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乱说。”路西菲尔松开缰绳,他的面色平淡无波，好像并不在意背后的纷纷议论。
查德西尔眉尾轻挑。他和路西菲尔共事多年，自小一起长大。路西菲尔的性格习惯他了熟于心，他能看出路西菲尔并不喜欢这种说法，甚至带着一丝怒意。
怒意？这可真是稀奇，路西菲尔在幼训班时就从不戴情绪，一举一动都如刀刻般规整,他天生情感淡漠,最适合做天使,现在竟然会因为几句调笑而感到不快。
查德西尔轻笑出声，他又看了眼路西菲尔,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一行人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迷雾森林外的小镇上。
“神子大人！”艾弗里匆匆地迎了上来，小镇外有人看守，远远地瞧见神光，就赶去通知了艾弗里。
艾弗里拿出帕子，快速地擦点额头上的虚汗,抬手整理好仪容，才颤巍巍地走近，“分殿的房间一直替大人们准备着,大人们快去休息吧。”
他们进了迷雾森林近一月,分殿内的布置却和他们刚来时一样,处处布置得精细。
小镇上的人一直替他们准备着,掏空家财也准备着。
不得不说,教堂的洗脑太瘆人了。
闻忻感慨。
“阿斯莫，”路西菲尔突然叫住了他，“你来我房间一下。”
才被闻忻唬住的众天使齐齐看向他们两人。虽然路西菲尔和闻忻都是男性，但天使之中也不是没出过男性天使一起堕落成恶魔然后结合的丑闻。他们相信圣洁的神子大人不会堕落，但对闻忻这个相貌姝丽的陌生天使就没那么信任了。
神子大人消失了十几天，变化太大了。
父子论并没有打消他们的怀疑。
“神子大人变化好大啊！”
“对啊，转化天使会变得这么奇怪吗？”
背后絮叨着一来一回，快一个月没被净化过，这波天使早已不复清心寡欲的样子，有几个甚至对路西菲尔投去爱慕的眼神，被路西菲尔特殊对待的闻忻自然遭了妒忌。
闻忻忽视掉几束针扎似的目光，乐颠颠地跟着路西菲尔进了他的房间。
开玩笑，钢铁直男攻略对象主动叫他，他必须得抓住机会。
门栓被放下，路西菲尔示意闻忻坐下。
“你今夜和我待在一起。”路西菲尔的语气就像是说天气很好一样普通。
闻忻：“……”！！！
触及闻忻诧异的眼神，路西菲尔解释道，“我的房里一直有奇怪的信件，是恶魔送来的。”
路西菲尔若有所思地看着闻忻，在攻略对象的眼神示意下，闻忻一瞬间福至心灵，路西菲尔他一定是在检测自己！什么信件不信件的，都是他自导自演，自己变成了男性，路西菲尔肯定不会产生什么迤逦的心思了，现在他得走忠心耿耿的小弟路线！而路西菲尔所谓的信件，就是对他的试探！
闻忻在心里狠狠地夸了自己一通，而后佯装担忧道，“那神子大人准备怎么办？”
他都打算和恶魔合作，眼前这个可恶的恶魔还要隐瞒身份，路西菲尔抿了抿唇，压下内心的不虞道，“等他今夜来找我，他们想与我合作。”
“这样啊，”闻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神子大人先前的调查，是因为恶魔么？”
“恩。”
“原来如此，”闻忻道，“那次在迷雾森林被围攻，恶魔之中有两队阵营，给神子大人送信的应该就是救了我们的那一队。”
“看来恶魔之中也不全然都是坏的，合作也不错。”闻忻吐出最后这句重中之重的拍马屁。
路西菲尔眼睛微眯，这个恶魔自夸倒是一点都不脸红，不过如果没有他们的提醒，自己是绝对不会怀疑扶养自己十五年的凯特，路西菲尔点了点头，应下了他们的功劳。
两人神色各异，嘴上没说什么，内心却都觉得对方的脸皮实在是有些厚了。
“你今夜会留下吧。”路西菲尔再次回归一开始的问题。给他送信的恶魔绝不是闻忻，能在他的房间里放下东西又不被他察觉，眼前的娇弱恶魔做不到，一定是其他的恶魔做的。
之所以留下闻忻，是因为他想弄清楚闻忻的真实身份，更何况他不想单独和别的恶魔待在一起，即使知道了恶魔不全是那种屠戮了他全镇的类型，可和自己讨厌已久的生物待在同一间房里还是让他浑身不自在，有闻忻他会好受许多。
“好……”答应下来的话还没应下，闻忻突然感受到了耳边熟悉的电流声，而后一道死板的机械音在他耳边响起，“000号宿主，拒绝他。”
闻忻立马把话拐了个弯，“好像不行。”
“为什么？”路西菲尔没想到他会拒绝，毕竟恶魔一直想要引诱自己，达成合作。
闻忻心痛，多好的机会啊！获得攻略对象信任的大好时机，然而和系统的联系更为要紧，闻忻头脑风暴，硬是想了个蹩脚借口道，“我在神子大人的房间里待上一晚，对名声不好。”
名声？
要是常人肯定会笑话闻忻两句，他们两个男的，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但路西菲尔一下就想到了闻忻的“心上人”，就算变回了男性身份，也不想被误会么。
路西菲尔牙根一紧，心情莫名糟糕起来。
一股闷气堵在胸口，路西菲尔冷着声音道，“那你就回去吧。”
可恶的恶魔如同得到了赦令，出去关门一气呵成。
房间重归安静，好半响，路西菲尔发出一声冷嗤，就这，这就是他诱惑天使长的态度吗？
因为第一时间就被路西菲尔叫到了他的房间里去，闻忻没能抢到路西菲尔的隔壁房，他的房间被安排地靠着边角。
房门禁闭，数据蓝光将空间笼罩，即使是最强大的天使和恶魔也无法窥探到里面的场景。
一个银白色的金属球体出现在了闻忻面前。
简约，透露着高科技质感，一看就不是000。
金属球体开口道，“000号宿主您好，我是999。”
“999？”闻忻眉头微皱，“000去哪里了？它怎么样？”
“在抵挡幻境时能量耗尽，被我送回去充能了。”999打消闻忻的担忧，而后说明刚才的行为，“它马上就快醒了，我才过来找您，系统激活不能有游戏人物在场，激活程序还剩百分之五十，不能中断。”
难怪让他拒绝了路西菲尔，机会可惜，但总归还是000重要。
消息已经传达完毕，999又说道，“我得回去跟着我的宿主了，蓝光结界会持续两个小时，只要你们不出去，不会被发觉，完全够000回归激活，再见。”
说完金属球就消失了。
知道000没事，闻
忻心中的大石猛地放下，他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上一杯水，碰了碰蓝光结界。
指尖泛着淡蓝荧光，果然，瞧瞧人家这金属光芒，这牛批的结界，999绝对是智能界的智能。
000能在能量耗尽时就被999发现送回去，说明999一直都关注着它。
傻统有傻福。
闻忻勾了勾嘴角，仰面躺倒在床铺上，阖上了双眼。
——
夜深。
路西菲尔端坐在床上，默默吟诵着光明圣经。
一声鸦啼，路西菲尔猛地睁眼，看向了房间西处被纱幔遮住的一角。
“出来吧。”他抬腿从床上下来，将垂落在胸前的白金长发捋到背后。
神子大人端庄极了。
空荡荡的房中央聚起一捧魔气，高大的男子出现，他脸上带着面具，是那天救了闻忻他们的恶魔，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一点都不拘束，大喇喇地坐在会客椅上，“调查出来了吧。”
路西菲尔点头。
“合作么？”
“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阿撒兹勒不傻，凯特隐藏多年，实力不容小觑，对付他的人越多越好。路西菲尔作为天使长之首，信徒众多，能拉拢他一起对付凯特，对凯特的打击更为致命。
不论路西菲尔提出什么，他都得尽力满足。
“迷雾森林作恶的那一批恶魔得死。”那些恶魔杀人无数。
“好。”阿撒兹勒也不喜欢那一批恶魔，只是教堂一直把所有恶魔视为敌人，他们不能内讧，才没有剿灭。
“你调查教堂那么久，应该知道更多的事吧，为什么天使会堕落，堕落后为什么习性会差那么大。”
阿撒兹勒得意地笑出声，“我当然知道。”
凯特，不，应该叫米修斯，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原生恶魔自导自演出来的。
米修斯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九十年前扮演成了凯特，自己杀自己。他成为了光明教堂的主事，受尽爱戴，在民间找了一个又一个孩子，把他们转化成天使。
“路西菲尔，净化仪式不过是压抑住欲望罢了，欲望没有消弭，反而会因为自以为的遗忘重新产生，长久下去，爆发出来，就会堕落成恶魔。欲望正向或者不伤人伤己，堕落成恶魔影响就不大，可欲望肮脏，就会堕落成那些丑陋的恶魔，满心报复。”
“米修斯需要那些欲望。”路西菲尔道，“那我呢？”
“他找来的孩子，在某些情感方面总是比较丰沛，”阿撒兹勒轻扣着桌面，“你应该是他挑选的容器吧，他那具破败的身体确实该换了。”
路西菲尔敛下眼睑，他以为的“父亲”，想要的不过是他的躯壳。
计划环环相扣，商议完合作事宜，阿撒兹勒站起身，准备离开。
路西菲尔终究没按耐住，叫住他，“查德西尔，你派来的那个恶魔究竟是谁？”
阿撒兹勒摘下面具，赫然就是查德西尔，他苦笑一声而后道，“还是没骗过你，路西。”
浓雾乍起，查德西尔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你的身边只有我一个恶魔，我没派人来过。”
只有，一个恶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