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吃早饭啦！”
“老婆，我吃药啦！”
“老婆，我喝水啦！”
“老婆,我……”
在不知第多少声“老婆”后，徐行一脸黑线地捏爆了手里的咕巴克咖啡纸杯。
陆怀瑾见状,忙给他拿纸：“老婆！我给你擦手！烫到没有老婆？我给老婆吹吹！”
看着陆·人间老婆怪·满怀感情的喊老婆机器·怀瑾,徐行捏了捏拳头，有点后悔昨晚揍他揍得不够狠，应该约法三章以后不能再这么喊。
桌面上的手机响起，是林珞珈打来的电话。
徐行接通电话：“怎么了妈，有事吗？”
林珞珈说：“臭蛋儿,昨天怀瑾说你们离婚的事情是不是上热搜了？”
徐行怕妈妈担心，忙说：“那个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也澄清了没有离婚，然后也用陆怀瑾的号转发澄清了，应该是没有暴露的。”
“不是。”林珞珈的声音里很是疲惫，“你汤姨她……”
话还没说完，徐行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肯定是汤姨上网冲浪时看到了离婚的热搜,然后又……和上次一模一样……
不过陆怀瑾傻了之后,还没带他去见过汤黎，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自己的妈妈,这次也正好是个机会。
“你还记得这里吗？”疗养院停车场,徐行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问他。
陆怀瑾皱着眉,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到底记不记得。
“没事，等下带你去见妈妈。”徐行拍拍他的肩膀，“你还记得她吗？”
“知道。”陆怀瑾点点头。
不过仅限于人脸和名字对上号，往日发生过的事情一概不记得了。
妈妈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这个词汇承载了许多，有生命有时间，还有回忆。一个人丢了回忆不要紧，还有另一人记得，但如果两个人都丢了这段回忆……
汤黎患有阿兹海默，能记得的人和事已经不多了，现如今陆怀瑾因为车祸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拽着陆怀瑾站在门口，徐行迟迟没有敲门。
上次是因为要和陆怀瑾上演恩爱戏码，做心理建设，这次是在纠结要不要告诉陆怀瑾关于汤黎的实情。阿兹海默加上胃癌，就算是旁人听了后也要唏嘘，而陆怀瑾作为儿子，在血液和亲情里，又会……
陆怀瑾看着门上贴有“汤黎”二字的标签，眨了眨眼睛，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徐行抿抿唇，心中有些不好受。
“陆先生徐先生你们来啦。”一名护士认出他们。
徐行一看，还是上次那名护士，这次她倒没有提离婚cp的事情：“汤阿姨在屋里，刚刚才吃了早饭，今天精神稍微好一些。”
“好的，谢谢你。”徐行说。
语落，门内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是怀瑾和行行来了吗？”
闻声，陆怀瑾猛地抬起头，黑色的瞳孔缩小了一圈，微微颤抖的同时眼眶一酸，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毫不夸张。
徐行愣，连忙用手背帮他擦眼泪，小声安慰：“没事啊，这是妈妈，不用哭的。”
推开门，汤黎还和上次一样坐在那个沙发上，膝盖上搭着毯子，手里抱着pad，兴许又是在看离婚cp。
但不同的是，和上次比起来，她头发又掉了不少，人也瘦了一整圈。尤其是脸，眼眶凹陷下去，下巴和下颌角尖得脱相，瘦得都能看到皮下的骨头是什么走势，
徐行鼻头一酸，瞬间也想掉泪。
最近生活被各种事情塞得满满当当，以至于他忘了来看望汤黎，也忘了汤黎癌症缠身，一直在做化疗。
汤黎看到他们两个很是高兴，招手道：“儿子，快过来。”
“妈妈。”陆怀瑾泪流满面地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她脚边，脸埋在膝盖上，伸手紧紧揽住她的腰，生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不见了。
“还没过年呢儿子，妈妈没有给你准备红包。”汤黎这会儿似乎是清醒着的。
“姨。”徐行蹲下来，试探地喊她，“陆怀瑾他现在……”
汤黎冲他笑了笑：“我都知道啦行行，珞珈都告诉我了。”
“好。”徐行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对不起姨，最近有点忙，忘了来看你……”
“姨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汤黎伸手擦了擦他眼下，“你们忙你们的，有时间再来看我。”
哭得稀里哗啦的陆怀瑾此时抬起了头，委屈地喊：“妈妈。”
“干什么呢？”汤黎笑着捏捏他的鼻子，“怎么哭成这样啊？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陆怀瑾摇摇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巴上流：“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好想你啊妈妈。”
不管几岁的人，在妈妈面前永远都是个孩子。
看着原本好好的儿子变成现在这样，汤黎眼里满是心疼，她用指腹为他擦去眼泪：“好了不哭了，你看行行都没哭了，你可不能再哭了，再哭的话就丢人啦。”
小时候，徐行和陆怀瑾两人哭鼻子时，汤黎经常用这种话来哄哭的那个人，十分奏效。
“嗯，嗯，我…”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在妈妈面前哭得抽抽搭搭，说话都哽，“我，我不哭了妈妈。”
“这才乖。”
哄好了陆怀瑾，他依旧赖着不走，还要紧紧抱着汤黎，说什么都不撒手。
汤黎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陆怀瑾的脑袋，问徐行：“怀瑾最近是不是给你惹了很多麻烦？”
“还好。”徐行说，“不算多，而且事情都解决了。”
“哎——”汤黎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徐行的眸中满是歉意，“当初真的是……还是给我们行行添麻烦了呀。”
徐行愣了一下，忙说：“没有的事姨，我小时候还经常给你添麻烦呢。”
汤黎似乎是想到了往事，唇角微微勾了勾：“说的也是。”
“对了，公司那边怎么样？”汤黎又问。
“有娜姐在，没什么大事，就是上次我去的时候司……陆昭还有他妈妈想搞事，不过被我拦下了。”徐行说。
汤黎惋惜地摇了摇头：“陆昭这孩子其实本性并不坏，主要是他那个妈……算了，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手别伸得太远就行，还……”
话没说完，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沙哑得宛若两张砂纸猛烈摩擦，肺都要咳出来，整个人则佝偻地弯曲起来，本就瘦小的身形衬得更病态。
“妈！”陆怀瑾连忙用手抚着她后背，无比紧张，“妈你怎么样了？”
汤黎一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摆了两下缓缓放下，咳嗽声也渐渐停歇。
徐行慌里慌张地接了杯水过来：“姨你喝口水。”
汤黎接过水，喝了一口后，忽然伸手就在陆怀瑾头上敲了一下：“你这个死孩子！！！”
无辜挨揍的陆怀瑾：“？”
徐行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说，行行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跟他离婚？”汤黎伸着手，看起来还想再打他第二下。
语气和动作都和刚才反差巨大，徐行明白，这是汤黎阿兹海默犯病了，和之前相比，清醒的时间似乎更短了些。
“我没有。”陆怀瑾捂着脑袋为自己辩解，“我是不会跟行行离婚的！”
“你就是有。”汤黎找准机会，又敲了他脑袋一下，“你自己看看你当时怎么说的？”
pad上是他那段“我和徐行离婚了”的视频。
“妈妈，这是个误会。”陆怀瑾试图讲道理。
“误会？我看你说那话的时候就是有离婚了心思吧？”
“我可以解……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人要傻了妈妈。”
在妈妈和被妈妈打之间，陆怀瑾到底还是松了手，一溜烟躲到徐行身后，扒着他的胳膊，只露一个脑袋出来，眼巴巴地看着突然性情大变的妈妈。
看着母子二人小孩一样拌嘴吵架，近一米九的
陆怀瑾又被妈妈揍得到处跑，徐行忍不住笑：“姨，的确是误会，我们当时闹着玩的，也不会离婚的。”
汤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手指陆怀瑾：“我还等着抱孙子呢，这么久了都没个动静，你最好中用点。”
徐行：……
好像哪里怪怪的……
“哦……”陆怀瑾委屈不已。
惦记着汤黎的病情，徐行出门找了她的主治医生。
好在对方给的是好消息，虽然脱发有点严重，但病情其实是较为稳定的，之前不能吃的东西也慢慢能吃上两口，胃口和精神都比先前好多了。
但是阿兹海默就……
另一名医生说：“我们每天都会记录病人清醒的时间，这是最近一个月的记录，不能保证时间完全准确，但是基本上是吻合的，最多差个10分钟左右。”
徐行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汤黎清醒的时间在逐天减少。
医生顿了顿：“你们可能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根据以往的样本来看……”
“最多五个月，病人可能就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
在病房外整理好心情后，徐行推开门，看到他母子二人两颗脑袋凑在pad前，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这个好看，我最近在看这个。”汤黎指着pad上的内容说。
“这个不好看。”陆怀瑾摇摇头，手指在pad屏幕上滑了一下，“这个才好看，妈妈你相信我，这个绝对更好。”
“那我先点赞一下，后面再看。”
“还有这个也不错，我记得好像是叫这个，等等我搜一下看看。”
徐行疑惑地凑过去：“你们在看……”
离婚cp超话……
当着汤黎的面不好发作，他没好气的看了陆怀瑾一眼。
陆怀瑾满脸写着“怕被揍”，但突然想到自己现在有妈妈在身边撑腰，又理直气壮地抬了头和徐行对视，然后再稍稍往妈妈那边靠了靠，十足的狐假虎威。
一串鬼鬼祟祟的小动作看得徐行失笑。
回去再收拾你。
时至中午，三人一起吃了午饭后，汤黎需要休息了，徐行也打算带着陆怀瑾回去。
临走前，汤黎又叫住了他们。
她拉了拉陆怀瑾的手，朦胧着眼睛，语气也很轻：“你得好好对行行听到了吗？妈妈还想快点抱孙子。”
“妈妈你放心吧。”陆怀瑾郑重道，“我准让您三年抱俩。”
“两个太多了，一个就够了。”汤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一定，一定，一定得对行行好知道吗，行行他之前为了……”
说到这里没音了，呼吸声平稳，看来是睡着了。
蹲在床边的陆怀瑾久久未起身，他用力握了握汤黎的手，趴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这才站起来。
回家路上。
“别看手机了。”徐行打着方向盘往后看，“要调头，你帮我看看那边有没有车。”
陆怀瑾抬起头，认真地帮徐行看着身侧的道路：“没有车。”
调头成功后，徐行踩了油门，高架上将车开得飞快。
“你刚刚在看什么呢？那么入迷。”徐行盘算着要不要和陆怀瑾说清楚汤黎的事情，随口找了话题和他聊着。
“我在查怎么让我妈妈抱孙子。”
“……”
汤黎犯病时经常这么说，徐行去一次听一次，听得都快免疫了，但是从陆怀瑾口中说出时，就感觉怪怪的……
他问：“那你查出什么了吗？”
“嗯。”陆怀瑾点点头，“咕度一下告诉我，说是要doi才能生出孩子。”
虽然不知道这三个英文字母是什么，但是咕度一下肯定不会骗自己，上次搜索结婚证都正确地得到了一个老婆呢。
于是他认真又严肃地说：“行行，为了我妈妈能抱上孙子，我们doi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