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过处,郁郁葱葱的树木飒飒作响,烈烈的悲风仿佛一曲低沉的号子低低萦回,述说着沧海桑田的曾经。青草轻微的晃动,鸟儿扑棱着翅膀无声的掠过苍穹。
一座新的陵墓前面站着一大一小两道身着缟素的身影,她们身上素白的衣角略略翻飞,轻盈的仿佛只要风吹得猛烈些就会被吹走。
愁云惨淡,冷风飕飕,带着刻骨的凉意拂过裸露的皮肤,然而对于李岚而言,身上的寒冷根本算不了什么,心死何为继,她的心早就随着唐云良的死寸寸成灰,再也热不起来了。
“爸爸……”唐梦泽嘤嘤哭泣,小小的身板因抽噎而颤动,哭到酸胀的眼睛看着墓碑上那张英俊生动的照片,直到现在她都无法接受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了了的事实。
此时唐梦泽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大的灾难正在朝着她们这对孤儿寡母逼近。
李岚望着墓碑上容颜依旧的丈夫,她美丽的瞳眸里带着丝丝猩红的血丝,眸光空洞中却又带着某些忧虑,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的丈夫死后,他们家的境况竟到了绝地的地步。
这几天,李岚可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淡了,光看此刻清清冷冷的墓园,李岚心里冷笑,平日里和唐云良交好的朋友竟没有一个前来送他这最后的一程,更有甚者,因为唐家负债累累,那些人早已对她们避之唯恐不及!
这就是所谓的人心啊,谁人肯济急时无?
上门逼债的人丝毫没有顾及到她们刚失去了亲人的痛苦,一个个豺狼虎豹一般,张牙舞爪的驱赶着她们。
唐云良的身后事,以及连日借钱到处奔波劳碌,李岚已经心力交瘁,依旧美丽的脸庞失却了往日的身材,仓皇间仿若老了十岁。
李岚的曈眶酸涩得几欲滴下泪来,她看了一眼身旁哭成泪人儿的孩子,眉毛紧紧的蹙起,那眸光中的挣扎、忧虑和不舍一丝丝的掠过她漂亮的瞳孔,她还这么小,今后要怎么办?
云良的公司被人收购,资不抵债,那些人还限定时日要把她们母女赶出别墅,唐家完了,唐云良十几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李岚心里滑过一丝苦涩,她捂住嘴角把眼泪逼回肚子里,缓缓的蹲了下来,握着唐梦泽的双手,黑瞳紧紧锁视着她的小脸。
“妈妈……”唐梦泽抽噎着,张开的嘴巴干涸,带着晶莹的唾液和泪水。
看着女儿,李岚的心一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揉搓着她的五脏六腑,太阳穴的地方灼灼的跳动着。盯凝着这张哭红了鼻子的小脸,这张脸简直就是用云良的模子刻出来的,那样好看的眉眼此时显得那么彷徨和无助,有一瞬的时间,李岚在想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梦泽,不要哭,爸爸教过你的,要坚强,爸爸在天上看着你呢,你如果不坚强,爸爸会难过的。”李岚的话轻轻柔柔的,像微风拂过。
唐梦泽错愕的抬起头望着天上,蔚蓝色的天空除了层层愁云翻滚,什么都没有。“妈妈骗人,爸爸死了,爸爸没有了,爸爸怎么会在天上看着我?”唐梦泽哭喊着。
“住口。”李岚低吼,她倏地瞪大了眼睛很是生气的看着她,小梦泽吓得一怔,泪水涟涟惊愕无比的望着她,李岚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不要哭,梦泽,你要记得,爸爸妈妈都是爱你的,爸爸虽然死了,但他到死都是很爱很爱梦泽的,梦泽答应妈妈,你要让爸爸永远活在你的心里好么?答应妈妈,妈妈也是很爱你的……”李岚眼眶一热,温热的泪水再也抑不住的漫出眼睛。
唐梦泽望着她,她只觉得她的妈妈今天看起来很陌生,而且说的话也很奇怪,她点了点头,懂事的伸出小手拭掉李岚的眼泪,带着哭腔的嗓音说道:“妈妈不要哭,妈妈还有梦泽,梦泽也爱妈妈……”
“梦泽……”李岚一把把她拥入怀里,双手抱着她小小的身板,用力的抱紧,含混不清的呢喃:“梦泽,原谅妈妈,原谅妈妈……”
不远处,一行人踏着阶梯朝着她们走了上来,他们全都身穿黑色的西服,为首的是一个女人,身着一袭纺纱黑裙,脚下一双黑色高跟鞋,长长的卷发束在脑后,一个黑框眼镜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李岚一眼认出来人,她微微松开唐梦泽,站起身,望着来人,脸色一凛,嘴角瞬间勾起冷冽的弧度。
唐梦泽惊愕的看了那些人一眼,她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那些人看起来和电视上的黑社会没什么两样,她有些怕,小小的身子瑟缩着挪往李岚身旁,小手紧紧的拉住了她的手。
女人显然也看见了李岚,脚下微微一滞,她很轻微而不自主的放慢了脚步。来的路上就知道会和她碰面,女人已经做好了和她想见的准备,可是当真见到她时,她的心里却生出了一丝怯意和后悔。
女人走到李岚面前,仅仅停顿了一秒,那双大黑眼镜闪着幽然的光,她仿佛连看她一眼都没有,修长的身体一转,面向着墓碑,弯下腰,肃然的鞠了三个躬:“云良,我来看你了……”女人启唇,她的声音很冷静,清洌洌的仿佛没有一丝温度,仔细听来,那冰冷的嗓音却在颤抖。
李岚把头扭向一边,她不想见到这个女人,却忍不住心口的一口气,冷着声音道:“他死了,这下你终于顺心遂意了吧?!”李岚的眼睛向着天空一瞟,身侧的手掌蓦然握紧,指甲嵌入肉中带出丝丝疼意,她不是在这个女人面前哭出来,不能。
李岚说出这句话时,女人的身子猛地一僵,她敛了敛面色,巧妙的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声音仍旧冷冷的,有些倨傲:“李岚,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他死。”
李岚转过头,黑瞳对上她高深莫测的眼镜,那双眼镜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再者这个女人太会演戏了,就算她不戴着这双眼镜,她也早看不出她真实的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