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他们几乎忘了,苏府还有这么一个人。
“苏……”看着那张与棠儿相似的脸,苏远山一时间有些恍惚,岁月流转,仿佛回到了与棠儿相似的最初。他张了张口,竟不知道该叫她什么。按照苏家的规矩,凡是子女出生,都应该由他赐名,可是他将棠儿的死迁怒到她身上,刻意忽略,冷落了她,以至于她现在还没有名字。
“小姐,不可以,如果夫人在,也绝对不会允许你那么做的。”听着苏苏的话,奶娘狠狠的摇着头,撕心裂肺的嚷。小姐是那样好的人啊,他们何其忍心。
“奶娘……”看着倒在地上的奶娘,玉儿努力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庆幸小姐看不见,不然小姐也是会痛的吧!
尽管玉儿的声音小,苏苏还是听见了,凡是看不见的人,听力总是极好的。
她推开玉儿的手,站的直直的,淡淡的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听着她这番话,大夫人,和二夫人的脸几乎扭曲的不成样子了。连她们都不敢这么跟老爷说话,她凭什么?凭什么?
相较于她们的不忿,苏锦看着苏苏的眼中几乎溢出血来。可恶,她那张脸竟比她还有美上几分,真是碍眼。如果没有旁人在的话,她一定会扑上去把她那张脸给抓破。
“说”苏远山冷冷的说,看着苏苏的眼将至冰点,掌管苏家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他这样说话。
“把奶娘和玉儿的卖身契还给她们,给她们一笔银子让她们出府,或者送给三皇子府一具尸体。”苏苏淡淡的说道,丝毫没有威胁苏家一家之主的觉悟。她的话音刚落,立刻惊呆了奶娘和玉儿。一时间她们竟忘了该怎么反应,就那么傻呆呆的站着,眼巴巴的看着苏苏。
“好”苏远山几乎没做考虑,毫不吝啬的回答道。于他而言这府里多两个,少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又有什么差别,重要的是她肯嫁。
“不,我不离开。”
“我要一辈子侍奉小姐。”缓了缓回过神来,奶娘和玉儿赶忙摇头,满目哀求的看着苏苏,只可惜苏苏根本看不见,就是她看得见,也不容她们拒绝。
一入侯门深似海,连她都前路渺茫,她又怎么忍心把她们也拖入苦海呢!
生逢乱世,远离是非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苏苏从来都是个极致淡漠,甚至可以说冷漠的人,奶娘救了,她此行的目地已经达到了,再不做停留,转身就走,只留给众人一个孤傲的背影。
“小姐……。”奶娘和玉儿赶忙追上她,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
“爹,你看她,你看她,也太嚣张,太不把爹放在眼里了吧!”看着苏苏的背影,苏锦咬着牙,细声细气的说道,流光闪动的眼中几乎溢出血来。连她都不敢这样跟爹说话,她一个瞎子凭什么?
二夫人也想说些什么,被苏远山冷冷的扫了一眼,不敢再多言。
大夫人看戏一般,笑看着她们,开口说道:“我这就着手准备,终究是我们苏家嫁女儿,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苏远山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望着苏苏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言语。
奶娘和玉儿在苏苏的床前跪了一天一夜,终究没有换来苏苏的回心转意。
她们离开的那一天,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突然下起了雨,海棠花一片片的随风落下,整个清秋阁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语的凄凉。
那一天,从太阳升起,直至太阳落下,苏苏都一直站在窗前,与其说在看雨,不如说在听雨。
她们跟了她十六年,算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绊了,如今她算真正的孑然一身了。
三皇子,皇宫,有何惧之,心不动,便不痛,只要她还是她,又有什么能伤害得了她呢!
六月初八,宜求子,祈福,祭祀,成亲。
海棠随风摇曳,眼所到之处均是大红的喜字。
铜镜前,女子妆容精致,额贴花細,肌肤胜雪,银眸潋滟,一袭大红的喜服,妖娆多姿,令人移不开视线。只可惜女子脸上并无丝毫喜气,平静的好像一滩清水,仿佛今天要成亲的不是她。
“吉时到了”喜娘一声轻呼,苏远山便走了进来。
抬眸望去,他竟有一丝的恍惚。多年前也有这样一位女子,穿着大红的喜服,画着精致的妆容,满脸的喜气,好似一朵娇媚的海棠,只可惜……
“走吧!”苏远山伸手过去,扶起苏苏,喜娘赶忙替苏苏盖好盖头。
在天宇,女子出嫁时,需得父亲亲手将女子送上花轿,以示祝福和怜爱之意。
苏苏扶着苏远山的手走的极慢,这里虽没什么可留恋的,却给了她十六年的平静。
今后迎接她的将是什么呢?
她不知,可她知道,一旦踏出这里,她必将走向一条纷繁杂乱的路。
“新娘上轿”短短的一段路,苏苏却觉得很漫长,待她回头时,便已到了花轿前。她抬起脚,刚想上去,苏远山握着她的手,突然紧了紧。
“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众目睽睽下,苏远山和蔼可亲的笑着,附在苏苏耳边细细的说,众人只当他不舍得女儿出嫁。
大红的盖头下,苏苏淡淡的一笑。
监视三皇子吗?
他是说了,可答应与否却在她。
今日的皇城热闹非凡,花轿所到之处,可以用人山人海形容。
皇子成亲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大概是绯闻的效果,多数人都想来看看传闻中的绝配。可惜他们注定只能失望了。由于三皇子从小不利于行,迎亲之事,自然有人代替。而苏苏盖着盖头,隐在花轿中,别人想一睹真容,自然也是不可的。
鞭炮阵阵,苏苏只觉得恍若隔世。
这场景是多么的熟悉,曾经也有那么一人予她美好的嫁衣,许她不悔的誓言,只可惜结局讽刺的人想落泪。
异世重生却带有前世都记忆,她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但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她什么也不记得,也许这样她会活的比较快乐。
四皇子纳兰羽之,坐着高头大马,挂着硕大的红花,笑的花枝招展,惹得路旁看热闹的姑娘,两眼发直,只差当众流口水了。
他勾着妖娆的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路人,心道:“成亲似乎也不错,至少挺热闹的嘛。”
此时的他并不知晓,今后他会有多么后悔,替容玥走了这么一趟。
“新娘下轿”从苏府到三皇子府也没多远,今日却因人多的缘故,着实费了些时间。等花轿到的时候,容玥已经等在那里了。
大红的喜服,男子静静的坐在那里,眉目晴朗,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和煦,温暖,却疏离,淡漠,面皮上亦不见丝毫喜气。明明人那样多,一眼望去,好像这世界上就只有他一个人。
木椅咯吱咯吱的响,花轿倾斜,轿帘掀开的那瞬间,已有一双手伸到苏苏的面前。
“别怕,有我在!”待苏苏回过神时,已有一双手紧紧握着她,那般用力,那般温暖,好似足以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雨。
苏苏,不喜,不怒,静静的随着那人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
绚丽的阳光下,两人的背影是那样的契合,众人看着不禁生出一种念头,这样的人好似天生就该并肩而行,任何人也插不进去。
纳兰羽之一丝一丝敛去眼角的笑意,无故生出一种失落感,心空空的,好像丢了什么一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
皇家的礼数冗长而无趣,等到新房时,苏苏已累的浑身虚脱。
一扇门,却像隔开了两个世界,一个极乱,一个极静。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红烛高燃,满室红光,除去细细的呼吸声,再无动静。凭着极好的耳力,苏苏知道,这偌大的室内并非她一个人。
“我……”口渴,可否给杯茶。苏苏刚开口,话还没说完,只觉得颈间一冷,剩下的话顿时湮没在喉咙里。
“我不反对,你可以喊,可惜你漂亮的脖子和脑袋就要分家了。”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伴随着一抹邪邪的声音幽幽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