!
刚刚歪过头,易之瞪着院墙上不知什么时候蹲在那里的大喝道:“你什么人?怎么能站在人家的墙上偷窥?”
“偷窥?你是说我?”来人被发现了,一点也不惊慌,反而一下从院墙上跳下来。俊逸的的脸上带着肆意的笑,微眯的狭长凤目看向旁边处变不惊的白衣少年。
“不是你是谁?这可是公子的院落,你怎么能擅自闯进来?一点礼仪都……”
“易之!”
轻轻的一声打断易之的长篇大论,停下了抚琴的手。
“楚世子雅兴,正门不走,偏偏瞧上了倾华的院墙。”
其实从赫连祁出现的那一刻,倾华便察觉到了,只不过不愿意理会而已。谁曾想,她确实是不想理会,但却不代表易之能稳得住性子。
她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似乎从她回来开始,她这个院子就从来不愁断人,可真是热闹。
“倾华这可就错怪我了!”赫连祁一副‘你冤枉我’的样子,就连他一直称呼倾华为‘少公子’,这个时候也改了直呼其名,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如是我从正门来访的话,岂不是很多的人都瞧见了我?那样的话,传出去多不好听?我也是为了倾华着想。否则的话,我也不会直接跳院墙这种有损本世子风姿的事情。”
“那依楚世子的意思,这倒是倾华错怪了?”
倾华从玄琴前站起身,易之见状,狠狠的瞪了眼没一点自觉的赫连祁,连忙上前将玄琴小心的收了起来。
赫连祁摆摆手,双眼晶亮,薄唇微勾,“无妨,本世子绝对不会怪倾华,倾华放心。”
倾华脸上的笑淡了淡,瞥了眼厚脸皮的男人一眼,便又垂下眼,道:“楚世子这次来,所为何事?”
背过身看向池心的清莲,倾华虽然看起来很亲和,但赫连祁却很清楚的能感觉到她的冷漠疏离。
昨日大殿上,他只是一时兴起才会想要与她合奏,却不曾想到,曲罢,他却将她的身影深深的印在脑中。
楚倾华是男人,而且是个迷人的男子。
这是赫连祁这般的想着,要是女人的话,他倒是一点也不介意遂了自己这一刻的心动。
或许是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如此清雅如莲一般的人,所以有些好奇。
赫连祁将最开始忽然闪现的悸动归结为好奇。
“一定是要有事情才能找倾华?本世子倒是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要来看看能弹奏出‘云中曲’的倾华,平日是做什么而已。”
掩下眼底的复杂,赫连祁笑着说道。
倾华转头视线从他的身上轻微的扫过,不再开口。
那一视线,让赫连祁的心狠狠的一颤。
她的视线平静淡漠,带着看透一切的了然,让他冰冷的心也随之变化。
他不明白,他一向冷漠的心,为何在一碰上楚倾华这个只是几面之缘的少年时,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倾华一身清风,没有任何东西能满足世子,世子若是想要在倾华身上得到什么,那只能说是失望而归。”
倾华知道自己身份代表着什么,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她父亲的身份代表什么。
护国大将军!
这个头衔代表着权势地位,然而在这风雨飘摇,诸侯争霸的乱世中,代表着却是一把枷锁,深深的将父亲锁在了上面。
赫连祁是楚国的世子,她相信他这几年一定做了很多的布置,想要离开汴京,想要回到楚国封地。
然而,
御宁帝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开?
倾华虽然是常年生活在山中,却不是什么都不清楚人,天下局势如何,她早已了然于心。
师傅常说,战火纷飞,最为受苦的人,只会是那些百姓。
师傅曾经说,若是真的有那一天,让她发誓,绝对不要护佑天下百姓。
倾华只是应下,却从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
赫连祁俊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倾华何以认为本世子是有目的的接近你?”或许之前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这一刻,他却再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是因为什么?
他不想过于深入的探究,等他重新回到楚国,一切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赫连祁的心慢慢的便静了下来,嘴角再次的扬起笑,热情的说道:“倾华是刚刚从外面回来,恐怕从没有见过汴京的繁华吧?不如今日便起看看如何?”
轻缓转过身,眼底划过一道明晃晃的讥讽,如玉的脸庞依旧带着温和的笑,道:“我记得刚刚世子曾说,之所以从墙上翻进我的院落,是为了防止被有心人瞧见,怎么这一刻倒是邀请我一同上街了?难道现在世子不担心了吗?”
那一双如黑曜石一般的双眸中一闪而逝的......是讥诮?
赫连祁有些失笑!
原本他还在想,倾华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不温不火的态度,谁知道只是牵扯到了一点点她的家人,甚至他都没有很准确的承认,她就一下子恼了。
相对于那副对待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温和却淡漠的笑容,他却更加喜欢她现在这一刻的真性情。
好心情的靠在栏杆上,赫连祁歪着头看向身边的少年,笑眯眯的说道:“其实啊也没什么关系,至少在这汴京中,真正敢对倾华,对本世子不利的人,还真的是少之又少。如果真的有的话......”顿了顿,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面上的平静无波,继续道,“如果真的有什么人敢对我们不利的话,以倾华的才智,心中定和明镜似的,是也不是?”
倾华默然。
知道又如何?
只要不牵扯到楚家人,只要不牵扯到长姐与太子,她何以会在乎那么多?
“世子请回,倾华还有事,便不相陪了。”
说完,雪白的不染纤华的白衣,与他墨色的玄衣错身而过。
发梢相擦而过,不带一丝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