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皇家暗卫身形一凛,燕空烈身上散发的寒气令他由脚底凉到了头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燕空烈将目光投向了眼前这一池冬水,寒冷的天气让水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漂亮的锦鲤在冰下来回游曳,倒也是另一番趣味。可是现在,他却是完全没有了欣赏的心思。
“太子回京后,都去见了什么人?”燕空烈从身旁的矮机上拿起了盛着鱼饵的玉碟,身旁的宫人们看见了连忙机灵的搅碎了一池的薄冰。只见燕空烈捻起了一小撮鱼饵,衣袖一动便洒进了池塘中。
“回陛下,太子回京后就直接去了左相府,至今还未出来。”暗卫看着那些吃了鱼饵后翻着鱼肚子飘在水面的锦鲤,心底泛起了阵阵的寒意。
伴君如伴虎,哪怕是效忠于皇帝的暗卫,依旧如此。
“左相府……哼,云相那只老狐狸,是准备站在虹儿那边了。”燕空烈冷笑一声,看着一池的死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将玉碟放回了矮机上,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仔细的擦了擦手,“你下去吧,让他速来见朕。”
暗卫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垂着眼迅速的退了下去。
寒风吹过,即便是过了冬至,依旧寒凉。春天仍旧在遥远的地方举步不前,而北燕国的局势就如这天气一般,风雪飘摇。
暗卫离开后,燕空烈便也遣散了四周服侍着的宫人。他缓步踱到了池塘边的云石上,衣袍一掀便坐了下来。
“主子。”又是一阵风,带来了一道轻挑的声音。
一名身着蓝色锦袍,金冠束发,身材颀长风姿飘然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燕空烈身后半步。他一手拿着折扇,微微一拱手,就算是行了礼。
这样的玩世不恭,目无尊卑之辈,冒犯了圣威就是连诛九族怕是也不为过。可燕空烈却并未气恼,甚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依旧垂着目光看着池塘中最后几条挣扎着的锦鲤。
“该你出场了。”
当最后一条锦鲤结束了挣扎,整个池塘都回复了一片死寂时,燕空烈终于开了口。身后的男子嘴角一咧,露出了一口白牙。他眼底闪着兴味的光芒,等这么久,终于要变天了吗。
“主子,我好不容易马不停蹄的从边疆赶过来,就不能给个喘气儿的机会?”折扇“啪”的打开,丝毫不在意四周的低温,那人就那样一派风流的扇了起来。
“流火,不要让朕说第二次。”燕空烈终于将目光转向了那名被称作流火的男子,眼底迸发出了慑人的阴狠,“朕留着你,自然是要用的。让朕失望的结果,你应该不会陌生。”
流火把玩折扇的动作似是僵了一下,“是,一切全听主子吩咐。”
不得不低头,眼前这个男人掌握了他的一切。他只能为他卖命,不惜一切代价。
燕空烈很满意流火的回答,他笑了,却是令看到的人觉得心冷,“帮朕盯好太子,一有动静立刻报告。必要时刻,可以先斩后奏。”
最后那句话,是那样的冷酷无情。太子是燕空烈的亲生骨肉,甚至是整个北燕国唯一的皇子,可燕空烈却说得好像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生杀全在一念之间。
流火恭敬的垂下身子,行了礼。低垂的头令燕空烈看不到他眼中的讥讽和嘲笑,而他也看不到燕空烈眼中的深沉杀意。
“属下遵命。”
仅仅是一会的功夫,太子燕如虹的命运便被决定。好似无论他怎样的挣扎,都无法逃过燕空烈的五指山,就如同梁上跳舞的小丑,犹自挣扎着奔向死亡。
……
流火就如他出现时那般,毫无声响的走了,他就像一段残篇,没有开头结局。
燕空烈依旧坐在云石上,石身被打磨的光滑如镜,上面的云纹反射着池水的月光,显得朦胧而神秘。
燕空烈任凭寒风刮着他的脸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的两鬓已经有了斑白,皮肤上生出了岁月的褶皱,他就像天下所有平凡的不平凡的人一样,不可避免的走向了衰亡。
虹儿,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朕身下的龙椅吗。
只有在没人的时候,燕空烈的眼底才会泄露出一丝凄凉。那是他曾经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太子,如今却是要谋害他的性命,只为了这片江山。
思绪好像是飘到了很远很远,那时候燕空烈还不是皇帝,他只是个太子,一个时刻活在威胁中的太子。
燕空烈的父亲,光历帝可谓是一名喜怒无常的皇帝。他戎马一生,万千铁蹄踏出了北燕国的江山;他满腹经纶,经天纬地之才造就了北燕国的强盛;然后他就像是所有的帝王一样,憎恨着年华的老去,恐惧着优秀的太子谋权篡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燕空烈的膳食里掺杂了致命的毒药。朝堂上光历帝可以龙颜大悦的赏赐给他万千珠宝,无上荣耀,可下一瞬间,那高高在上的父皇便可以将这一切收去,让他沦为阶下之囚。
那段时光,是在他与朱氏无尽的惶恐中度过的。
不记得到底有多少个夜半,他被恐惧惊醒。日日夜夜都好似有把冰冷的利剑横在他的咽喉。
燕空烈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低低的笑了。那笑声洒落在风中,竟是那样的凄凉。
他如今,依旧夜不能寐,只因那些噩梦从未离去。
帝王位,江山梦,那样妖娆诱惑,却在得到后才知晓,这是多么的冰冷无情。
那曾经的昏暗岁月里,燕如虹的出生就像是一缕微弱的阳光,令他有着寄托,有着想念。
他咬牙隐忍下了一切,只为了那个孩子,那个未来可以成为太子,继承大统的孩子。
燕空烈至今还清晰的记得,燕如虹第一次开口喊他爹爹,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学写字,第一次吟诵古诗,第一次……
那么多珍贵的回忆,如今就像是一个个锋利的匕首,闪着胆寒的光芒,嘲笑着他的愚蠢。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他的妻子是如何承欢在他的父皇身下。也不会忘记他父皇说的那句话。
——吾儿如虹才是继承大统之天子——
多么可笑,他费尽心思的想要铲除燕世风,因为他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儿子,是他以为的皇位的威胁。
可当事实真相呈现在他的面前,他才惊觉,最傻的人原来是自己。
——皇兄,你当真以为本王是你的威胁?——
燕世风讥笑的神情深深地钉进了他的灵魂,那就像是一记鞭打,挥鞭下去,所有的伪装都被撕裂,无所遁形。
于是他提起了利剑,眼神冷漠的斩杀了自己的父皇。
他将年幼的太子送去了边疆,以监军之名将他放逐,不顾朱氏的苦苦哀求。
他纵酒声色,荒诞无稽,他想要发泄,想要麻痹自己一切的感官。
可是他,那个他名义上的儿子,却如此步步紧逼。他如今还是壮年,太子却已经开始谋划他的退位。
多么可笑!
当年的弑父弑君,或许几年后又将上演,江山更迭,血流成河。
或许燕家的骨血就是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这弑父弑君就像是诅咒,一旦惹上了,便生生世世,千秋万代,至死方休。
燕如虹,朕已经布好了棋局,你将如何应对?
燕空烈脸上那嗜血的冰冷笑容,和当年的光历帝是那样的相似,令人——胆寒!
……
左相府中,今夜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他坐在相府的书房里,面色阴沉。一身提花暗纹的紫色云袍包裹着他颀长健硕的身躯,一头墨发都被一根玉簪固定在头顶,他面如冠玉,却深沉如水,眉宇间还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太子……”云左相有些担忧的看向眼前尊贵无比的男子,他浑身散发着的帝王之气完全不输当年的光历帝,却仍旧稍显青涩。
燕如虹抬眼看了云左相一眼,便又移开了目光,口气冷漠,“云相不必多虑,本宫此次来只是要见云公子罢了。”
云左相面色一僵,神色有些尴尬。毕竟太子私自回京可是不小的罪过,若是让皇帝知道了……
想到这里,云左相略显肥胖的身躯不由得一阵颤抖,转头喝问身旁的小厮道:“少爷怎么还没来!没见到贵客已经等了很久了吗!”
那倒霉的小厮缩了缩脖子,少爷素来是个不服管教的,老爷都拿捏不住,何况他们一介奴仆?这若是闹起了脾气不愿意来,他们也没有办法啊。
就在小厮苦着一张脸,想着该如何回话才能免去责罚的时候,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未现,声先到。
“本少爷这不是来了么,爹今天是吃了火药了?”
话落,只见一名穿着墨绿衣袍的男子推门而入。他长发未束,步行如风,手上一柄折扇恣意把玩,自有一番风流媚骨,却不妖娆,反倒有着一股子清流之气。
那是一名比女子还要美丽的男子,整个北燕国怕是也只有九王爷和顾将军能够在容貌上与之一较高下了吧。
燕如虹看到来人,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多年不见,他比以前更加的随意了。
云左相却是微微皱了皱眉,面露不悦的看着这个不肖子。坐在这里的可是堂堂的太子殿下,北燕国的储君,未来的九五之尊,他怎的如此乱了尊卑,坏了规矩,要是追究起来,他云家上下都要受到牵连!
张了张嘴,云相刚准备出声训斥云少爷,就被燕如虹一个抬手止住了。
燕如虹摆了摆手,云左相识趣的领着一众仆从退了下去,临走还不忘关紧房门。太子秘密回京,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传了出去,就是灭门之祸。
所以那些奴仆们,自然也是活不长的。
有时候,人命就是如此的轻贱。
燕如虹完全没有去理会那些奴仆因为见到了自己而将要面对怎样的命运,他是尊贵的储君,这点小事还不值得他去记挂。
他站起了身子,咧出了一抹笑容,那是见到打心底里信任的盟友时的笑容。紧接着,就说出了他来到云府的目的。
“云,你可愿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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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收藏啊~
有亲问为啥女主虐身男人们只虐心。嘿嘿,不是因为男人比女人高贵,是因为笑笑觉得,身体上的伤可以随着时间愈合,可是心伤却不是能够轻易愈合的,所谓哀莫大于心死,虐心有时候比虐身更痛苦啊~
有爱才会恨,当女主的人生目标变成了复仇,心中无爱自然也就不会痛啦,当然那些个男人们可不是后后悔就能得到女主的,后期会根据情况虐虐身子给亲们解气哈~
不知道这样解释亲们能否理解不?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