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春眠不觉晓的季节,本来就该是饭后一顿好觉的,偏偏要折腾个月考出来,及格率要是能破六成,她辜朵高二就不念了,明年直接考大学!
恍惚里,辜朵砸吧砸吧嘴,下巴颏干脆架在课桌上,整个人正舒坦着呢,忽然一股寒气莫名的欺上她后背,而她不过是把眉头蹙了蹙,却也不是她是有困得多么睁不开眼睛,完全是睁不开了!
“嗯——”她难受的哼唧一声,但是除了头顶越来越遥远的风扇声,没有任何的回应。
“呵……”忽然,她就觉得耳朵边上响起一声冒着凉气的的轻笑,紧接着,是个不急不慢的女人的声音冷飕飕的吹着她的耳朵,仿佛这是个不存于此世的声响,“以汝之魂,塑吾之身;以汝之魄,塑吾之灵;以汝……”
“辜朵!”
“啊——”
一声爆喝炸响在辜朵头顶,辜朵猛地坐直起来,整个人汗淋淋的黏着校服和头发,她甚是狼狈的望着矗在她桌前的黎白远,半张着嘴喘气而两只眼睛就像受了极大惊吓被散了焦距似的,这模样倒是叫黎白远下不了对她发狠的心。
但黎白远到底是一般之长,在普通同学前的威信不可破,他绷着脸伸手抽走了原先被辜朵压在脸下的卷子,扭头留下一句话:
“一会儿留下来把卷子重新做一遍。”
“你以为你……”
黎白远回头冷冷盯着辜朵,说:“我是你的班长。”他抵了抵鼻梁上的镜框,“不要熬夜了,容易做噩梦。”
你怎么知道我做噩梦的!
辜朵气呼呼的等着黎白远绕出教室的背影,直到课桌上的铅笔掉地上断了笔芯才回过神。
辜朵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恶狠狠地瞪一眼笑的最张狂的邻桌男生,随即弯腰捡起地上的铅笔,翻手准确无误的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篓子,起身踢开椅子一把推开挡道的家伙,行云流水般的出了教室。
之后,现实证明她去小卖铺的决定是无比英明的,因为放学后被黎白远逼着补试卷留校的她错过了最后一班公交,这也就代表她不得不步行回家而且没有晚饭吃了。
沿路的摊子都收了生意,一辆辆三轮车满载着油炸的奇妙香味从辜朵身边轰隆隆的开过,更可恶的是夜风卷着那香味久久的纠缠在辜朵鼻子边。辜朵吸吸鼻子,愤愤的转个弯上了进入老街的景观桥,一边干嚼一口课间买的干脆面,耳朵里嘎嘣嘎嘣的脆响就像是在把黎白远的骨头嚼得粉碎。
月亮倒是不像辜朵那样趿拉着鞋跟自暴自弃的慢悠悠的晃荡,一会儿就挂上了中天,白亮亮的月光映在河面上,又晃悠悠的折射上辜朵的脸,映得辜朵那张并不出众的脸青白一片,倒照出了几分出尘的感觉。
辜朵忽然仰头瞪住那轮白惨惨的月亮,越看越觉得这月亮不友善。她团了团手里的包装袋,然后把还剩一些面渣子袋子狠狠地砸向那月亮。
“黎白远我和你势不两立——”
包装袋在月光里划开一道微亮,里头的面渣子悉悉索索的洒了出来,洒在河面上漾开一圈圈的涟漪,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涟漪泛起在河面,刷刷的雨声铺陈开来。
辜朵的怨气才发泄一点就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满头满脸的浇下来,她恨恨的一跺脚捂起脑袋就磕磕绊绊往前奔。
她跑过一个弯,感觉打在身上的雨点越来越大,再这么没头没脑的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可是在这大半夜老街哪还有供行人躲雨的地方!
辜朵怨着自己天生命背就被地上翘起的砖绊了一脚,划拉着胳膊好不容易才攀住边上的墙,她弓着身大口喘气,却是出气多过了进气。
一场惊慌过后,她头顶的雨却小了。
“泥煤的!”辜朵倏地直起身,手背一抹鼻子又动作流畅的掐上自个儿的小腰,正要骂天,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咦,这都几点还没关门,死要钱啊?”
辜朵一脸惊奇的看着似乎是突然亮起的店面,脚已经挪到了门口,一昂头,雨丝冷冷的打在额头:“夜半开?”虽然没怎么经常来这儿,但她十分确定这里没有这家店,至少是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店。
“夜半惊雨,客人何不进来躲躲?”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店里头传出来,辜朵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可是手却不自觉的推开了那扇朱漆的木门。
老街是做了统一的规划的,每一家店的门面都相差无几,店门都是上格玻璃下做实木,而这家店却是实实在在的木门。
推开门,一股异香直扑辜朵面门而来叫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她揉了揉鼻子,“额……”乌溜溜的眼珠子在她眼眶里缓缓地画了个圈,滴溜溜的把四周的环境扫了遍。
“老板?老板?老板!”
辜朵喊了几声,声音越喊越大,却不听有任何的回应,她不自禁摸着自己的胳膊,目光更加仔细的扫视起四周,“人呢?刚才还听见有人的声音的。”
“不会是点背的遇上……”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看什么?”
“啊!”
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忽的响起,吓得辜朵捂着小心肝连退三步差点跌地上,惊叫声却无法遏制的冲过她的喉咙。
“叫什么?”
辜朵循声仰头看过去,一只玄凤鹦鹉扑棱着翅膀在她头顶盘旋,辜朵这颗吊起来的心才算缓缓放下,她深吸一口气,嘴里骂道:“你这死鸟!”要不是顾忌地盘问题,她一鞋把那鸟甩下来。
“没礼貌的小东西。”鹦鹉俯冲而下迅速在辜朵头上啄了一口。
“你才是小东西!死鸟你给老子下来!”辜朵哪是好惹的。正巧今天憋着一肚子火没发呢,就见她腾地蹦起来,手堪堪擦过鹦鹉的爪子,就差一丁点儿就把它攥手里。
“哈哈,抓不到、抓不到!”
辜朵没想到这鹦鹉竟然这么有灵性,居然反过来调戏她了,她肚子里的火那叫一个越烧越旺,也管不上什么三七是二十一还是八十一了,二话不说翘起右腿,食指扣进脚后跟一下拉下臭跑鞋就往那只鸟扔过去。
鹦鹉长翼当空一展,将身子稍稍一侧就轻而易举的躲开了鞋子,就见那只带着一股酸爽味儿的鞋划着道长长的抛物线咻地飞出,可惜在这个不过十几平的空间里这鞋注定飞不了多久。
那鸟朝辜朵挤出一道戏谑的眼神,目光顺着鞋子还想搞出什么更让辜朵爆火的事,鞋子那头却赫然多了个人——那不是自家主子么!
鹦鹉当即愣在当口。辜朵见鹦鹉没了动作,顿时大喜,脚一蹬地,拍蚊子似的一巴掌把鸟头拍进掌心。
“咩哈哈哈,死鸟就你那黄豆粒大小的智商还想跟姐逗!”
“呵。”
一声清朗的低笑声响起,辜朵合十的手掌一颤,她循声看去,心头更是没来由的没得一抽,微痛的感觉就像是被什么突然扎了一下,手一松,鹦鹉立马拍打起翅膀飞向主子。
那是一个眉目清朗的青年,穿的是上白下黑的休闲装却留着一头长发,长发如墨似瀑披散在背后,却在左鬓旁用红线系了一绺发,鲜红的线子头上缀着两颗石榴子般的琉璃,琉璃朴实中却带着华丽的光华柔柔的印着他的脸颊,一个词闪过辜朵的脑海——惊为天人。
鹦鹉停驻在他的右肩,不知是他那一身低调的颜色搭配惹得这只黄白两色鸟儿格外出彩,还是因为这鸟儿的有着高原红的脸颊委委屈屈磨蹭着他的脸颊,和他左鬓的红线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对称,却叫他的容颜更加明丽起来。
“玄凤爱闹,你不必与他置气。”他垂眼看了在肩头无比乖顺的鸟儿,又将目光移向辜朵。
辜朵分明在他温和的目光里看出了被压抑着的热切,她心上莫名的一紧,原先的痛变成了害怕。
“我们……嗯……”辜朵抿了抿唇思索着怎么组织语言,可惜她想不出什么好的措辞,只得直接说,“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债啊?比如你抢过我的吃的,或者是我抢了你的。”不然为什么我会有这种不正常的感觉?
照着辜朵这种越描越黑的形容,他只是淡淡一笑,看着她的目光一点点饱胀一点点的外溢。
辜朵更加害怕了。她想,她到现在惹得最多的就是黎白远那小子,没有惹别人吧?咦?这家伙怎么长得有点像黎白远啊!
她心脏陡然一颤,不敢再做停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把脚塞进鞋子:“我要走了!”
“缘也是一种债。”他忽然开口,“你能来这儿应该是缘分。”
辜朵抬头撞上他澄澈的眸子,看到他不再掩饰的喜悦,不知怎么的她的那份害怕竟然消失了,她伸手抚向他耳边的琉璃,忽的又醒悟过来,又急又羞的:“我要回家了!”然后扭头就冲了出去。
“真是个没礼貌的姑娘,将来让她生个傻儿子!”停在他肩头的玄鸟鹦鹉盯着没进夜色的身影,恨恨的对男子说。
他目光远送着没入夜色的身影,嘴角勾着淡淡的笑,身上的休闲装瞬间变作一身白袍。“我可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