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正在无聊地摆弄衣物的宋子欢才听到了一个虚弱的声音。
她有些忧郁地抬头。那双湛蓝的眼眸正盯着她,目露渴求,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
宋子欢眨眨眼。“你在跟我说话?”
对方轻轻点头。
宋子欢站起身,绕着墙壁走了一圈,有些郁闷,“为什么四周都是墙壁?门在哪里?”
“你的正前方。”这一次回答她的是不同的声音。宋子欢回眸,那名蓝衣男子也在看着她,有些紧张。
她开始烦躁不安,转过脸正视自己眼前这面墙壁。借着摇曳的火光仔细观察了好一会,才发现污渍斑斑的墙壁上有一道很直的缝隙,她抬手使劲捶墙壁。
“开门!快点开门!拿水来!想渴死我啊!仔细我告你们虐待犯人!”
很快,随着“咯咯咯”的机械声响,墙壁的缝隙开裂得越来越大,果真是一道左右拉开的暗门。宋子欢害怕有暗器偷袭,赶紧跳到一旁站着,有些怯怯地瞪着门口。
门外是一条阴暗狭长的过道,看不到尽头,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支照明用的火把插在墙上,两名身材健硕的侍卫站得笔直地守在入口处,朝她微微俯首。
“主人。”
因为气氛诡异,对方又带着地方口音,地道狭窄在幽闭的空气中形成嗡嗡的回音,宋子欢一时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只被那浑厚的声音吓得魂不附体,结巴了半天才抖索着嘴唇说:“水……我要水……”
侍卫立即做了一个动作,在门边抓着什么东西扯了一下。想必是简易的门铃通知上面的人执行命令什么的。果然,不出两分钟,一名侍卫拎着一个铜壶和一个长方形的食盒走了过来。宋子欢有注意到,他是凭空出现在走道中的,也就意味着这条走道两边有可能连着别的通道。上边,还不知道有几层牢狱呢!
宋子欢咽咽口水。以他们目前的处境,要越狱不太可能。
她沮丧地看着石门再次关上。
身后传来铁链碰撞的金属声,宋子欢幽怨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至石桌前,在椅子上坐下,随手打开食盒,拿开放置在最上层的餐具。
哗——好丰富的菜色!飞禽走兽鱼肉蛋花青菜摆了满满一层,油亮油亮的,让人食欲大开。抽开第一层,第二层一半是白米饭,一半是一粒粒小小的圆滚滚的珍珠似的东西。宋子欢好奇地用勺子舀了一粒喂进嘴里,满口清香,带着丝丝甘甜。她咂咂嘴,心满意足地抽出第三层——银耳燕窝莲子羹。
她呆愣住了。
这……她现在应该是囚犯吧?可是狱卒竟送来这样的食物……
莫非有毒?
宋子欢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猛地捂着嘴站了起来,奔至墙角,半俯着身子干呕,还把手指伸到嗓子眼里拼命地抠着。末了,她又回到桌前,从餐盘上端起一只白瓷茶杯,倒了些茶水漱口。连喷了好几口水,她才发觉,这茶水的味道酷似明前龙井。遂掀开壶盖——阵阵香气逸出,光是闻到了都觉得神清气爽。
这下她更是弄不明白了。
莫非自己身份地位其实不低,只是受奸人所害,被连累了?所以上头才吩咐要好生侍候自己等待案子水落石出?
视线在牢室内缓缓扫视。唯一一张桌子,唯一一张椅子,椅子上还垫着绵软舒适的坐垫。而这些,现在都是自己在使用。那三名男子……根本就没有享受的机会。
“水……”青衣男子再次发出虚弱的声音,打断了宋子欢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拎起茶壶倒水到碗中,给他们喂水。哪知这两个清醒着的就象被晒干的海绵一样,一沾上水就拼了命的喝,才灌了两碗,就舍弃了那精美的瓷器,直接用嘴对着壶嘴猛吸,直把茶壶里的水吸得快见底了,才咂咂嘴,有些不舍地说了一句:“剩下的,给他留着吧。”
宋子欢有些不满地看看茶壶里面,只剩了不到两碗水。她认命地走到昏睡着的男子跟前,一手托起他的下巴,轻轻晃了晃,“喂,醒醒!”那人却依旧昏迷,毫无反应。削薄的双唇裂开多道口子,看上去有些糟糕,象是严重脱水了。
她略一思酌,把那人的头托靠在自己肩膀上,一手绕过他的颈脖,从另一侧掂起那尖细的下巴,伸出两指压向下唇打算撬开他的嘴,另一只手则拎着茶壶,把壶嘴对准了那干裂的薄唇。茶水缓缓注入,茶香四溢,和着男子身上隐隐散发的青莲般的幽香,竟是十分好闻。
男子自觉地吞咽起来,一滴水也不曾溢出唇角,也不会被呛着,当真是毫不浪费,不愧为节约用水,保护环境,珍爱生命的良好市民。而奇迹般的,原本黯淡失色毫无光泽的皮肤,竟逐渐饱满和柔润起来。
他的脸蛋……长得……还真是够水嫩的……
宋子欢正走神,没留意对方的眼睫微微跳动,纤长的睫毛缓缓张开,一缕幽蓝的光芒流泻而出,带着点点朦胧的雾气,显得茫然而迷离,如坠云端。
如果宋子欢的记忆还在,她一定会发现:这名绿衣男子的眸色变了。原本的青碧色,变成了如今深沉的幽蓝。如果宋子欢还是原来那个宋子欢,她一定会立即起了戒心,离这名男子远远的,再次挥起鞭子把他抽个半死,然后把他架在火盆上烘成人干,制成玩偶,以绝后患。
可惜,现在的宋子欢只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可怜小女人,对外界的危险失去了应有的戒心和防备。她压根就不会想到,眼前这名男子在力量鼎盛的时候有徒手摧毁城池的能力。
“喀喇”数声脆响,接着是铁链滑落地面的金属撞击声,绿衣男子竟然推开宋子欢站了起来,一双如寒星般璀璨的蓝眸冷冷地盯着她,冒着骇人的寒气。宋子欢眨眨眼,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那人——居然挣开手镣脚镣了?
她有些失神地看着对方朝她走来,喉头一紧,竟被卡住咽喉提了起来,顿时憋着气,出声不得。
“公子,刚才她喂咱们喝水。”还被锁在刑架上的两人立即出声阻止。
绿衣男子微微偏过脸,看了自己的随从两眼,满脸疑惑。兴许是看到他们气色不错,大概是被水滋润过了,遂放下心来,再看向手中的女子,嗤笑道:
“你明知道我们的身份,竟还敢把水送到我们面前?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
宋子欢憋得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扑腾着手脚虚软无力地敲打在男子身上,喉咙发出奇怪的“咯咯”声,如破碎的玉石。
“公子,她的脑袋不是被你……”撞了么……你不是门板也不是驴啊……
蓝衣侍从嗫嗫着说了一半,男子立即醒悟。他有些疑惑地瞪着宋子欢:
“真撞傻了?”手上力道却不减分毫。宋子欢翻翻白眼,终于如愿以偿地晕厥。
身子软绵绵地被人扔在冰凉的地板上,一只穿着蓝色靴子的脚踢了踢。
“看来,是真的晕了。”
莫轻寒放弃了踹死她的念头,转身朝刑架走去。视线触及白露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他又臭着脸想回转身踩死那个恶毒的女人。
“公子,”白露赶紧出声,“属下不碍事,宋庄主好像不记得事情了。”
“失忆?”莫轻寒咬牙切齿,星眸怒睁,臭着一张脸说道,“别以为我会这样放过她!”说着,手放在白露和霜降的镣铐上,猛地凝聚灵力——两股寒气瞬间溢出,在锈迹斑斑的镣铐上逐渐凝成串串冰珠,“噼啪”两声,结冰的镣铐碎裂成几块,纷纷掉落。
“属下不济,累公子受苦了!”“多谢公子相救。”白露和霜降赶紧下跪朝公子俯首。
“刚才属下一时情急,不但冒充公子还把您当成属下来呵斥——”
“闭嘴,”莫轻寒扶起他们,阻止了白露的话语,“若不是你急中生智,那女人又怎会放松警惕让我有机可乘?别看轻自己,你们——做得很好。”
“公子打算如何处置她?”霜降(蓝衣男子)为难地看着地上那一坨。
莫轻寒冷眸微凝,“带上她,突围。我倒要看看,寻欢山庄没有她坐镇,还怎么拦我们!”
纤纤玉手轻抚琴弦,拨动出一个个欢快的音符,随着暖煦的春风荡漾开来,飘散在繁花似锦的玲珑庭院中,消失在屋檐院墙之外。
缕缕馨香钻入鼻尖,勾起浅浅的困意。身着五彩锦袍华服的男子微阖眼帘,凝了两汪秋水,目光涣散而不经意,双手动作却不曾迟缓,一曲《春江花月夜》经他的素手,演绎出不一般的情调,把那诱人的春意挥洒得淋淋尽致,缠绵十足。
却正在这时,一声惊呼蓦地传来,生生破坏了这优美的景致。
“公子——”
“噌”——的一声,断了一根琴弦,端坐亭中的花样男子罢手,睁眼,蹙眉,有些恼怒地瞪向来者。
他慢条斯理地掏出锦帕擦拭被断弦划破的手指,冷然道:“何事如此慌张。平日里教你们的规矩,都忘了么!”
“公、公子!大事不好了!”一名小厮模样的男子气喘吁吁地站在院门口,不敢再踏入半步,哭丧着脸说道,“公主被人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