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缥缈的宇宙中,星际联合政府的小型飞船正在进行时空跳跃。
塞勒斯·科特半倚着沙发背,他紧闭着眼睛,睫毛轻颤。
他似乎被梦魔裹挟,不太/安稳。睡梦中,男人修长的手指不知不觉紧握成拳。
“长官……长官!”这时,下官轻唤他。
被人叫醒,塞勒斯睫毛一颤,他睁开眼睛,猛地撑着扶手坐了起来,有些急促地呼吸着,细汗顺着他银色的发丝滑下脸颊。
他的对面,属下有些慌张地弯腰。
“对,对不起,元帅大人,惊扰到您了……”
男人的瞳孔仍然紧盯着虚空,过了几秒,他才缓过神来,收回目光。
“无碍。还有多久抵达?”
“十分钟之后。”
属下离开后,塞勒斯起身,他来到落地镜前,整理自己的仪容。
代表地位和象征的纯白色元帅军服包裹着男人挺拔紧实的身材,本该颠倒众生的俊美面容,却拥有不怒自威的淡漠气场,让人不敢正视。
塞勒斯蹙起眉毛,修长的手指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刚刚本是短暂的小憩,可不知为何,他似乎在那短短的十分钟里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如今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可那些梦中复杂的情感仍然在他的胸膛里缓慢消散,留下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他很少会有这么多剧烈的情绪。想了想,塞勒斯调出光脑。
“今晚安排精神状态检查。”
“好的,元帅。”AI回答他。
做完这一切后,塞勒斯戴上军帽,走了出去。
飞船停靠进RA-W63号星舰里。
“敬礼!”
当塞勒斯走下舷梯,经过敬礼的士兵们时,忽然有种恍惚感,似乎这一切他都经历过。
舰长迎了过来,塞勒斯扫向他,塞勒斯抿着嘴,没有说话。
“元帅大人,经过漫长拉锯战,我们终于成功将魔女引入牢笼里!”舰长难以掩盖兴奋地邀功道,“如今她被层层量子锁链束缚,行星四周有数万战斗星舰待命随时准备开战,我相信,人类在这一次将会永远解决魔女!”
听到他的话,塞勒斯微不可见地蹙起眉。
他加快脚步来到指挥室,全息投影的废星正在缓慢的旋转,作为星球上唯一一个生命,魔女的生命各项检测数值都被列在一边。
没有太多犹豫,塞勒斯说,“我去亲自解决她。”
……
魔女身穿复古的酒红色长裙,倚靠在残破的王座之上。
她海藻一样柔顺的黑色长发搭垂在肩膀和王座上,黑色的卷发在暗红色的布料上有一种妖冶的美丽。
女人肤色犹如牛奶般白皙,睫毛卷翘,五官美得浓丽而有攻击性。
扑通,扑通。
塞勒斯的心脏跳得沉重而缓慢。
忽然间,女人侧过脸看向他,塞勒斯对上她目光的那一刻,心脏忽然提起,又重重落下。
魔女看着身穿机械装甲的男人,红唇勾起一个些微的弧度。
“你杀不了我,领袖大人。”她声音悦耳而魅惑,“就算你手中握着那小玩意,也没有什么用处。”
塞勒斯感觉到了她微笑后面的漫不经心,他咬了咬牙。
“你太小瞧我了。”
他挥出长剑,向着她攻去。
魔女指尖微挑,塞勒斯便陷入了巨大的能量风暴里。
咔嚓——他的剑,断了。
塞勒斯睁大眼睛,在这令人窒息的风暴里,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完全被碾压的绝望和恐惧……
魔女轻叹一声,她站了起来,走下台阶。
“我腻了。”她意兴阑珊地说。
轰——
魔女的能量犹如风墙一般碾压而来,地面上的石块砂砾犹如子/弹一般瞬间席卷而来。
塞勒斯双手手臂交叉挡在头前,被能量掀翻。
一块锐利的石头划破了塞勒斯机械头盔的正面,顿时,他的眼前闪过了警告的标识。
【警告:面罩破损85%,恒温系统遭受破坏,气温预计在3分钟内下降至-60度。】
【氧气剩余:90,89,88,87……】
塞勒斯坐在地面上喘息着,这个星球零下负六十度,并且空气成分独特,哪怕是基因优选人类,也很难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生存。
他并不在意这些,他来寻找魔女的时候,就没有想活着回去。
可是……如果要死,他应该被她杀死,而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塞勒斯沉声道。
冷气一直从细微的破裂处涌进来,塞勒斯头盔的视野开始升起雾气。
模糊中,他看到她站在教堂中央。她抬起头,注视向残破屋顶外的天空,白皙的脖颈拉伸好看的线条。
“你觉得这个世界无聊吗?”她喃喃道。
塞勒斯怔住。
“什么?”
雾气笼罩他的视野,塞勒斯看到她似乎嘴唇微微勾起了自嘲的弧度,像是在觉得这个问题愚蠢?
很快,他的面前已经一片雾白。
如果戴着头盔,至少三分钟可以自如活动。
他的体质确实超过正常星际人类,可在这样的极端环境下,也不可能生存下去吧。
塞勒斯咬紧牙关,他干脆脱下了头盔。
顿时,刺骨的温度带着窒息感朝他涌来。
塞勒斯放下头盔,他缓缓地站起身。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开口。每个字都带来嗓间的疼痛。
“你看过烟花吗?”魔女收回注视着天空的目光,她看向塞勒斯,“我……”
她的声音一顿,随即倒吸一口冷气。
塞勒斯站在那里,他平日一丝不苟打理的银色短发此刻显得有些乱糟糟的,男人冰蓝色的眼眸怀着敌意注视着她。
主要是,他真的很有型。
潘多拉活了这么久,这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人。
草,人类现在都进化到这么帅了???
顿时,魔女收回了自己要毁灭世界的念头,她忽然觉得自己至少还能再来五年。
她转过身,一步步向着他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类没办法适应废星上的温度,他看起来每次呼吸都在疼痛。他将这掩盖得很好,可潘多拉仍然能从他的情绪上感觉到。
看着她走过来,塞勒斯似乎想向后退一步,但他抿起嘴唇,最终没有动。
潘多拉有一米七六高,可仍然要仰着头看他。
“再说一次,你叫什么?”
“联邦人类,第二百五十六任元帅。”塞勒斯以为这是一种她故意记不住他的羞辱,可他仍然冷冷地说。
“没问你这个,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塞勒斯不明白为什么之前一直都不愿意看他的魔女忽然对他这么感兴趣,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点恼火。可注视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那丝恼火变成了一直复杂的情绪。
他僵硬地说,“塞勒斯·科特。”
女人顿时嗤笑起来。
“科特,好姓氏。”她漫不经心地说,“被人类政府养大的孤儿?”
塞勒斯大脑一片乱麻,他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
他们是敌人,她却忽然在这里拉家常。更令人恼火地是,他竟然一直盯着她看个不停。
幸好这里的空气会让他呼吸时感觉到疼痛和冰冷,这让他能保持冷静,至少不会丢人的看呆。
结果,下一秒潘多拉便漫不经心地动了动手指,塞勒斯感觉到她的能量涌过来,下一秒——他能正常呼吸了,也不再感觉到刺骨的冰冷。
她竟然保护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塞勒斯蹙眉道。
潘多拉却不理他的话。
她纤细的手臂交叉环胸,有点像是傲慢而自我的孔雀。
“你的终端号是多少?”她自顾自的问。
潘多拉觉得这个元帅真是太呆了,根本没有她过去遇到的那几个人类领袖那样圆滑或者脑筋快。
她已经有几十年没关注人类了,可按理来说,元帅,还是来杀她的元帅,应该是最聪明的人类吧。
可是眼前这个叫塞勒斯的男人,除了刚开始敌对的时候的能显得正常一点,她现在只是问他的手机号而已,他便像是呆住一样,连杀意都忘记了。
“什,什么终端号?”塞勒斯怔了几秒,才皱起眉毛道,“我是来……”
“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和我鱼死网破的。”魔女漫不经心地说,“可你能杀得了我吗?”
塞勒斯又陷入沉默。
他知道她的话是对的。从交锋的第一次时,塞勒斯便瞬间明白,魔女已经超出人类能够理解的范围,没人能杀她,哪怕人类再发展三千年也不可能。
过了几秒,元帅咬紧嘴唇,他忽然伸出手,握在了女人修长的脖颈上。
“就算……杀不了你,死在这里,也是我的责任!”他咬牙道,“动手吧,杀了我!”
“我如果拒绝呢?”潘多拉说。
男人怔了一下。
潘多拉开始觉得这个元帅有点好玩。
她一向能透过人类的伪装看到他们本来的面目,可面前这个男人,他的心和他表露出来的样子一样纯粹没有杂质。
他姓科特,科特是人类星际联邦政府的别称,所有由政府养大的孩子,都姓科特。
潘多拉甚至想,人类会不会只是培养他当一个元帅,却忽略了其他部分,所以塞勒斯遇到超出他逻辑之外的事情时,便会像是现在这样手足无措。
比如,他已经是很强大的人类,为了杀死她而做准备。
可如今她插科打诨,他便不知道该如何示好。
他的手仍然握在她的脖颈上,人类的力度对她而言接近于零。
她轻描淡写地说,“你一直摸我的脖子,是在占我便宜吗?”
她可真是邪恶的魔女,就这样混淆事实。
潘多拉能感觉觉得男人的手指抖了一下,他迅速地松开了她。
她向前迈步,高跟鞋清脆地踩在地板上。
塞勒斯便向后退了一步。
“我没有……的的意思。”他低声说,“可你我是敌人,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我说了,我不杀你。”潘多拉说,“你为什么向后退,你怕了?”
年轻的男人顿时站住。
这一次,潘多拉又向前一步,他没有动。
他们的鞋尖相对,这已经是很近的距离。
塞勒斯撇着目光,就是不肯看自己面前的女人。
可他能够感觉到她在注视他,她那么近,近得她身上喷的香水都在缠绵地萦绕在他的周围。
扑通,扑通,他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的紊乱起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塞勒斯压抑住自己的慌乱,他沉声说。
“这是你第几次问我了?”女人叹了口气,“真是个死心眼儿。”
只不过,这个年代的死心眼可不多见了。
她说,“我们简单一些。我知道星球外面围绕着数万战斗星舰,十秒钟内,如果你不给我终端号,我就让他们一起投胎。”
“你!”塞勒斯睁大眼睛,他仍然不解地说,“你要我的终端号做什么?”
魔女露出亲切的笑容。
然后她说,“十,九,八……”
这回,塞勒斯很迅速地将号码报给了她。
“很好。”潘多拉很满意,“你可以回去了,如果有时间,我会联系你的。”
二。
潘多拉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星球。
她的手下有空间怪,据说在黑洞附近长大,拥有能在宇宙各地开启传送圆圈的能力,这让潘多拉来去自如。
星球位于宇宙边缘,星球上除了她之外,几乎都是非人类的各个种族怪物。
潘多拉回到城堡里时,她的管家——灰色皮肤的黑暗精灵路易斯有点讶异地过来迎接。
“我还以为,这次不会再看见您了呢。”
路易斯一直是最了解她想法的工具人,他知道潘多拉已经腻烦了活着。
潘多拉耸了耸肩膀,“找到了新的乐趣。”
“那是件好事。”
他们并肩在走廊里前进,潘多拉说,“你知道塞勒斯·科特吗。”
“那是自然。人类势力中有史以来最强大、最优秀的元帅。他带领星际军几乎百战百胜,不仅人类爱戴他,许多其他星球的种族也很敬仰他。”路易斯看向她,“您的新乐趣是他?”
潘多拉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
“我竟然之前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毕竟您有几十年没关注过人类了。”路易斯说,“我记得他很年轻,才二十七八岁吧。”
这么说起来,塞勒斯确实很年轻。他出生的时候,潘多拉都已经在这个城堡住几百年了。
潘多拉让路易斯去整理塞勒斯的资料,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一直在补充自己空白的历史,了解塞勒斯。
当看到塞勒斯在几万民众面前的高台上侃侃而谈的时候,她不由得哼笑起来。
谁能想象这样运筹帷幄的男人,竟然在她要手机号的时候那么无措,像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大男孩?
等等。塞勒斯好像确实没有感情经历。想想也是,联邦政府不会让他有这样的机会的。
“您还不给他发信息吗?”路易斯疑惑地说,“您不是对他很满意?”
“我确实对他满意。”潘多拉在光脑上翻过一页,她漫不经心地说,“想想他等我信息的样子,就会觉得很可爱呢。”
她真是个坏人,可她知道,塞勒斯这几天一定会过得魂不守舍。
魔女要亲自给他发信息,多有趣啊。
正如她所想,塞勒斯这几天确实一直将手机带在身边。
回去的前两天他很忙,开了许多视频会议,与主星上的总统等人说了事情经过,尤其提了如今的人类仍然无法战胜魔女的事情。
“既然如此,魔女为何不杀你呢?”高层有些疑惑。
塞勒斯沉默了一会,将手机号的事情说了,这才才开口,“可能她是过得太无聊,想多些乐趣吧。”
人类高层也不知道为什么潘多拉这样做,他们只是叮嘱塞勒斯,可以先行配合魔女的行为,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接下来,塞勒斯又被要求去画出魔女的照片。
后来的几天,塞勒斯闲下来了,便越发觉得自己似乎上当受骗。
他好像真的成了魔女的消遣,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担心终端会响起信息,似乎连睡觉都不安稳。
可一直没有短信出现,他又觉得她可能已经忘记了这个事情,心中又有些烦闷。
这让他在白天时更加气息冰冷可怕。
在整整十天后,夜晚,当塞勒斯准备睡觉之前,他的终端终于响了起来。
塞勒斯的心猛地一跳,他打开了那毫不掩饰自己号码的信息。
【47号15点,格雷西恒星,瑞尔酒吧。】
当晚,塞勒斯恪尽职守的将短信内容上报。
紧急投影会议开启的时候,其他几个上层大佬吵得不可开交,有的人觉得应该用星际军队包围那里,有的人觉得该等到确定魔女位置的时候,直接用超级武器远程攻击,还有其他许多相斥的观点。
总统沉默了片刻,他说,“元帅大人,您有什么想法?”
那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们顿时都安静下来,看向塞勒斯。
塞勒斯说,“我当天体会过她的强大,那是人类不可能抗衡的。她的能力至少能毁灭一个星系。如果你们真的要这样做,除了惹怒她之外,没有其他用处。”
众人们都沉默了。
毁灭一个星系?那是多么可怕的力量,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派出什么都没办法阻挡她。
“那你的意思……”
塞勒斯垂下睫毛,他说,“我自己去。”
三。
四十七号那天,塞勒斯独自一人来到了潘多拉所说的那个星球。
人类习惯的下午三点应该是亮天的,可在这个星球,下午三点约等于人类的晚上十一点。
这个酒吧位于一个老街区中,戴着兜帽的塞勒斯挤过形形色色的外星人们,来到了酒吧里。
酒吧内部有点拥挤,人也很多,塞勒斯一眼扫过去,很容易变看到了潘多拉,她坐在角落里。
女人今天穿着的是一个黑色的紧身长裙,裙子勾勒着她曲线漂亮的身材,裙子的上面是由前面向后系在脖颈后,露出女人白皙的一片后背。
她这么漂亮,可周围却空着,好像有无形的结界,让其他外星人不敢靠近。
开叉的裙摆露出漂亮的小腿曲线,高跟鞋绷紧她的脚背。
潘多拉叠着腿,修长的手指间夹着长烟。
塞勒斯从过道中挤过来,他本来该坐在她对面,可她对面没有椅子,没办法,塞勒斯只好坐在她身边。
双人椅让距离禁锢得更近一些。
“你到底想做什么?”塞勒斯觉得自己见到她的这两次,已经问过无数遍了。
烟雾从红唇中吐出,亲吻着她的薄唇,这才上消散。
“和女人来酒吧约会,男人该付酒钱。”她缓缓地说,“元帅没来过这种地方?”
塞勒斯当然不可能来过,他甚至都没有走过这样拥挤的街道。
他沉默着,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业余。可他确实不知道怎么买酒。
这时,蜥蜴人的侍者颤颤巍巍地走过来,询问他们要喝什么。
潘多拉用夹着香烟的手指向塞勒斯。
“听他的。”
塞勒斯也从来不喝酒,而且他出生时就被调整过,酒精对他没什么作用。
他便选了最贵的点。
等到蜥蜴人离开,潘多拉才说,“他们都怕我。你呢,元帅大人?”
她转过头,浓艳的眉眼微抬,看向塞勒斯。
塞勒斯沉默着,可魔女却没有要转移视线的意思,好像他不回答,她就一直盯着他看。
“我不怕你。”过了半响,塞勒斯说。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还离我这么远?”潘多拉问。
双人座位,哪怕潘多拉苗条,可两人之间的距离仍然远得能够灌风。
塞勒斯沉默不语地向着里面挪了点。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潘多拉薄唇微勾。
“还有,你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她没有忘记这个问题。
塞勒斯不得不抬眸看向她。可不知为何,他总是没办法盯她太久,便想转移目光。
蜥蜴人上了酒,潘多拉夹着烟,她抬抬下巴。
塞勒斯这次领悟得很快,他拧开瓶盖为她倒酒。
“你总问我想做什么。”在他倒酒的时候,潘多拉开口,“问题就在这里,我很无聊,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但有一点清晰可见……”
她伸出手,擦着塞勒斯的手指握住酒杯。
她抬唇轻笑。
“只要你让我觉得有趣,我就不会找人类的麻烦。”
塞勒斯的手指像是被灼伤一样,他收回手,蹙眉道,“什么叫做有趣?”
潘多拉抬起头,“你这样聪明,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她这样说话,塞勒斯才猛地发现两人之间距离太近,潘多拉的呼吸几乎就在他的耳边。
阴暗的酒吧内,男人的耳根微不可见地开始泛红。
“你怎么了?”潘多拉问。她明明那样成熟勾人,可询问的语气中却又夹杂着单纯的无辜,“元帅,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你不敢看我的眼睛,难不成……是害羞?”
她的呼吸钻入他的耳朵,塞勒斯猛地站起身,便要离开。
她本来以为自己惹恼了这个纯情的元帅,结果过了几秒,他竟然又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也可以联系你?”塞勒斯僵硬地说。
潘多拉点了点头,“如果你们人类研发出什么新的武器,都可以找我试试。”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打趣,塞勒斯抿起嘴唇,他转身离开了。
潘多拉坐正身体,她薄唇微勾。
他真的很有趣。
四。
塞勒斯很快就明白了潘多拉所说的‘乐趣’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要他做什么事情,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乐趣所在。
接下来的半年里,二人没有见过面。
潘多拉会总是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留下自己位置的谜题,让塞勒斯来解答。
每一次他解开那些谜团抵达地址的时候,潘多拉往往都先走一步。
但是每次她离开后,都会留下点自己的东西。
有时是口红,有时是丝巾,甚至有一次,她留下了一双银白色的高跟鞋。
大部分东西都被人类联邦拿走了,最后一次时,塞勒斯收下了她留下的口红,没有上交。
有时晚上睡不着觉,塞勒斯便会拿出那枚口红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是他频频梦到她。
尽管从小到大的教育都把魔女描绘出十恶不赦的坏人,可仅有的两次见面,以及多次的隔空交锋,仍然在塞勒斯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截然不同的形象。
有一天晚上,他甚至梦到女人坐在那酒吧里,用那枚口红涂上自己的嘴唇。
塞勒斯终于忍不住,他给她发信息,可是她从来没回过。好像她已经想好,非要让他亲手抓住她的踪迹才行。
与此同时,塞勒斯仍然与星际军同行。
几个月后的一天,军队驻扎在和人类有友好协议的γS894行星上。
塞勒斯进入自己的套房,终端便响了一下,他拿出手机,并且迅速地调出终端里的白板。
潘多拉给他发了一个新的谜题,而且一次比之前一次难。
他迅速计算,很快写了好几页公式。等到答案的那一刻,塞勒斯的心脏狂跳——她竟然也在这个星球上,甚至和他在同一个区域里!
塞勒斯几乎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并且征用了酒店的悬浮摩托。
将近一年的猫鼠游戏,这是他距离她最近的一次!
按照坐标,塞勒斯驾车穿行三个街区,他停在一个独栋的楼外,穿过院子,拧开大门——门没有锁。
就是这里。
塞勒斯走进去,老旧的木板在脚下咯吱直响,他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可却没有主人的身影。
他的心就这样低沉了下去。
塞勒斯在桌边坐下,颓废地用手指抚摸着微烫的杯沿。
……怎么会呢,这么快都没有抓住她?
潘多拉每次都给他留下什么,塞勒斯以为她这次留下的是这杯茶。
又带不走。
有点沮丧的男人没过脑子,他拿起茶杯,便喝了下去。
喝完这杯醇香的茶,塞勒斯放下杯子,与刚刚推开大门的潘多拉目光撞在一块儿。
他猛地站了起来,凳子被他的小腿撞倒,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潘多拉?”塞勒斯不敢相信地说。
女人今天穿着一身淑女风格的风衣和长筒靴,温婉得像是久居在这里的普通人。
潘多拉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滑到他手中的被子,不由得挑起眉毛,有点讶异。
“你这么渴?那杯我喝过了。”
塞勒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放下杯子,有点无措。
“不,我……”
即使是未经世事的塞勒斯,也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好像一个变态。
他垂下睫毛,轻轻地说,“我以为又晚来一步。”
不知怎么,看到他这幅样子,潘多拉死亡许久的良心竟然活了过来,还有点隐隐作痛。
她做这些迷局当然是为了让塞勒斯上钩,每次都掐点从传送圈中离开,所以塞勒斯才抓不到他。
这么一想,她似乎,这次吊的时间确实有点长,都快一年了……?
潘多拉走了过去。
/
塞勒斯本来在出神,他一抬眼,女人已经在他的面前。
“你抓到我了。”她说,“你想要什么奖励?”
这话一出,塞勒斯也有点迷茫起来。
……对啊,他为什么一直孜孜不倦地寻找她呢?
“如果你不知道,那就由我来定了。”女人的声音低沉了些。
下一秒,塞勒斯只觉得自己的嘴唇触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潘多拉竟然吻了他!
塞勒斯如遭雷劈,他僵在原地。
潘多拉搂着他的头,亲了几秒之后感觉自己像是在和死人调情,她抬起头,不满地说,“你能不能有点反应?嘴张开。”
“潘……”
塞勒斯刚一开口,女人便凑上去,挤入他的口腔。
他紧紧地捏着她的袖子,一时间进退不得。
等到她离开他的嘴唇,塞勒斯仍然是受到巨大冲击的样子。
“……为什么。”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为什么。”潘多拉倚靠着他,漫不经心地问。
“我们是敌人,你为什么亲我?”塞勒斯终于低下头,对上潘多拉的眼睛。
“都说了是奖励。”女人懒洋洋地说,“而且你觉得我在意那种事情吗。”
她伸出手,开始解塞勒斯衬衫的纽扣。
她动作很快,塞勒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衣领已经被完全打开。
“你又要做什么?”塞勒斯惊恐地说。
潘多拉抬起头,她露出一个有些妩媚撩人的轻笑。
“你这样全身心奉献给人类有什么用?”她轻轻地说,“不如奉献给我,我就放人类一马,这样你不是也能保护他们吗?两全其美。”
塞勒斯好像一个英雄故事的主角,偏偏被潘多拉拖入十/八/禁的成人童话。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潘多拉在他纽扣上的手指。
“……不行!”他艰难地说。
“你的部队驻扎在这个星系吧。”潘多拉漫不经心地说,“我用它们作为威胁,也不行吗?”
她能够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已经彻底慌了神。
可能他活了二十八年,都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吧。
潘多拉用星际军威胁他之后,塞勒斯的手虽然仍然握着她,可是却失去了力气。
她伸出手,继续解他的衣服,却察觉到了男人情绪上的低沉。
就好像……他对此有点失望。
失望,什么意思,对她吗?
难道是觉得她这样是个烂人?
开什么玩笑,她杀他都可以,做这种事情塞勒斯就觉得失望了??
潘多拉差不多快几百年没体验过这种烦闷的情绪了。
如果是别人,她是不会在意对方是什么想法的。对她而言,男人基本都是贱胚子,哪怕再不高兴,再义正言辞,上了车也都会露出高兴的真面目。
可是塞勒斯……
潘多拉甚至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此感觉如此难过而失望。
她忽然就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
“……算了,无聊。”潘多拉烦闷地说。
她收回手,转身便要离开。
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她的手腕却被男人握住。
潘多拉转过头,便看到男人侧着脸,不愿意看她,可他仍然扣着她的手腕。
是担心他的部队?
“做什么?”潘多拉冷冷地说。
她如此阴晴不定,前一秒还语气温柔勾人,如今却全部阴沉下来。
塞勒斯无能为力,他深知她有多么强大,或许她走出门,整个星球就生灵涂炭。
他低下头,声音沙哑地轻声说,“别伤害其他人,求求你。”
潘多拉的心尖儿就这样被他勾了勾。
忽然间,她就不生气了。
好吧,就算他现在不乐意也没关系,或许有一天,他想主动的时候,反而会更有趣……
她向前迈步,来到塞勒斯的面前停下。
魔女伸出手,轻轻地抬起元帅的下颌。
她露出轻笑,“好啊,我可以既不和你做,也放过那些人。但是……”
“但是什么?”塞勒斯终于抬起眼眸,他望向她。
魔女倾过身体,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叫我姐姐,我就原谅你。”
塞勒斯一怔。
她看起来和他是同龄人,但是实际上……是啊,她可是个至少有两千岁的魔女啊。
可是,不知道为何,他不太想这样叫她。
塞勒斯冰蓝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些为难,潘多拉便耐心地等待他。
过了一会,男人终于轻轻地开口,“……姐姐。”
潘多拉露出满意地微笑。
她伸出手,又一个一个帮塞勒斯系上纽扣。
魔女抬起头,又耳语道,“那下次再见,元帅大人。”
离开时,她轻轻地咬了下他的耳垂。
塞勒斯的脸,骤地红了起来。
四。
回去的一路上,塞勒斯都一直心烦意乱。
他连续几天又没睡好,白天时似乎也有了幻觉,好像总是能感觉到唇边的柔软。
离开那个星系后,塞勒斯却被忽然调回人类联邦的总部人造星球。
一般除了重大事件的商议,他几乎不会被从前线叫回来。
塞勒斯很快便意识到此次情况和过去不同,他被收走了所有的武器,并且安置在一间被装修得极其豪华的总统套房里。
即使没有人说过什么,可他仍然敏锐地察觉到这间套房的豪华下是非常坚硬安全的特质墙壁。
他从小到大的身体数值都在人类联邦的手里,恐怕这是他们为他特质的牢笼。
等到总统走进来的时候,塞勒斯已经一切都明白了。
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中,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元帅制服,脊背挺直,坐姿标准,像是一尊漂亮优雅的雕塑。
总统在另一边落座。
“您一向很聪明,元帅大人。”他说,“您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吗?”
“γS894行星。”塞勒斯简短地说。
在总统面前,他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和冷静。
总统点了点头。
“你在那星球上遇到了魔女。”他说,“你当时的心跳和各项指标激升,并且影响了你后来将近一周的时间——能解释一下,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塞勒斯沉默下来。
过了十几秒,他缓慢地开口,“我与她接吻了。”
他没有为自己解释更多。不论他是不是被迫的,可在当时他的情绪中,除了震惊,没有厌恶。
甚至是她说后来的那些话……他也只是有点失望,仍然没有讨厌。
在来之前,总统已经有所猜测,但没想到塞勒斯会真的将这种劲爆的事情用如此平静的口吻说出来,他仍然震惊地站起身。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总统不敢相信地说,“魔女是全人类的敌人,也是你的宿敌,你是为了杀她而生——”
塞勒斯垂着睫毛,一动不动地听着总统的斥责。
原本他的沉静是好品质,可是如今,却让总统头秃。
“为什么,元帅大人?”总统说,“给我一个解释。不,给全人类一个解释!”
塞勒斯终于抬起眼睛。
“我说过,她拿我当消遣。”他语气平淡,“而我们没有能力杀她。”
总统一时无言。
他知道塞勒斯说的是对的,他们没办法杀魔女。元帅长得如此英俊,魔女看上他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该死的……
“你可是塞勒斯啊!”总统绝望地说,“你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塞勒斯的嘴唇抬起嘲讽的笑意。
“我想以身殉职,只要她不想,我都死不了。我又有什么办法?”他缓缓地说,“总统大人,你们将我抬上神位,可与她相比,我仍是凡人。”
总统有些疲惫地坐下。
“而且……”塞勒斯缓缓地说,“我觉得她没有书上说的那样坏。”
他受到的教育,把潘多拉描绘成地狱的恶魔,可他明明能够感觉得到,潘多拉可以沟通,她除了拥有恐怖的力量和漂亮的样貌之外,其实和人类一样。
总统却深深地叹息一声。
“元帅大人,请你记住我的话。”他说,“永远都不要同情敌人。想想在她手上死去的那些生灵吧。”
塞勒斯陷入沉默。
…
在之后,塞勒斯很快恢复原职。
他如今在星际军和人民心中已经是信仰一样的存在,没人敢扣他太久。
塞勒斯将自己投入进战场里,几次作战下来,他终于冷静了许多。
可是很快,潘多拉又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她用更隐秘的方式联系塞勒斯,塞勒斯明明不该继续保持联系的,尤其是在总统的再三敲打之后。
可是鬼使神差中,他就像是青春期的男孩,‘家长’越强硬禁止的事情,塞勒斯却偏偏第一次涌出了想对着干的骨气。
他保持和潘多拉的联系,甚至偶尔会和她见面。
潘多拉总是神出鬼没,两人之间的见面短暂却隐秘。
他终于发现潘多拉穿梭的法宝。
他们偶尔会接吻,而塞勒斯越来越能压下自己的心跳和反应,不被仪器察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他不可自拔。
也是,谁能拒绝像是潘多拉那样的女人呢?
偶尔,他们也会聊天,塞勒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走向陌路,他不仅会因为对她的越来越了解而欣喜,甚至开始思考,他过去受到的灌输是不是真的。
潘多拉也是如此,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过,她以往对待男人都像是炮/友,可唯独面对塞勒斯时,她耐心得像是在谈恋爱。
有一天,塞勒斯再次被召回。
“向你介绍一个人。”总统热情地说,“他叫法蒂教皇,有能够杀死魔女的能力。”
五。
与这个法蒂教皇合作,是塞勒斯的职责。
杀了魔女也是他的责任。
为了找到杀她的武器,他甚至和教皇一起回了趟蓝星。
因为人类过度开采资源,蓝星上除了少部分人类之外,大部分的地方都已经被荒废了。
他们来到当年封印魔女的海沟,通过法蒂教皇的魔法,塞勒斯看到了过去发生的事情,而不知道是不是时间久远,法蒂教皇没有找到他想要的武器。
离开蓝星时,二人情绪都有点低落。
法蒂教皇还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元帅,就算不能杀她,我也有几个狠毒的咒语,可以将她一辈子锁在蓝星里,无法离开蓝星。”
塞勒斯只是沉默不语地点头。
他这些年在人们心中留下的伟岸形象,让连法蒂教皇这样奸诈的人都信任他。
十个消失后,在星系的另一边,人类联邦的人工星球上来了不速之客。
潘多拉今天梳起了一个高挑的马尾,身穿利落的皮衣制服。
她穿什么风格都那样好看。
她大摇大摆地来了人类高层的老巢,人类所有的攻击对她都没有效果。
联邦总统想要乘坐飞船逃离,也全部被魔女的力量拉回。
她拎着总统的衣领,一路走进办公室里。
“你,你要做什么?”总统沉声说。
他不知道魔女在图谋什么。人类的秘密,科技的图纸?可她这么强大,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
结果,他听到潘多拉说,“把元帅的资料都调出来,我要看。”
“你说什么?”总统瞪大眼睛。
“我要看他的资料,你不知道我对他的好奇吗?”女人漫不经心地说,“给你三分钟的时间,不许骗我,你知道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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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以为这里是哪里,我是绝对不会——”
总统的话说道一半,只见到潘多拉坐在办公桌上,她缓缓地抬起手指,整个星球便开始震动起来。
女人黑眸威胁地看过来。
总统舌尖一转,然后说,“五分钟,他的资料是绝密。”
起初,当塞勒斯反复向高层们述说魔女的强大的时候,其他人都是半信半疑。
如今总统亲身经历,终于相信塞勒斯的话是真的了。
她很强大,而他们没有选择权。
油嘴滑舌的打太极对潘多拉而言是没有用的,她没有弱点,而人类处处都是弱点。只要她威胁毁掉几个星球,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没办法,总统只好将塞勒斯真正的资料调出来给潘多拉。
潘多拉便坐在桌子上闲散地翻阅着,总统一动不动坐在老板椅中发呆,他已经调走了星球上所有的人,他能到的也只有这些。
看完之后,潘多拉轻笑一声。
“你们人类真是有趣。”她说,“塞勒斯是你们量身定做,要献祭于我的祭品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总统顿时不高兴了。
塞勒斯是所有人类的骄傲,不容许这样的玷污。
“你们对他的所有训练和培养,都能看得出为了对付我的影子。”潘多拉说,“而且……”
她的手指划过资料。
她似笑非笑地说,“真的吗,从小将他隔离在普通人感情之外,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是编号,可偏偏从小到大只向他反复强调我的名字?”
总统的汗开始冒出来。
“怪不得……”潘多拉没工夫在意他,她注视着资料,自言自语。
怪不得当时想强制一下,塞勒斯都会那样抗拒而且失望。
毕竟,他可能从小就盼着长大和她见面,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他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没有内心中期待的那样,是不是也会很失落?
她又翻阅其他资料,不由得蹙起眉毛。
“你们真是毁灭人性。”她说,“这些训练和虐待孩子有什么区别?”
“还不是因为你!”总统忍不住辩驳道,“如果不是为了打倒你……”
“哦?”潘多拉懒洋洋地说,“人类的星际军以三年占领一个星系的速度扩张,也是因为我?”
总统不说话了。
潘多拉合起光脑,她看向总统。
“我对你们培养出来的元帅很满意。”她说,“做个交易吗?将他献祭给我,我保证,魔女的阴影将从人类的头顶彻底消失。”
总统一怔,随即他勃然大怒。
“你将塞勒斯大人当做什么?!”他愤怒地说,“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潘多拉轻笑起来。
她下了桌子,站起身,摆了摆自己的头发。
“听了这么久,怎么不进来?”
她转过头,看向身后。
门外,两个身影缓步走入,一个是塞勒斯,一个身穿长袍的老头。
“法蒂教皇,元帅大人。”总统松了口气。
法蒂教皇……?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何,有点耳熟呢。
“魔女,你还记得我吗?”法蒂教皇手握一本古老的书,他冷冷地说,“一万两千年前,是我封印的你。”
“啊。”潘多拉漫不经心地说,“除了你之外,其他人连带着后代都死绝了。你是让我来再送你一程吗?”
“你——”教皇气不过,他低声对塞勒斯说,“元帅,就如我们来的路上说话的那样做,封印她,记住了吗?”
潘多拉的目光这才落在塞勒斯的身上。
她红唇微勾。
“元帅大人。”她轻笑道,“找到杀了我的方法了吗?”
塞勒斯垂下睫毛,他一言不发地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总统先生,请躲远点。”法蒂教皇说。
总统赶紧从潘多拉的身边离开,他躲在了走廊外。
法蒂教皇翻开古书,随着他吟诵咒语,天空中狂雷大作,全部劈在了潘多拉的身上,犹如锁链般缠绕她的身体。
那本该带来同等级的疼痛,可潘多拉仿若未闻,她的目光仍然注视着元帅。
她的嘴唇露出笑意。
真是令人期待,塞勒斯会怎么做呢?
没关系,就算他再一次攻击失败,她仍然会放过他的性命。
他这么想杀她,那个时候不会因为希望落空而崩溃吧。
潘多拉这样期待着。
她注视着塞勒斯举起长剑,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捅/入法蒂教皇的后背??
女人睁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地注视着这一幕。
最震惊的还有总统,他尖叫道,“塞勒斯,你做了什么?!!你杀了唯一能解决魔女的希望!”
塞勒斯踩着法蒂教皇的后背,拔出了长刀。
鲜血婉转地在刀身蔓延着,他抬起头,平淡地看向总统。
“我看了过去的事情,是人类将她逼上这条道路的。”他说,“这是人类的恶缘,必须以人类来终结,可不该是用这样的方式。”
“以血与恨意,只能换回更大的滔天血海。”塞勒斯垂下睫毛,过了几秒,他才抬起头,看向潘多拉。
女人仍然震惊地注视着他。
这些年来,她赖在人类身边正是因为塞勒斯所说的原因。
活了这么久,她才发现自己的灵魂不知不觉已经和人类捆在一起。
她已经不记得刚开始她和人类的恩怨是怎么开始的了,可恶意裹挟着恨意,人类恨她,她杀人类,这条黑色的线却越发地裹紧他们。
如果想得到解脱,解铃还须系铃人。
所以,无聊到想死的潘多拉只能日复一日地期待人类来杀死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条血黑色的线似乎仍然无形中捆绑着她的灵魂,让她痛恨人类,又没办法解脱。
没有人意识到过这一点,塞勒斯是第一个说出这样话的人。
……或许,她和人类真的都错了,用恨意来化解恨意,得到的只是更加坚固的捆绕?
“你到底在想什么,塞勒斯,你疯了?!”总统惊愕地说,“魔女和人类之间本就不共戴天,必须要拼出鱼死网破才行……”
塞勒斯却轻轻地摇头。
他垂下睫毛,轻声说,“我杀了教皇,是背叛了我的职责。”
他又抬起头,看向潘多拉,轻轻地说,“人类也亏欠了你一条命,是人类自己将自己放上恶性循环,你本来可以有一个不同的人生。”
“所以,我还给你们。”
他擦干净刀身,然后调转刀柄,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胸膛。
潘多拉和总统同时睁大眼睛,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塞勒斯将长刀刺进自己的胸膛,她的力量都没办法赶上他的动作……
沉重的撕裂声,刀尖从塞勒斯的后背亮出,滴下殷红的血。
潘多拉和总统一同扑了上去。
“你这是做什么?”潘多拉抓住他的肩膀,她厉声说,“你糊涂吗,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塞勒斯的脸色越发苍白,咳出一口血。
“人类……欠你的。”他轻轻呼吸着,艰难地说,“对不起。”
“塞勒斯!”总统更是流下眼泪,痛苦不已,“你怎么能……怎么能……”
塞勒斯缓缓地侧过头,看向他。
“……我亏欠人类的,以命相还。”他轻声说。
说完这句话,男人倒了下去,潘多拉接住了他。
他的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血液侵染二人的衣服。
潘多拉瞳孔紧缩,她扶住他肩膀的手在抖。
总统跌在地上,几乎休克。
泪水的朦胧间,他看到魔女抱起了塞勒斯。
“你要将他的遗体拿到哪里去?!”总统绝望地说。
魔女的背影一言不发的消失在门口,凌乱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血泊中的法蒂教皇和一路延伸至门口的血。
六。
塞勒斯以为自己死了。
他就像是睡了漫长的一觉,醒来时,浑身酸痛,胸膛仍然刺疼不已。
塞勒斯艰难地坐起来,他缓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在一个类似于星舰的卧房里。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穿着T恤,拉开衣服看了一眼,他的胸膛上留下了一个褐色的刀疤。
那不是做梦。
他自杀了,然后……又活过来了?
塞勒斯下床,他的身体有点僵硬,连穿上拖鞋都做不到,只能光着脚缓慢地走出卧室。
他本来以为这是某个人类联邦的星舰,结果走出去才发现,是个小型飞船,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沙发中,她的背后舷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宇宙。
塞勒斯一怔,随即,他的心跳似乎这才活了过来,开始跳跃起来。
“……潘多拉?”他声音带着沙哑。
不远处,女人抬起头,那浓艳精致的漂亮面庞,正是潘多拉。
“你睡了将近一个月。”潘多拉抬抬下巴,“坐。”
塞勒斯便拖着步伐走过来,他本来想坐潘多拉的对面,可在女人目光的威胁下,他还是坐在了她的身边。
“感觉身体怎么样,还难受吗?”潘多拉关怀道。
“还可以。”其实塞勒斯仍然有点久睡的不适,但他没有说出来。他看向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潘多拉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样问,伸手将茶几上的报纸递给了他。
塞勒斯一打开,整个人都惊呆了。
头版头条上,竟然是他的葬礼!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看向潘多拉。
潘多拉无辜地说,“你死了啊,你自杀了,你忘记了。”
“可是我没死。”
“因为我带你离开后,救了你。”潘多拉轻描淡写地说,“不客气,就当是你解除我因缘死结的报答吧。”
塞勒斯有点没听明白,但很快,他有了一个猜测,他睁大眼睛看向她。
潘多拉点了点头,“就像你想象的那样。你的自杀,你的道歉,你的血,终于打开了我和人类之间的死结。我和人类终于可以彼此放过了。”
塞勒斯代表人类,他在一个潘多拉难以想象的中立光明立场中自杀,他真心愿意为了她而死,也愿意为了人类而死。
他打开了那团死结。
潘多拉的人生,终于可以从她的二十九岁继续开始向前走了。
她将这些解释给塞勒斯听,塞勒斯衷心地说,“那太好了,祝福你。”
他真心为她高兴,却看到潘多拉目光深沉地看向他。
“怎么了?”塞勒斯问。
女人便这样靠过来。
她扒着他的肩膀,塞勒斯顿时变得僵硬。
“你死了,你的命已经还清了人类的债。从现在开始,你要对我负责,就像是你之前负责人类那样。”
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救了你,你的命从现在开始是我的了。有意见吗?”
塞勒斯僵硬地说,“可以有吗?”
“嗯?”潘多拉警告地抬起眉毛。
塞勒斯很识时务地说,“没有意见。”
潘多拉这才满意。
她说,“你是不是从五岁开始就暗恋我?”
“……才没有。”
“你有。你进教堂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你心跳紊乱了。”
“我没有。”塞勒斯坚定地说,可他的耳根还是出卖了他。
“好吧,那我们来试一试。你没有舌吻过吧?”女人露出微笑,她靠在男人紧实的胸膛上,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脖颈都已经泛红。她轻声缠绵地说,“我还有许多事情可以教给你……”
……
小小的飞船在宇宙中前进。
犹如洪流中的一叶轻舟,四周黑暗,可船上却整夜传来温暖而满足的光亮。
——深渊名媛·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