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为天的菜味道还不错,价格也不算贵,以前顾一凌和黄亦成来过几次。
今天黄亦成是客,顾一凌是主,她便把菜单递给他,笑道:“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第一次请老师吃饭,所以尽管点,不用对我手下留情。”
黄亦成也不推脱,接过菜单,点了两个炒菜一碗汤,道:“就点这些,点多了也吃不完,浪费可耻,我是老师,可都是这么教学生的,所以自己更要以身作则。”
本来还想劝他再点几个菜的顾一凌,听他这么一说只好作罢。
等待上菜的过程是极其无趣的,顾一凌便打量起黄亦成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仔细观察他。
他的五官分开看并不怎么出众,然而整合一起却又有着说不出的精致,加上他儒雅的气质,谦谦君子的韵味,他又极好相处,总是满脸带笑,身上的成熟稳重浑然天成,这样的他,应该是极其惹人注目,易捕芳心才对,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因为以前总有许多芳心暗许的人拦住她,想偷偷打听有关他的消息。
然而,直到如今他仍是单身一枚。
想到此,顾一凌再也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老师,追你的人估计都能从地球排到其它星系,怎么师母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唉,缘分未到啊。”
黄亦成只能如是的回答,因为这问题还真把他难住了。
他自己也感到奇怪,喜欢他的女人形形色色,怎么就没有他喜欢的?
“不会吧?你都三十一岁了啊,再不赶紧找个师母,可就老了。”
望着对面的人儿一脸感叹的模样,黄亦成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不光说我,你呢?怎么也没找男朋友?”
说出这句话,他心里是有些紧张的,虽然他有百分之八十肯定她是没有男朋友的,但从来没有得到过切确的答案,他真怕她会说“谁说我没有男朋友?我男朋友不在A市而已”。
顾一凌顿了顿筷子,脸色不由有些僵住,好像很少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以至于她都快要忘记了,她今年二十六了,也不小了,但是心里却没有找个人过一生的打算。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引用他的话,故作忧伤的感叹:“唉,缘分未到啊。”
“我可教过你,搞研究的时候要学会创新,说话也一样的。”听她如此说,黄亦成总算松了口气,眼中不由涌起欢快的笑意。
“什么都创新,哪里有那么多新的东西来创造啊。”看他如释重负的样子,顾一凌心中有些感到奇怪,却也没多想,又怕他再追问,便赶紧反驳道。
“原来怎么没发现,你还这么牙尖嘴利。”她微微眯起眼睛,说话随意而又让人难以挑出毛病,想起以前她说话时的规规矩矩恭恭敬敬,极少反驳他,如今只毕业不久竟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不过,他却觉得这样的她更生动。
“以前你是老师,我得敬着你,现在嘛,嘿嘿。”顾一凌笑着说道。
隔着老师的身份,总是不能完全放开,更别提反驳他了。
黄亦成差点便本能的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话来,还好他反应的快,又生生憋了回去。
好不容易说到这份上了,如果他再拐到师生情分上,那不是前功尽弃了,他暗暗庆幸自己不是个急性子,不然现在想挽回也难,于是笑着道:“现在怎么样?是朋友对吗?”
“对啊,自从毕业之后,我感觉对你的那种尊重减少了,像朋友一样的亲近倒是增多了。”顾一凌毫不保留的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以前在学校,他一再强调,他与她年纪相差不大,当朋友来相处更好些,但是她心里总有一道坎,难以跨越,可能是学校的氛围便让人难以放开身份吧。
而毕业之后,跟他说着话聊着天,她不由自主就会将他的身份忽略。
听她这么一说,黄亦成心中自然是高兴的,所谓打蛇随棒上,捏住了七寸可不能不掐灭就松手,于是道:“既然是朋友,那你以后别再老师前老师后的叫了,你说是不是?”
“啊?那怎么叫?”顾一凌惊讶不已道。
虽然可以轻易忽略他的身份,但是如果喊他的名字,会不会显得太过别扭?
“我的朋友都叫我阿成或者亦成,你随便挑一个。”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显得可爱极了。
他想她心情是真的很好,不然眉宇间总是抹不去的忧伤怎么突然之间少了许多,不再是看着便让人止不住心疼了,却是多了几分的亲近,让他心中不由产生了暖意。
“可是,喊老师喊习惯了,改不过来啊。”从“老师”直接跳跃成“阿成”或者“亦成”,顾一凌想想都寒毛直竖。
“等你喊我名字喊习惯了,就好了。”看她不肯就范的表情,黄亦成声音带上了丝丝诱哄。
“关键是,我已经有习惯的称呼,为什么还要换?”顾一凌仍是有些别扭,便如是道。
“换了你就会知道,后者更容易习惯。”
“……”
两个人为了称呼问题,互相辩解了一番,等一顿饭吃下来,结果也出来了,黄亦成用了一句:“唉,一凌,你就不用再骗我了,你心里还是更愿意把我当老师吧。”便如愿的听到了顾一凌喊了他的名字。
亦成。
他想,他怎么从未发现,原来他的名字可以这么美妙动听。
吃过饭,黄亦成以饭后散步有助于消化为由,带着顾一凌在附近的街道逛了几圈,才将她送到小区的楼下。
顾一凌下了摩托车,微笑道:“亦成,我先上去了,你骑车注意安全。”
名字喊着喊着,很快就顺了,顾一凌无比感叹“习惯”这个东西的奇妙。
今晚跟他一起散步,听着他说着各种各样的罕闻趣事,谈着许多她所不知道的领域,她竟感觉无比的轻松愉快。
而别看他平时一副温和而又话不多的模样,谈起他去旅游时听到的遇到的奇闻异事,竟描述的绘声绘色,生动而又风趣,她听的津津有味,竟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靠在车旁,看着顾一凌打开防盗门,慢慢消失在楼道里,黄亦成却久久不能收回视线,不知不觉间,眼中便流露出与平日里的淡然温润截然不同的霸道。
他执着的东西不多,但一旦执着起来,他便一定要得到。
顾一凌每天正常上班,有事没事便约兰妮与梁卫到家里玩,或偶尔跟他们到野外搞个小野炊,生活平静而又不失精彩。
要说唯一的不同,顾一凌想,那便是她与黄亦成的关系了。
她不是个轻易便崇拜别人的人,这大概跟她的生活环境离不开,因为她的童年并不是在嬉乐中度过,她早早的便学会了独立。
她所谓的爸爸对她有着过分严厉的要求,五岁的小孩是肆意挥洒童年的年纪,她却已被迫学会了做家务。
八岁那年,她开始与妈妈相依为命。
看着几乎哭瞎了眼睛的妈妈,用一夜间长大来形容她的心境变化一点不为过:她懂得了何为抛弃,何为失去,何为善意的谎言,何为珍惜,何为怜惜。
她总是尽可能的做更多的事,只希望看到妈妈眼中的欣慰。
她学会用稚嫩的言语逗趣妈妈,只为让她不要那么难过。
一旦看到妈妈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她便粘着她,说着乱七八糟的事,只为不让她有时间感到孤独。
那时她心中唯一的想法,便是如何让妈妈过的更好更快乐,所以她勤奋干活,努力学习。
正所谓,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人便是如此,吃的苦越多,经历的破折越多,越是成长的快。
如今,她的学历不低,平时也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籍,即便出自农村,她却不古板,很少有什么样的娱乐她不会,她只是不喜欢而已。
在这样的环境下造就出来的她,很少有人能让她崇拜,别人懂的她不一定懂,但总有她懂的而别人不懂。
然而,在黄亦成面前,她像个刚出世的宝宝,显得无知极了。
他懂得农村生活,如何犁地如何播种;他懂得宇宙世界,何为黑洞何为宇宙大爆炸;他懂得音乐,谈得一手好钢琴;他浏览过言情,看过穿越,读过恐怖小说。
曾有一次,他与她就《盗墓笔记》聊了整整一个上午,他们谈论里面的人物性格,推敲里面的故事布局是否恰当,揣摩南派三叔为何突然说那样的一句话。
他们聊的那么自然那么投入又那么契合。
慢慢相处之后,她发现她懂的他几乎都懂,而他懂的她很多都不懂。
相处的越多,她越是感叹自己的无知,不由自主便对他起了丝丝崇拜。
女人便是这样吧,不管如何的独立坚强,对待看似无所不能的人很容易便起了敬仰之情,顾一凌亦不免俗。
黄亦成温润优雅,绅士大度,体贴入微,跟他一起,顾一凌总会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不同于与兰妮的亲密无间无话不谈,不同于与方易的自然随便偶尔针锋相对,亦不同于与林敬的心跳加速头脑昏眩,那是种舒适快乐而又带着点点期待的感觉。
那样的感觉,似乎能消除她心中的寂寞、苦闷和失落。
不知不觉间,他们从一个星期见一次,变成了隔几天见一次,到最后的每天都会见上一面。
一次,方易贼兮兮的望着她问道:“怎么,在跟你老师谈恋爱?”
她不由愣住,这话兰妮也问过一次,她只当她是个爱八卦的,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方易竟然也问起这样的话来,说明了什么?
她与黄亦成看起来像在谈恋爱吗?或者他们确实在谈恋爱?
他们见面确实频繁,然而,他们只是像许多的好朋友一样,吃饭聊天逛街野炊,似乎并没有什么亲近的举动,最多不过是过马路的时候他牵着她,而她有着轻微的心理阴影便没有拒绝,然而过了马路,他们便分开了。
这样,算是在谈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