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轰鸣声直到凌晨才结束,吴甲和佟菲相偎在草铺上一整晚彻夜未眠,二人都在猜测那种轰鸣声来自何处,佟菲甚至猜想它是深海的某种怪兽,之所以会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是因为它正遭受着某种酷刑。吴甲在她的小脑袋瓜上轻弹了一下,说道。
“如果真的是海兽的话,你说它会有多少颗牙齿?”
佟菲认真想了想,说道。
“我猜最少也得有几百颗吧?”
“不对。”
“那你说是多少嘛?”
“一定是满嘴牙。”
佟菲拍了吴甲一巴掌,说道。
“烦人。”
吴甲舒展了一下筋骨坐了起来,说道。
“躺了一晚上,出去活动活动。”
“你要去哪里啊?”
“我就在外面走走,你睡会吧。”
说罢,吴甲向长老的草房走去,长老在外面来回踱步看上去像是有急事一样,吴甲问道。
“您有什么急事吗?”
长老闻声抬头看见吴甲,说道。
“是网。我的网找不到了。”
“什么网啊?”
“打渔的网,如果找不到的话,我今天就活不下去了。”
吴甲看了看手上的亡魂曲,说道。
“没关系,我和你去出海,等我们满载而归的时候再找网也不迟。”
长老半信半疑的看着吴甲,片刻之后说道。
“好吧。”
吴甲坐上长老的木筏,二人向浅海驶去。不多时,木筏停了下来,随着水波一上一下的晃动着。长老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吴甲,不知他有什么样的办法能将海里的鱼变到木筏上。亡魂曲变成一把弓,吴甲将一根细绳拴在冰箭尾部,随后凭借自己的双眼瞄准海中的鱼箭发而出直刺鱼腹,随即用力抽回绳子,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就出现在了木筏上。长老惊讶的看着吴甲,惊讶于他手上的亡魂曲,问道。
“这是?”
吴甲沉吟片刻,说道。
“算是一种诅咒吧。”
闻听此言,长老便不再言语,随即向远海眺望,说道。
“暴风雨要来了,注定不是个适合打渔的日子。”
话虽如此,但吴甲还是一条接一条的将鱼拉到木筏上,没一会木筏被压得吃水变深不少,亡魂曲又变成手环模样,吴甲说道。
“长老这些应该差不多了吧?”
长老看了看木筏上的鱼,说道。
“够了够了,你也拿回去一些吧。”
二人回到村子,吴甲将满载的收获堆在自家草房门口,然后又向长老家走去。这时他看见长老正和一大帮村民说着什么,看到吴甲之后立即停止了,那些村民看吴甲的眼神多少有些变化,冷漠中好像透着一丝敬佩。吴甲将长老单独叫到一边,问道。
“昨晚的轰鸣声您听到了吗?”
长老一脸茫然的说道。
“没有啊。什么轰鸣声?”
吴甲从他眼中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随即笑了笑说道。
“没什么,大概是我听错了。”
吴甲出门时恰好撞见阿力。
“阿力。”
阿力应声回头看见吴甲,顿时略显激动的说道。
“我还正要去找你呢。”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刚刚长老和我们说你捕鱼很厉害,所以想让你教教我。”
“长老和你说的吗?”
阿力点点头,吴甲笑了笑说道。
“马上暴风雨就来了,今天恐怕不行了,明天吧。”
阿力看了看远处的天,说道。
“哪会有什么暴风雨啊。我这就去准备船,过会我去找你啊。”
说罢,阿力一阵风一样的跑了。吴甲向草屋走去,佟菲已经起来了,她看着旁边堆积的像小山的鱼,问道。
“吴甲,这是?”
“这是我们的口粮啊。在这里除了吃鱼外,就别想吃到其他东西了。”
佟菲一脸愁容,但她什么都没说径直走进房间。没一会阿力就高声喊着吴甲,二人坐着船再次向远海驶去。
“阿力,你父母呢?”
阿力愣了一下,说道。
“父母?我不知道啊。我从来都没有听长老提起过。”
“这种事应该不需要别人告诉你吧?”
“这里的每一件事都是长老告诉我们的,从出生到死亡。”
“每个人都是这样吗?”
“是啊。快看,有鱼了。”
吴甲闻声看向海里,发现一条浮出海面的鱼,他当即抬手射了过去,那条鱼立马就翻肚皮了。
“你可是神了,这样我们就再也不需要渔网那些东西了。”
吴甲狐疑的看着阿力,心想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捕鱼技巧,他们靠海生存的人居然会不知道。但想这些事只会让吴甲感觉是在浪费时间,他问道。
“那你们这里的人会结婚吗?”
“结婚是什么啊?”
吴甲想了想说道。
“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然后在某种感情的催化下走到一起,变成了一个独立的二人组合。”
阿力茫然的摇摇头,吴甲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明白,当他在想解释一遍的时候,琢磨片刻后还是作罢。
果然像阿力说的那样,暴风雨并没有来。二人划着木筏向村子驶去,当村子出现在吴甲眼前的时候,他觉得这个村子乃至于这个小镇都没有像它表面看上去那样祥和安宁,但吴甲也说不去是哪里的原因才让他有了这样的感觉。
阿力和吴甲相约明天再去捕鱼,吴甲笑着点头答应。当他回到自己的草屋时闻到了鱼汤的鲜香,佟菲端着鱼说道。
“快来吃东西吧。”
“你做的吗?”
“对啊。我还是第一次做尝尝怎么样。”
吴甲喝了点鱼汤,说道。
“好,特别好,比外面的还吃一万倍。”
佟菲笑骂道。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也是个喜欢油嘴滑舌的男人。”
吴甲又喝了口鱼汤,说道。
“可这个真的很美味啊。不信的话,你自己尝尝。”
佟菲笑而不语,片刻之后吴甲问道。
“我们要在这里待很久吗?”
佟菲愣了一下,说道。
“你不喜欢这里吗?”
吴甲的心抽动了一下,说道。
“喜欢,只要是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欢。”
夜幕降临,村子再次变得异常安静。佟菲沉沉睡去,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虽然只有一天,但她却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一样。吴甲还是像昨晚一样失眠,他轻轻走出草屋。夜晚的空气中夹杂着海水的味道,比白天的空气少了一丝腥涩。他似乎看见了远处的小岛上有个男孩儿正站在繁星堆叠的夜空下向这片村落眺望,他的眼神跃过逐浪的海豚,穿过翻腾的浪花,最后直击吴甲心底。吴甲感觉一阵坦然,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感受,也是他从未抓住过的期许。
次日清晨,吴甲走出草屋看见门口已经等了许多人,阿力眉飞色舞的和他们说着什么,吴甲有些纳闷的喊道。
“阿力。”
阿力扭头看见吴甲,神色激动的说道。
“你终于醒了,我们都等了好长时间了。”
吴甲小声向阿力问道。
“这是什么情况?”
“大家都想见识一下你捕鱼的高超技巧,所以他们就一起来了。”
吴甲面色一沉,说道。
“是不是你说的?”
阿力第一次表现出了难为情的样子,说道。
“昨天我实在是太激动了,一时没忍住就和他们说了。”
吴甲看了看那些人期待的目光,然后又摸了摸手腕上的亡魂曲,说道。
“我可以带大家去捕鱼,但只有这一次。”
说罢,吴甲带着一行人出海捕鱼。此时长老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然后又看看远海的天空,淡淡的说道。
“暴风雨要来了。”
一天的捕鱼工作让吴甲精疲力尽,回到自己的草屋就直接躺在草铺上一动不动,佟菲看着他这个样子,说道。
“这么累,明天就别去了。”
吴甲不吭声,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小镇的日子平淡到令人恐惧,一小时便代表了一天会发生的所有事情。夜幕再次降临,两天没睡觉的吴甲已经快要崩溃了,但他还是像以往一样难以入睡。最近都没有再听到远海轰鸣的噪音,他淡淡的自言自语道。
“海兽也休息了吗?”
与此同时在春味酒吧,方凡正在研究加入黑影部队的人员名单。可以确定的人员是章泽,郭建跃,韩硕。劲秋和林语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暂时没有将他们划进黑影部队。
三岛和吴斌龙聊得很投缘,两人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方凡从休息区拿着名单向他们走过去,说道。
“吴局,这就是可以加入的人员。”
吴斌龙看了眼名单,问道。
“让这几人收拾一下,和我去总部报道。另外上面的人也想见见你。”
“见我?是有什么任务吗?”
“那倒不是,你也不用紧张。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利,他们总要认识一下你嘛,只是走个形式而已,不必担心。”
说罢,吴斌龙又和三岛畅聊起来。酒吧的夜晚热闹异常,在这里没有高人一等的虚伪,也没有低人一等的卑微,有的只是畅饮欢谈的碰杯声和丰谷优那把微微发光的木吉他。
薙凌的失利被大主教看在眼中,但他并没有对其作出任何惩罚,只是对他说了句下不为例。薙凌内心深处的愤恨从不表现在脸上,他就算再怎么生气也只会对那些困在灵源中的灵魂发火。灵源在漆黑的房间内闪烁着点点光芒,映照着薙凌的半张脸阴森可怖。那个泥封的陶瓷罐还没有被打开,薙凌一直将它摆放在最阴寒的地方,只有薙凌自己知道里面关着何种恐怖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渐渐忘记了里面的东西的长相,就像他忘记了当初雨罗留给他的最后一个微笑。
薙凌长叹一声,起身坐在床上,抬手轻轻抚摸着旁边的枕头。这里已经空虚多年,每晚躺在旁边他总感觉身旁的空虚就像是一个黑洞般将他向里面使劲拖拽,不知是多年操控那些无辜灵魂的报应,还是久逝的爱人对自己的呼唤,总之这个黑洞每晚都会吸取他一些灵魂,然后将其打成碎片。
太阳是最称职的卫士,每天早上都会站在天空最顶端眺望这片大地。素祖德睁开眼看见守在床边的素康,先是一惊,然后就是漫漫无边的温暖。过去是他这样守在玛格丽特的床边,每个夜晚都期望玛格丽特第二天可以用力抱住自己告诉他自己已经康复的好消息,但到头来也只是素祖德的一厢情愿,直到玛格丽特离开人世,素祖德才从那张做了很久的椅子上挪开。当时他想起儿时在老家参加白事的情景,出殡的排场很大,而且回家后有在水盆里翻刀的习俗,当刀被翻转到另一面时就预示着自己与逝者一刀两断。但有心的人都知道那只是一种习俗,一刀两断也不过是流传至今的一个成语而已。
玛格丽特的影子一直没有从素祖德心中被抹去,每当看到素康时他总会想起玛格丽特,每逢此时他的内心总会变得柔软异常。但面对暗渡会的刁难与奸计时,他又不得不使柔软的内心刚硬起来。要变得刚硬他只能与过去一刀两断,他不愿却又无可奈何,最后的办法就是与素康不再见面。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使他安定的度过了好多年,直到这次与素康见面之后,他的内心又重新变得柔软,此时看着素康睡着的样子,素祖德在内心问自己,素康会不会也像自己当初期待玛格丽特那样,期待自己的康复。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爸,你醒了?爸...”
素康看见素祖德醒了,激动的喊着。声音将助理也招了过来,助理看见安然无恙的素祖德也是满含热泪。
“先生,您终于醒了。”
素祖德坐起来看着二人,说道。
“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吗?”
素祖德摇摇头,说道。
“我只记得我被薙凌打昏了。”
“不重要,不重要。只要你醒了就好。”
寒暄几句之后,助理出去了。素康说道。
“暗渡会的事我都知道了,其实你也可以找我商量的。”
素祖德看着素康沉吟许久后,说道。
“你长得太像你母亲了,你也有两个和她一样的酒窝。”
“爸,我在和您说暗渡会的事,怎么...”
素祖德突然摆摆手,说道。
“那些事你不要管,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
“我明白。但现在已经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对方已经找上门,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只能被动挨打。”
“他们要的是卓思集团的技术和磷火石,只要得不到其中任意一样,他们都不会对我怎么样,放心,我自有分寸。”
素康不知该再说些什么,父亲倔强的脾气是座易守难攻的大山,却又是帮他抵挡一切危险的盾牌。素康起身,说道。
“我去给你准备些吃的。”
素祖德突然叫住素康,说道。
“上次在方凡家见到的那个女孩儿是你的?”
闻听此言,素康停下了脚步,随即一愣转身看着父亲,等着他说出后面的话。素祖德迟迟没有开口,看来是等素康主动说出口。素康迟疑一会,说道。
“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素祖德微微皱眉,问道。
“可以带她来见见我吗?”
素康此时就像被猛兽逼进角落的猎物,一招一式都逃不过对方的预判,但他还是打算最后一搏。素康沉吟片刻,说道。
“还是算了吧。她还要上学,有些不方便。”
素祖德点点头,说道。
“我想喝粥。”
几日后,素祖德再没有出现过之前的怪异现象,仿佛之前的一切宛如一场噩梦。素康也回到了自己原来的生活,他依旧没有放弃寻找乌鸦小队,虽然知道了乌鸦小队并不是杀害母亲的凶手,但他隐约觉得在这支神秘的小队身上还有着他想知道的事。
素康来到春味酒吧,独臂的形象让人眼前一惊,但看久了也就习惯了。酒吧还没有营业,胡来坐在大厅里百无聊赖的看着手机上的花边新闻,时不时的幻想自己就是新闻里的男主角,偶尔还会露出猥琐的笑容。
“方凡在吗?”
胡来见到独臂的素康愣了一下,然后说道。
“你是?”
“我是他朋友,你忘了吗?我们见过的。”
胡来想了想,但也没什么印象,说道。
“你等一下,我去叫他。”
胡来跑进实验室把方凡叫出来,说道。
“哥,外面有个一条胳膊的男人要见你。”
“我知道了。”
方凡看见素康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素祖德的近况,在得知他安然无恙之后也松了一口气。
“方凡,我这次来是想让你帮我把乌鸦小队的人找出来。”
“还没有放下吗?”
“也不是,就是想见见他们。”
“先不说这个,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这个问题把方凡问懵了,素康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方凡又问道。
“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什么意思啊?”
随后方凡将黑影部队的事和素康说了一遍,素康听后当即同意愿意加入,方凡点点头,说道。
“后天,我们要一起去黑影总部,你也一起来吧。”
“那乌鸦小队的事呢?”
方凡叹口气,说道。
“迟早会见到的。”
乌鸦小队在理清了背后推手这件事之后就开始着手调查虚子明的下落,但此人如同鬼魅的行踪让他们的调查陷入重重困境。最后花一决定去虚子明最后一次露面的地方调查,他觉得虚子明很有可能会隐藏在那里。
乌鸦小队辗转几次回到赤峰山,这里就是虚子明最后一次出现过的地方,也就是在大灾难爆发前不久的时候,没人知道他回来的目的是什么,更没有人注意到虚子明的存在,他就像一阵风一样从赤峰山的山顶飘荡而过。
赤峰山已不像原来那样热闹非凡,群龙无首的三云帮死的死,走的走。昔日的庭院已经破落不堪,那些被怨尸破坏掉的地方再也无法恢复原貌。
“花一,我们来这里真的有用吗?”
“不知道,但不查一遍的话,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当初大灾难之后我们来过一次,那时也没发现什么线索啊。”
“当时我们要找的是段三娘的尸首,目的不一样,所以发现的结果也不一样。”
“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花四的暴脾气最终还是屈服在了花一强大的气场之下,几人在赤峰山转了一天也没发现一个活人。傍晚时分,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花三突然注意到后山赤峰山后山的光亮,说道。
“你们看那是什么。”
几人闻声看去,也都看见了后山的光亮,花一说道。
“看来还有我们没去到的地方,过去看看。”
七人翻山越岭很久,才到了后山发光的地方,花一沉吟片刻说道。
“我记得这里是三云帮的祠堂,里面供奉着三云帮历代的管事人。”
“看来这里在大灾难的时候逃过一劫啊。”
花三看了看周围石壁的构造,又看看祠堂的位置,说道。
“不是逃过一劫,而是巧夺天工的设计。祠堂修建在石壁之中,而这面石壁就算是经历再强烈的动荡也不会破损分毫,其实是石壁保护了祠堂。”
花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花一说道。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话音刚落,祠堂大门突然打开了。七人都是一惊,花一向里面看了看,里面供奉的牌位都还在,而且周围的蜡烛也都点燃着。花一伸手在供桌上摸了一下,未见一点灰尘,可见这里一直有人来,而且来的很频繁。就在此时花一突然感觉到一股涌动的真气,他戒备的看向四周,轻声说道。
“我等并非有意打扰,朋友不如现身一见。”
说罢,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房顶落了下来,幽幽的说道。
“能感觉到我的存在,还算有两下子。”
花一定睛一看,全身的神经立马全都绷紧了,他此时只感觉到一阵后怕,如果此人出手那他们七人就算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人点了一炷香放在供桌前面的香炉里,淡淡的说道。
“经历过大风大浪后,才过去平淡无奇的可贵。现在一天不见这些死鬼我都想他们,你说人老了是不是都这样多愁善感啊。”
花一感觉到此人的气力越来越强,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最后颤巍巍的喊出那人的名字。
“虚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