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灶架锅的,烫猪拔毛的,还有的把自家唯一的一些干瘪瘪的菜拿出来预备跟猪肉一起煮的,周围看护小孩儿的……再加上孩子们欢呼跑闹,整个村子仿佛顿时暖和起来,比过年还热闹。
景翎策满面笑容,接着却是眼神微闪,瞧瞧走回自己卧室。
空无一人,那个漂亮不像话也神秘无比的少年,没了人影。
什么都没有改变,仿佛那个少年从来没有来过。
下一瞬,景翎策便是咬牙切齿想要骂人。
那个家伙竟然偷走了她放在床头的一板消炎药和碘酒,还有一小瓶白药!
可恶,小偷,恩将仇报。
景翎策恨恨想着。这些东西她虽然还有,可是也不多,这个年代,这些东西是无比宝贵的。
还以为所有人都跟这里的村民一样淳朴……哼!那个可恶的小东西!
景翎策低咒着,却全然忘记了,自己此时是个比那个小东西更小的小东西。
……
一个人后悔了半天,而后便悻悻往厨房走去预备给晴嫂子帮忙。
晴嫂子和村里几个妇人正在喜气洋洋的拿出往日用不到的碗洗着,外边有妇人烧着热水,所有人都很开心,看到景翎策,一个个更是喜上眉梢,少不了一通夸奖。
“好人有好报啊,晴嫂子,你看,你一直可怜自己没个孩子,这不……老天就给你你送来一个,还是个会打虎又善良的女娃娃……”
景翎策因为那个打虎英雄的封号还在微微抽搐着,下一瞬,却是疑惑不解开口:“盐呢?”
前一日吃饭就觉得味道很淡,以为是口味问题。可是……她现在发现一个问题:
灶台上没有盐……准确来说,是没有调味品。
而她也发现,她那一句“盐呢”,引来那些妇人面面相觑。
晴嫂子微怔之后便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翎儿,咱家只有一小块盐石,还要度过整个冬春到明年夏天呢,今天用了可就没了……”
其余妇人也是连忙开口:“使不得使不得……”
盐石?
景翎策微微蹙眉,心里浮起一股有些荒诞的念头,却又不敢相信。
“你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晴嫂子微愣之后,便是在衣服上抹了抹手,走进自己卧房后半晌,才拿出来一个干净的蓝布小包……一层层打开,景翎策便是呆住了。
“这就是你们吃的盐?”
看着这带着黄色的石头一般,半个掌心大的一块盐矿石提炼后的结晶,黄褐色,一看就知道不纯,景翎策觉得自己的想象有些跟不上,而此时,却见周围的妇人们羡慕惊叹的声音响起。
“晴嫂子,你家这么大一块盐石啊,我家的上个月就没了,所以我家那口子整天也干不动活,唉……”
景翎策这才想起来,似乎,村里的男人们都不是是十分有力气,那么多人抬一只猪,还累得气喘吁吁。
原本她以为是因为饿的太久,原来……是因为缺少食盐。
“官府不卖盐吗?”
景翎策蹙眉。
晴嫂子叹息着解释,景翎策才明白。
原来,这里靠近的山脉旁边驻扎了一支军队,对将士军人来说,食盐尤为重要,因此,自从军队来了之后,这一代城镇的食盐供应都是巨幅缩减。白色的盐盐老百姓已经看不到了,据说……镇里那些老爷家里,此时吃的都是这种不纯净的盐石。
景翎策眉头紧锁不发一语出门向外走去。
晴嫂子在身后喊,她托词自己却村口再拾点柴火。
“翎儿姐姐,你要干嘛去?”
一个怯生生,五六岁的小丫头出现,景翎策认识,那是杜武家的女儿叫小希,听说是在镇里给老爷家当小丫头,力气太小越来越瘦弱,老爷家不使唤了,送了回来。
若是在现代,这还是个在父母怀里撒娇,满身奶香味的小姑娘。看着她忽闪的大眼,洗漱的黄头发,瘦脚伶仃的样子,景翎策心里微微一动。
她不敢想象,这么大点的她,在镇里的老爷家,是怎么样被使唤的……
摸了摸小希的脑袋,景翎策从衣袋里拿出最后一块自己喜欢的奶油巧克力递给她:“姐姐要去找以前人放牛放养的地方,小希知道吗?”
小姑娘新奇后忙不迭时唆着一小块她不认识的东西,一边含糊不清:“知道知道,小希带姐姐去。”
在小姑娘的指引下,景翎策终于找到了盐矿。
牛羊喜欢舔舐的石矿中便是含有丰富的盐分,只不过很不纯,她需要动手。
一边用匕首反手将盐矿敲下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小姑娘说着话,当问到在老爷家干活的情况,小希却是哇一声哭了起来。
“翎儿姐姐给我爹娘说说,别让小希去老爷家干活了……老爷家不给小希吃饭,还打小希,小希求小姐给碗饭,小姐把稀饭倒在小希背上……小希很疼,小姐不许小希哭,不然就不给吃的……”
景翎策面色大变拉过小姑娘,掀开脊背的衣服,一看之下登时就红了眼。
不够娇嫩的干瘦小脊背上,一大片的水泡,有的破了……还在往外渗着水。
“疼不疼?”
景翎策声音有些颤抖。
小希抿唇摇摇头:“不疼,姐姐不要告诉阿娘,阿娘会哭的。”
敲下了一堆盐矿,景翎策便拉着小希往回走去。
小心翼翼的给小希背上上了药,把自己柔软的保暖衣给小希套上,待小希开心的跑出去找小伙伴,景翎策便是暂时压下心里的难受开始将视线投向那堆盐矿。
捣碎后溶解过滤再过滤,用的自然都是手边不太合格的工具,最后……用棉布包着草灰将过滤几遍的液体再过滤除毒,景翎策开始给溶液加热蒸发。
不知过去了多久,外边已经开始弥漫猪肉的香气,孩子们的欢呼声夹杂着大人们疼爱的假斥,晴嫂子在外边喊起来,景翎策拿着那只小碗,看着碗底一撮白色晶体,满面微笑。
这里有提炼出食盐的条件,只是没人知道要怎么做……
想到淳朴村民的贫穷,想到小希瘦小的脊背上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烫伤,景翎策微微抿唇。
她觉得,就在这里当个懂得先进知识的小村姑也不错。
前世一直在刀口舔血,做梦都希望有个平凡温暖的小家,如今不就是嘛……虽然贫穷落后,可是……她来了啊。
站在门口,远远就能看到那片场地里人头攒动,大家都是端着一只大碗,也不嫌外边冷,或蹲或站,有的喂着自己孩子,有的和身边的人哈哈笑着说话。那两口巨大的锅腾着热气,一胖一瘦两个妇人正在给排队的村民打肉汤,满面笑容,每一碗都是满满当当……
晴嫂子端着一只碗进来,笑吟吟递给景翎策:“快趁热吃……”
景翎策接过碗看着晴嫂子,略微沉吟,带着丝丝不安开口。
“婶婶……如果我要在你家呆很久……我是说很久那种……你愿意吗?”
晴嫂子微微一怔,就在景翎策心里微黯的时候,却见晴嫂子忽然咧嘴笑了,眼里浮出亮色。
“愿意,愿意……怎么不愿意,婶婶做梦都希望家里有个孩子,更不说你这样的好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