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些男妖精想得到我,也经常会因为这样互相陷害,结果搞得两败俱伤;这个昊天上仙,平常只想着他是以欺负我作为人生的乐趣,不曾想他竟变本加厉地如此厉害,莫不是像太上老君所说,天庭最近天罡物燥,容易导致便秘、失心疯以及阴阳失调。
因我是神仙,好歹也不是散仙这种不入流的,而是立了品阶和官职的(不知照看红木林,一个守门的兽立不立官职),好歹真身也是一只半仙半兽的芳华兽,阿爹更是远古的神兽。
故而当我下落在一方气宇轩昂的宫殿上,天上忽现一片万丈彩霞,诚然是没什么奇怪的;
有九对龙凤围绕我身边转圈,诚然这是天君或是太白老君派下来安抚我情绪的,毕竟没事先通知我就采取这样粗暴的手段,实在太阴损;
甚或那几个站在天上明着是护送、实则是来监视我的仙友、祥瑞什么的都可解释,一般凡间的大人物听说都是这么出生的。只是让我纳闷的是,眼前这道阔气的七色彩虹还带着点儿斜微细雨到底是个啥意思?
我还在一旁琢磨,却不知哪一个急脾气的仙友一个没忍住,见我东张西望的就是不下去,实在看不过眼,伸腿一踹,我呈美妙的自由落体状,投生在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天君老人家也不容易,养了个闺女大了,女大不由娘,追个男人追到凡间,已是够丢脸的了;偏偏好死不死,东华帝君绝对也是个另类的,什么人不好当,偏偏要当一回儿太监,雷倒众仙一片。只是邪恶之风不可长,天君最是看重作风问题,此事连我这个小仙都看不过眼的事儿,到了天君那,涉及的女主角又是自己的亲闺女,估计拿一块豆腐撞死的心都有了。
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派出我这么一个品阶不够、仙术不够、人品不够的小仙到凡间完成如此重大的任务。因为,咳咳,本神君才疏学浅,手段不够(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被昊天那厮戏弄),恐是要让他老人家血本无归了。
这一世我的命格却极是显贵。在天庭混了这两万年,才上了区区一个品阶,到了凡间,天君可真是大方,直接给了我一个太子的头衔。等我长大了,就是他在天上当皇帝,我在地上当皇帝,如何地风光,如何地平起平坐,如何地光宗耀祖,这样的心花怒放我都暗暗埋藏在心底。
于是作为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我便天天如笑佛那般笑靥如花,日子过得十分开心,逗得我的皇帝阿爹还有皇后阿娘也十分高兴,还得了一个笑靥太子的外号。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在我才出生三个月,一个执着蓝底白条本子的神仙出现在半空中,冷冷地睨着我,非常不待见我却又不得不来似的,打开本子照本宣科:“太子奕玉,生于甲子年八月初四,卒于辛巳年十月初二,寿命一十八年……”
如果你才出生没多久,就有一位仙人过来告诉你,其实你也只有十八年可以活而已。这实在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因为你不知道还好,一知道就完了,天天在掐时间算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死。
这位奉命而来的仙君我倒是认识,拜昊天上仙所赐,偶尔我被强行掳到他行宫里头,这位冷面神君偶然一两次也会在昊天的屋里做客。即便是这样,我们两个也不感冒,我素来是自我惯了的仙君,没想到这位仁兄比我的自恋倾向还要厉害,完全可以把其他无论是神仙鬼怪,还是蛇虫鼠蚁权当透明。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天庭里头最惹不起的一位笔杆子,翰墨宫里的首席顾问,人称鬼见愁、仙见忧的司命神君。
据说当年天君的命格都让这位仁兄动了手脚,一个不好栽倒了别的仙姑家里,进而引发了一段孽缘,实乃天宫中千年难得一见的孽恋情深。所幸天母宽容,最终接纳了那位仙姑,天君也功德圆满,受了冠冕之礼,成为四海八荒、三界圣域、神仙万物的主宰。
这一段风流韵事,自是一时引为佳话,让无数青年男女神仙们,都在短时间内冲破了天界、年龄、身高、外貌等等等一切的藩篱,勇于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其中当然还包括了一些因为性取向问题苦恼了许久的男仙。
总而言之,司命神君的确是个百里挑一、万中无一的仙中翘楚。
这司命神君,我看着,就觉得这朵奇葩和那婆婆妈妈的昊天上仙,隐隐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故而,他才会降下身段主动去找昊天上仙;再故而,他对我总是冷言少语,多半是喝了干醋。
然则我也实在委屈,明明是昊天来招惹的我,却偏是我来受罪。当下小小的心脏不禁悲苦万分,包了一包可怜见儿的眼泪望着司命神君,希望他老人家抛却以往的偏见,能真正站在公正严明的角度,给我一个痛快的了断。
我还是婴儿,且下凡时被施术封了法力,除了心思比较通透,别的跟普通的娃儿也没多少区别。在我用眼神热烈地示好,希望司命神君高抬贵手,放弃前嫌时,已听到了我在凡间这短暂的一生,活生生的悲剧:
“……少而有福,生即令为太子。自小天资聪颖、器宇不凡,深得父母喜爱;十三岁平定国乱,娶敌国公主为妃,育有一子,其后称帝,立长子为太子……”我听到这一部分不禁喜不自禁,此前也在凡间生活过,这样的命格无疑是大富大贵,享尽天下之福的命。想必昊天上仙念在我与他的旧情上,早与司命神君通过气,这样的命运编写得甚好、甚好。
就在我露出婴儿般无牙的可爱笑容,努力做出要拱手作揖,感谢仁兄放我一马时,噩耗来了,司命神君略扫过我,继续用平板无奇的语调念他的本子:“惜公主早有心上人,此人正是其儿子的生父,亦是奕玉的情人……”
我听到这里,已经发现严重的不对劲,难道我的老婆生的儿子不是我的,而是我养的男宠的种?一国之君戴上这顶绿帽,还不如拿块马粪撞死以谢观众,但是我没想到,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太后新寡,日见一太监,万分宠爱。因奕玉横刀夺爱,合谋惜公主逼宫,奕玉含恨要杀死太监,孰料错手弑母,精神打乱之际杀死孽子,后自杀而亡。”
司命神君一念完,我就傻眼了。我靠!是谁与我有这么大的仇口,非要逼死我?本神君自问一向洁身自好,远离是非,从未得罪过一人一仙。要当断袖、戴绿帽子、弑母杀子,如此巨烂、恶俗、低级的宫廷破事,就算给老子做皇帝,老子也不待见啊!
完成任务,判下死刑,司命神君冷睨我一眼,飘飘然捏了个诀,回天上去了。
天君,算你狠。
这火气在宝贝女儿身上不舍得出,倒是拼了老命似的全向我使了泄愤,这等高超的隔山打牛法还真是独辟蹊径。
可怜的我,自此,人见人爱的笑靥太子变成了烫手山芋的苦瓜太子。我再也笑不出来了,不时还因地制宜地大哭一场,搞得宫廷上下鸡犬不宁。
这天,正巧一个宫女打扫时把紫檀木几上一定麒麟香炉打翻了,吓醒了犹自在做噩梦中的我,我心里郁闷得紧,特特地拔高了声儿在那里使劲哭,用尽吃奶的力气哭。哭这坑爹的天庭,哭这不公平的世道,哭昊天那厮连累我被司命神君整得如此惨烈,哭这该死的娃娃身子什么时候能长大,我在这边是度日如年。一下子,外面风云变色,眼看就要出事,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将我抱了起来。
请各位看官们注意,我强调的是‘强’而有力的手臂。我哭得朦胧的眼睛一时半会儿睁不开来,但略用余光扫了扫胆敢将我晾在半空上的人,顿时忘记了哭泣,拔尖的嗓音瞬间失声。直叹自己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天上地下,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地下长得,这几万年来见多了去了,但是这样震惊到不知所措还是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