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三日。三日后的日暮时分,御书房内,刚用完晚膳的水凝儿高坐在御座之上,看着手中的一本旧日的奏折怔怔出神。
这本奏疏是水凝儿翻阅先帝批阅时发现,是十三年前张冲呈奏给先帝的,上面有他所提的十三点建议,涉及吏治、赋税、兵役、水利、农垦等方方面面,言语恳切,文采华美,见解独特,针砭时弊。
水凝儿来自现代,自幼喜好中华文化,对中国几千年封建王朝帝王治术不陌生,张冲这本奏折中的几处观点正与历代明君治国之法不谋而合。
通过这章奏折,水凝儿了解到张冲的过人才华和不凡之处,可惜如此重要的上疏竟然得到的只是先帝“容后再议”的批示,为臣子却未遇明君,就连她都不禁要为张冲感到惋惜。
十几年前张冲提出整饬吏治、加强监察、恩威并济,十几年后他却成为巨恶之首、庇护贪官、颐指气使,不过区区十数年,为何他前后差别如此之大?他又是什么样的人呢?她是该铲除他还是应该重用他?怔怔地望着这本已发黄的奏折,水凝儿目光中有着一丝迷惑。
直到金内侍端茶进来,水凝儿将奏章合上放在一旁,接过他递上来的清枫茶,轻抿了一口。
“金内侍是有事想对孤王说吧!”瞥见一旁欲言又止的金内侍,水凝儿含笑开口问道。
金内侍低下头,沉默不语。
“尽管说,无论你说什么,孤王都恕你无罪。”自古伴君如伴虎,多说不如少说,水凝儿自然知道他的顾虑。
“谢陛下!”金内侍仍是犹豫了一下,方才缓缓开口道“奴才只是觉得江玉枫之死有些奇怪。”
“哦?那金内侍如何看待此事?”放下茶盅,水凝儿饶有兴趣地看向他。
“这几日,奴才一直在想,那日出现在天牢的黑衣人是如何得知陛下的计策?此事除了陛下,只有负责此事的南宫将军知道,就连奴才都是当日才知晓,那黑衣人却能及时截杀杨志,替代他混淆视听,陛下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你……怀疑南宫澈?”水凝儿目光闪烁了下,缓缓点点头,命令道“继续说下去。”
“奴才只是猜测,”金内侍俯首低声道“奴才这几日想来想去,只有南宫将军的嫌疑最大,江玉枫幕后之人未能查出,陛下还需处处堤防。”
“此事是由南宫将军一手安排,江玉枫有任何问题,首先被怀疑之人定是他,他又怎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动?”水凝儿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摇摇头反驳道。
“奴才认为不然。”金内侍低垂着头,轻声道“失职之罪毕竟不比谋逆重罪,两弊相衡取其轻,也是有可能的。”
金内侍一直低着头,并没有发觉水凝儿异样的目光。望着言之凿凿的他,她却心中另有所思。
她怎么也想不到,金内侍会怀疑到南宫澈,她一直以为他是……现在看来,从一开始,她的猜测便是错的。
自从责令南宫澈闭门思过,水凝儿便派隐身暗侍秘密监视南宫府。她刚刚得到回报,三日来,南宫澈并未出府一步,而南宫将军府也无任何可疑人出入。
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让她查不出丝毫破绽。但她知道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目前她只能等,等待他们再次的行动,她坚信一切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金内侍,你和南宫将军难道有什么不合?”水凝儿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金内侍,平淡的话语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陛下……”金内侍蓦然一惊,忙跪倒在地,急着辩解道“奴才只衷心于陛下,绝无私心,请陛下明鉴。”
“孤王没有怪你之意!”水凝儿笑了笑,挥手让他起身“无凭无据,一切不过是猜测之言。今日这些话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提及了!”
“是!”金内侍束手而立,不敢再多言。
“今日你提及南宫将军,到提醒了孤王,那日孤王气急,当场下令让南宫将军闭门思过,让他当着众人面颜面尽失,这几日想来,到是孤王太意气用事了。”水凝儿沉吟了片刻,转眸看了下窗外,起身吩咐道“金内侍,陪孤王去趟将军府。”
“是,奴才这就准备!”金内侍领旨听命。
……
南宫将军府,水凝儿的忽然出现让南宫澈喜出望外,他带领所有家将在门口恭迎。
他将水凝儿迎至正厅,奉上清茶,遣退众家仆后,跪拜在地,恭声道“罪臣南宫澈叩见女王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将军平生!”水凝儿笑意盈盈地向金内侍使了个颜色,金内侍会意,忙上前扶起南宫澈。
“不敢,不敢。”南宫澈知道金内侍这是代女王扶他,哪敢受礼,忙自己起身,向水凝儿拜道“南宫澈谢陛下隆恩!”
水凝儿命人赐座,待南宫澈坐定后,说了些安抚之语,当即撤除他在府闭门思过之令,命他翌日上朝议事。
南宫澈再谢,水凝儿见时辰不早,便起身打算回宫。
时近子夜,夜更露重,步出大厅的水凝儿感到寒气阵阵,不由伸手拢紧身上的披风。恭送水凝儿的南宫澈察觉到她这一动作,忙将自己身上的暗绿披风脱下,双手呈上,道“天气转凉,陛下当需保重贵体,若不嫌弃,请将臣的披风披上。”
水凝儿犹豫了一下,在他盛意拳拳之下,自己又确实感到寒冷,便也不再推辞,接过他递上的披风,披在了自己披风的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