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燃心里咯噔一下。
步笑没有解释更多,只是告诉顾池,宿阳一个人在Xine喝酒,情绪不稳定,担心出事,让他帮忙去看一下。
去的路上，许燃回想起校内选拔时,茉莉天空宣传片剪了归途的念白。
当时他就猜测是出了事。
没想到是解散。
而且，步笑自己不去看,来找顾池,显然是跟宿阳闹矛盾了。
解散这两个字,让许燃的心里仿佛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
Xine的老板是顾池认识的,一进去就说宿阳一个人在三号包间。
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进去后，只看到宿阳一个人,喝醉了趴倒在包间的红色地毯上,口里骂骂咧咧，“你们这些人,全都滚，不识好歹。”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混杂的酒味，酒瓶酒杯摔碎后,地面、桌面四处散落着玻璃片。
顾池低声提醒，“小心。”
许燃点了个头。
顾池把宿阳架到沙发上,红发男人眯起惺忪的醉眼,辨认后,模糊不清地开口：“顾池？你他妈来干嘛？看我笑话？”说着，使劲推他胸口。
顾池退开一步。
宿阳却仍然盯着他，“人人都说顾池你有才，是，你会写会唱，有颜有钱，最重要的是你年轻，大有天地！顾池，你知不知道，步笑连走前都要说一句我不如你。”
看着宿阳微红的眼睛，听着他怨怼的话语，许燃心情复杂。
宿阳比顾池早组乐队，早成功，而且，在创作上，许燃也不觉得他不如顾池。
但实在没想到他对顾池藏着那么多的怨怼。
顾池神情淡漠地站在一旁。
宿阳发泄一番，昏昏沉沉地睡了，许燃也困。靠在卡座里边打瞌睡边跟顾池聊天，“你是不是得罪过他？”
问完就想起顾池连夜奔波几千公里去南城帮宿阳演出。
顾池坐在旁边，摇了摇头，“我高一刚组10PM就跟宿阳认识，到现在四年多。”又解释：“其实，归途早就有问题。”
许燃问：“步笑和宿阳的感情问题？”
顾池沉思道：“一个是音乐上的分歧，而且，老宿这人是有些急功近利。”
许燃已经看了太多的乐队解散，从自己的火声开始，到顾池的10PM，然后是颜柏的寒山，现在，连宿阳的归途也不能幸免。
如同一个深渊般的噩梦……
想起刚刚宿阳那微红着眼睛的绝望模样，许燃的心脏怦怦跳。
先前以为跟顾池组乐队是万无一失的成功之路。
但是，这一刻，一个念头突然袭来：顾池究竟还能不能成功？
原著里，成功的那只乐队叫“悲喜药店”，但“悲喜药店”在自己的提议下，被颜柏占用。此刻，等于是解散了。
参加这次校际音乐节，顾池选择的是“莫比乌斯”这个名字。
可见，主角顾池虽然依旧拿到代表权，但剧情线已经改变了。
那么，“莫比乌斯”最后还能不能签约茉莉天空？
能不能成为top乐队？
会不会又是失败解散的结局？
一瞬间，被如潮水般的恐慌和畏惧淹没……
恍惚间，浸在漫长的落日余晖下。
霍炎的红发在风中轻扬，他侧过脸，笑容无奈，“我不确定还能撑多久。”
许燃凝注男人，“我会陪乐队到最后一刻。”
下一秒，霍炎红着眼，绝望地说：“乐队，到此为止吧。”
然后，在银色月光下，火声在海边举行了最后一场演出……
——乐队，到此为止吧。
“哥，不要放弃乐队。”
如同将要溺毙之人，拼命挣扎，又在掌心袭来的钻心疼痛中，脱离窒息。
嘶——
许燃抽了口凉气。
“许燃。”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接着，被人握住手腕。
对方的手指干燥温暖，指尖带着薄茧。
睁眼时，对上一双幽深目光。
片刻后才看清，眼前的人不是霍炎。
自己依旧在Xine的包间里，在模糊黯淡的灯光下，顾池漆黑的瞳孔深邃如海，专注地凝视过来，里面倒映着一个惶然的自己。
顾池握着许燃的右手腕，让他平复了两秒，垂下视线，见掌心划开了半虎口长伤口，正在往外渗血。
是刚刚睡梦中失控，
右手磕到了靠近沙发的桌面，桌面上恰好有一块薄薄的玻璃杯碎片。
不禁蹙紧了眉峰。
幸好他现在也不用弹吉他，专心做主唱。
——哥，不要放弃乐队。
看来，之前乐队解散的事还在困扰着他。
“先去医院。”
顾池握着他手，要走。
许燃看了一眼沙发上人事不省的男人，提醒：“不能把宿阳一个人丢在这里。”
“那你……”
许燃轻描淡写，“又不严重，要不看看周围有没有药店？”
顾池看过来片刻，点头，“Xine里应该就有处理的东西，你忍一下。”
用纸巾压住他伤口，搁在沙发软垫上，离开包间不过片刻，就拿着纱布和止血喷雾回来。
顾池蹲在沙发前，捏着许燃的指尖，处理掌心划开的伤口。
伤口不但宽，还深，连喷了三遍止血喷雾才止住，又用纱布紧紧缠上。
被解散噩梦扰乱的情绪稍稍平复，许燃安静地看着顾池帮自己包扎。
男生动作轻柔，不时抬头，眸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关切。
处理完，顾池让人把包间打扫了。
等到午夜四点，许燃又睡过一觉，宿阳才醒过来。
男人神情萎颓，见顾池来找自己，目光中更是泛起难言的纠结。
“老顾，你怎么来了？”
红发男人搓了把脸，疲惫地问。
顾池淡声问：“发生什么？”
“乐队解散了。”
“为什么会解散？”
“巫师、小宇和步笑都走了，不解散还能怎么办？”
许燃还记得之前，宿阳曾跟自己在Rainbow的对话。
“如果有一天，乐队走入了无法继续的困境，你会怎么办？”
“我不会让乐队走入绝境。”
没想到一语成谶。
“你之后准备怎么办？”
顾池问完，宿阳沉默片刻，突然切了话题，“你们校内选拔结束了？”
看来最近归途一直在起波澜，宿阳竟然还不知道这件事。
顾池点头，“嗯，我已经拿到代表权。”
“挺好的。”宿阳眼睑沉重，慢慢地抬起，看向顾池，“主唱呢？谁给你当主唱？”
为归途感到失落，顾池的声音也有几分轻忽，“小许给我当。”
许燃想着事，提到自己，也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包间里气氛压抑，宿阳道：“谢谢你，老顾，每次都是你帮我，以后不需要了。”说着话，起身往包间外走去。
两人跟上，帮他叫了个代驾，目送黑色的雷克萨斯在夜色将尽前驶离。
Xine不远，现在不过凌晨五点，索性慢慢走回学校。
自从想到剧情线已经被改变这件事，许燃的心里一直闷闷的。
顾池也沉默着，陪他走到学校门口。
六点，学校里人声寂寂，只有中大路上，环卫工手里的扫把刷过地面的唰唰声。
“我回去了。”
道了个别，正要转身。
突然又听到顾池在身后喊自己，“许燃。”
“怎么了？”
许燃刚转身，突然被靠近的男生扣住肩膀，压在了怀里。
因为过分熟悉而早已无法察觉的，他身上的那股草木冷香陡然清晰起来。
合着温热的体温，像藤蔓般缠绕。不等反应，清冷的声线低低沉沉地响在耳畔，“比失败更遗憾的，是不曾经历过。”
“你放心，我不会放弃你的，永远。”
顾池说完，放开了怀抱。
许燃愣着看他退开，站在两步远处注视自己。
凌晨，天光晦暗，像氤氲着雾气，对面男生的轮廓却精雕细刻般清晰。
而周身的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的草木冷香和体温。
顾池轻声开口：“回去休息吧。”
许燃点了点头，转身走进校门。
-
离开赛还有两个周，顾池提交了乐队的最终参赛名单。
乐队：莫比乌斯
成员：顾池（创作，吉他），许燃（主唱），傅芮（贝斯），宋杰（鼓手）
看到这个名单时，许燃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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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之前从来不曾想过莫比乌斯会是顾池。
但期盼已久的莫比乌斯终于还是成了自己的创作。
顾池说得对，“比失败更遗憾的，是不曾经历过。”
心里还有彷徨和担忧，但这一段新征程，许燃会义无反顾地跟他一起走下去。
乐队的logo则选用了校内选拔时的金色莫比乌斯环。
茉莉天空为校际音乐节特意开了专门的官方微博。
2020茉莉天空校际绽放v：2020茉莉天空校际音乐节即将开启，热辣的风，红色的月，肆意青春，摇滚不死。让我们扣响脉搏节奏，一起见证这场狂欢。
点击链接：查看来自十五个高校的十五支热血乐队。
许燃点进去，第一支就是莫比乌斯，此外，熟悉的名字竟然还不少。
工程大学乐队的创作，不是丰思博，而是上次许燃看中的宋煜，乐队叫“挑剔”。
外国语大学不意外，是童潇，乐队叫“Nomessage”。
还有苏小贝，来自北城会计学院，乐队“人设不太行”，创作叫廖纯。
当时一起完成《蔷薇》的柯子君也在名单中，跟着一个叫庄羽林的创作，乐队名叫“复古浪潮”。
茉莉天空挺会玩的，还设置了一只未公开的神秘乐队。
点开评论区。
各支乐队也都注册了微博账号，在这条微博下回复。
第一高赞就是顶着金色莫比乌斯环的头像。
莫比乌斯v：永无止境。
孟悦虽然心在颜柏，不过还有点竹马情，这个微博就是他在管理。
这条微博下，回复数量已经上千。
看来，不但北城大学的同学给力，顾池也还有点号召力。
许燃点开莫比乌斯的回复，想看看大家都在说什么。
刚看第一条就差点一口水呛在喉咙里。
许燃是顾池的：走过路过，点我主页，看一眼，看不了吃亏，看不了上当，我们北城大学颜值逆天的吉他手主唱cp，甜美爱情，你值得拥有。
许燃点进这个主页。
看来博主还真是关注已久。有不少自己和顾池的校园生活照，招新那次，碧声演出，校内选拔，包括雪浪岛的一些官方图片。
别说，不看不知道，跟顾池居然那么多同框，还真挺容易让人误会的……
下面的回复显然也有同感。
-甜甜的酒：我看完回来了，颜值我好可，不过，真的是一对么？
-包包：我也进去看了，觉得很ok，求指点哪个是主唱哪个是吉他手。
-kk酱：矮一点的是主唱，许燃，高的是顾池，吉他手兼创作。
-小橘子：北城的应该不少认识顾池的，以前北城一中的校草，还组过乐队10PM。
-小火车：两个人都超养眼，想象一起站在舞台上，嘶，i了i了，如果他们两不是真的，我大概会哭。
许燃：那你哭吧。
磕自己和顾池，这没什么。
但凭什么自己是顾池的？
这个博主绝对是在误导大家。
当机立断，把自己的微博小号改成“许燃不是顾池的”，回复了这个博主：“我跟许燃认识，他不是顾池的。”
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反对派，博主显然hin不服气，很快就回复，“我观察他们两好久了，要许燃不是顾池的，我把名字倒过来。”
许燃忍不住哈哈哈。
倒过来，“顾池是许燃的。”
不管自己要不要顾池，光看看这句话也爽。
又顶着“许燃不是顾池的”id回复了楼主：“ojbk，等着节目打脸啊。”
正乐着，顾池发来微信消息。
GC：三点出发，收拾一下。
XR：哦。
下下周就要正式开始比赛，今天下午，要去指定的摄影棚拍摄宣传照和宣传视频。
前天在Xine划伤了右手掌心，伤口有些深，活动暂时还不方便。
林稚又不在寝室，许燃靠一只左手，磨蹭半天才把短袖穿好，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牛仔短裤套进去，手脚配合，终于把腰带系上。
走到校东门，看到顾池的车停在路边的画线车位里。
不是上次开的两人跑车，是辆四人座的大奔。
阿杰学生模样，乖巧地坐在后排，旁边是一身花衬衫的傅芮。
风流浪子一见他来，就笑嘻嘻地招呼，“燃哥，副驾请。”
许燃跟他皮，“傅哥承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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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不敢。”
许燃坐下，驾驶员却没第一时间开车，侧目看过来，淡声问：“手怎么样了？”
许燃抬起还缠着纱布的手，看了眼，刚想说“没什么问题”，顾池已经伸过来捏他手腕，拉过去。
低头检查后，交待：“那天只是随便包过，今天再去处理下。”
顾池这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傅芮浑身发抖，忍不住开腔，“老顾你用不着这样吧，这么点小伤怎么难得倒我燃哥……”
还没说完话，驾驶位上的男生回头看来，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确定要话多？”
傅芮：……
–
摄影棚在北城的西城区，跟顾老板的Rainbow正好横跨了东西两个方向。
之后，茉莉天空校际音乐节的录制也会在西城区，弄溪湖畔的北城953艺术中心进行。
953艺术中心是北城最著名的创意园区，年轻化、工业化、解构和叛逆的艺术态度，跟独立音乐的内涵呼应。
在这里录制校际音乐节，最合适不过。
虽然也觉得顾池谨慎过头，不过考虑到拍照效果，许燃还是去附近的社区医院解掉纱布，换了覆盖伤口的敷料贴。
到达摄影棚，工作人员已经做好各项准备，等待拍摄。
一见四个人来就赶紧安排去换衣服做造型。
都是二十出头的学生，也不需要化妆，头发简单造型，主要就是服装上搭配。
以前火声红的时候，许燃也录制过不少访谈，客串过一些综艺，但毕竟好久没有过这种明星待遇，心情还有点激动。
拍摄方给许燃准备的服装是藏青色的衬衫，稀疏地点缀着小小的红黄色火焰图案，黑色短裤。
挺潮的。
不过，毕竟比不得大明星。
这边，服装和换衣就是一个房间，只是男生和女生分开来。
没有座位，许燃手还疼，找了一个挂满衣服的衣架做支撑，把要换的衣服挂好后，开始一只左手操作，完成脱衣服的动作。
磨蹭大半天，才把自己身上的短袖褪下来。
这段时间里，另外三个都麻溜地换完离开，整个换衣间只有孤零零的许燃。
正准备继续脱裤子，刚开始扳动腰带的扣子，顾池突然去而复返，站在换衣间门口，看向这边。
想到自己没有穿上衣，许燃缓缓停下了略显笨拙的动作。
对方走到跟前，平静地凝目看来，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我帮你。”
许燃眨了眨眼，“你要帮我换衣服？”
顾池声音淡淡的，“大家都在等。”顿了顿又问：“还是你要傅芮或者阿杰？”
……
“那还是你帮我吧。”
男生往前靠近，在只隔着一只拳头的距离停下。
许燃垂下视线，看向替自己解腰带扣的手，修长干净，弹吉他的时候格外生动。
蓦然想起前天晚上，这人说的，“你放心，我不会放弃你的，永远。”
随着腰带抽离卡扣的哒哒声，许燃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顾池很快解开腰带，若无其事地弯腰握他脚踝，褪下裤子。
侧身拿过衣架杠上挂着的衣服，替许燃套进去，提上来。
裤腰有些宽，又把原来的腰带抽出来。
许燃看着他动作，空气进入肺部都好似不顺畅了，不自觉加深些许呼吸。
听见顾池语气松缓地问：“你紧张什么？”
许燃：……
把视线不疾不徐地移到房间某个角落，语气尽量淡定无谓，“不紧张啊，那么熟，紧张什么。”
说完就感觉到顾池的手环上了自己的腰。
知道是要系腰带，可他手指的温度稍低，若即若离地蹭在没有衣物遮挡的腰际，带着的丝丝凉意好似透进了皮肤。
扣上腰扣时，顾池突然又开口，声音里还掺了点笑意，“你这腰，是1？”
许燃：……
“1还看腰？不是看那什么么？”
顾池抬起视线，露出一抹单纯的狐疑，“那是什么？”
许燃的视线沿着他衬衫中缝缓缓下移，到达某个位置……
突然想起雪浪岛住一起时，这人在自己面前放肆地秀身材，咬了咬后槽牙，冷冷送上一句，“身材好有用？知不知道什么叫以才华服人？”
顾池的眸光中漫出些许笑意，“你还真是以才华服人。”
许燃用手肘顶他胸口，“不是说等着么？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