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从高处俯看这个有她足迹的都市里,除了钢筋水泥林立的丛林,繁华的拥挤,人情的淡漠,生存的竞争,就再也找不到一份能填充心中空虚的温暖。
也许是她奢望了,在如今的金钱与欲望的年代中,想找寻一份温情是奢侈的,也许她该去试着拥抱心头那份孤独和寂寞,或者换种心情去享受孤独和寂寞,最起码孤独和寂寞不会让人遍体鳞伤。
当她在玻璃窗上看到自己貌似释然的笑时,心中还是泛起了苦涩几丝。
“雪曼,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呀。”
身后的陈振生兴奋的滔滔不绝,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她转身走回办公桌,窝进那宽大的皮椅里,习惯性拿出根Sobranie点上,看着纤细精巧的烟身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慢慢的燃烧着,烟雾缭绕在指间,忽然她不想抽了,就只想这么看着。
“雪曼,你到底有没在听呀,”陈振生边说边起身越过她的办公桌,拿走她手中的香烟,“别再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淡笑轻轻贴在唇边,纤细的玉指穿梭在浓密的波浪长发中,慵懒的妩媚,妖娆而优雅,“SORRY。”
陈振生轻轻的摇摇头,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过年而立的他,已增添了几分沉稳的儒雅,不再是当年文弱的书生模样了。
“你呀,每次都这样,认错倒是挺快的,可就是不改。”他无奈的说道。
欧雪曼笑而不答,随手拿起秘书放在桌上的文件,快速的翻看。
“看来刚才你又没听我在说什么吧。”陈振生无力的下垂着肩膀。
欧雪曼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平淡的说道,“听了呀,可你说了半天那什么传说中的奇人是谁,都没说清楚,我听得一头雾水。”
听她这么说,陈振生又有了说服她的干劲,“你不知道呀,他就是我们T大的传奇学长呀。”
又来了,欧雪曼一挑眉示意他继续,她也继续佯装着他的滔滔不绝,边看她的文件。
“当年他可是被誉为天才呀,智商高达一百九十,二十三岁就取得了博士学位,如今可是纽约……。”
陈振生开始了他的滔滔不绝,而欧雪曼有听,但没听进去而已,可正是这次忽略,让她人生轨迹再次和那人有了戏剧性的交汇了。
“所以这次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很多公司都在争取,不但止我们SZ市和香港的公司,连美国和日本都有公司闻风而来。”
在他说完后,她的手中的文件也看完了,随口应道,“那你这几天辛苦点,多跑几趟香港和那奇人做作交涉,如果能拿下这案子就大功一件,加油吧。”
“怎么?你不去吗?”陈振生愕然,但随后像又想起了些什么,恍然大悟,幽幽如自语一般,“是哦,又到八月了。”
“嗯,是呀。”欧雪曼依然应得平淡。
陈振生怔怔的望着她利索的收拾着办公桌,淡淡的落寞染上了他镜片后的褐色的瞳眸。
六年了吧,认识她到今日快六年了,虽然他们共患难同吃苦,经历了最为艰难的创业时期,走到可以说成功的今天,表面看似他们间是那样的情谊深厚,可也只有他知道,他其实对她一无所知,她的出生,她的背景,她的过去,说白了,除了知道她叫欧雪曼以外,其他的皆不得而知。虽然他很想了解她的一切,可她就像是缭绕的迷雾,让他怎么都看不清也摸不着。
而每年的八月她总会失踪几天,谁也不知道她去了那,要去做什么?那是她心中的禁地,没有人能碰触,也不会和任何人分享的。虽然他也曾想过一探她心中的秘密,但他害怕那样后,他和她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就这样守护在她身边的机会也都没有了。
“小心点。”他能做的,也只是每年都这样的叮咛。
她起身拿起外套,拍拍的他肩膀,“公司就拜托你了。”
说完,只留下一室极具她个性的芳香,走出办公室。
望着她的背影,他眼中的落寞更为浓重了,想伸手挽留下她,可双手却总是紧握成拳,双脚似钉在地面一般,不敢上前逾越一步,就这么看着她再一次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我——是——分——割——线——
香港一如她离开那时一般的繁荣安定,虽然她每年都有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在曾经停留过的地方找寻当年的景象,也许是想在这早已随着时光的流逝变得物是人非中,找到自己曾经存在的意义吧。
山依然是那样的翠绿清秀,阳光依然是那样的灿烂,而长眠在这片秀丽宁静中的人,也依然活在她心里。
一身黑色的衣裙,令她神秘而典雅,长发束成松散的发髻,成熟的韵味无遗,拿下墨镜,恭敬的放下手中的花束,伸手仔细的擦拭去蒙在相片上的灰尘,凝望着那张相片,心中那他曾经赋予的温暖再次涌上心头。
“爹地,”轻声的唤着,但过后又自嘲的一笑,“我又叫你爹地了,其实你也应该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了吧。”慢慢的垂下头来,低低诉说着,“可我一直都当你是我父亲,我最爱的父亲,我最尊敬的人。是你让我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亲情和幸福,也温暖了我曾经冰冷阴暗的心灵,让我能在阳光下成长……。”
她的轻声诉说,就如同徐风般的轻柔,虽然只是她一人在诉说着,没有任何的声响回应着她,但她依然用最为真诚的心声,告知着这一方石碑下的人,她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和他一起分享着她所有的喜悦和悲伤,直到夕阳西下,染红了翠绿的青山,完全没有注意到远处一直在注视着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