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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瑾】
01
我最近又认识了个在门诊做化疗的病友。
病友今年六十岁,上有老下有小。
病友说，他得这个病三年了，三年来每个月都要吃半个月的口服药,除了最开始病重住院外,现在已经不需要再住院。
这位病友同我上次认识的那几个病友一样乐观，同我说了很多话。
我却兴致淡淡。
02
别人挺过来了,别人就可以很轻松的说其实过程不痛苦。
但我这种还没挺过来的，看着病友说得轻巧，我微眯眼。
我只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03
化疗有多痛苦？
很痛苦。
死了都比这个舒服。
04
化疗会导致骨髓抑制、贫血，随着化疗的继续，腹泻、胸闷、狂躁、嗜睡。
我把我的痛苦和荆湘兰说。
荆湘兰问我：“还……还继续化疗吗？”
我张了张嘴，我想说，不了,不化疗了,死了还舒服些。
可我看荆湘兰愁苦的模样,到嘴边的话我又全吞下去了。
荆湘兰跟了我后，我也没给她多少幸福生活。
再说这么丧气的话让她心赌，会伤了她的心。
毕竟我现在喜欢的是荆湘兰。
05
我也不是没爱过殷兰。
殷兰年轻的时候就跟了我,我和她的整个青春是绑在一起的。但这些情感,放在现在谈，也只能说是我的年少无知，被殷兰的姿色迷惑。
一个人相处久了，缺点也就随之暴露。
从前的校园生活，我是真心喜欢殷兰。
殷兰开朗热情,漂亮聪明，前卫。
可结婚后的她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变得唠叨、婆婆妈妈、管这个管那个，生完孩子后更不思上进，工作换这个换那个，没有定性。
连买菜的时候一块两块钱都要和摊主斤斤计较。
我曾经亲眼看到她站在小贩跟前为了一两块钱的差价和摊主吵得面红耳赤。
丢人。
俗气。
她身上再没当初的清香少女味，夜里伸到我鼻下的手，沾满了油烟味。
结婚后她很少参加同学朋友的聚会，下班后每天窝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她身边也就个孙青芸这样的性取向有问题的朋友。要不是我知道孙青芸和她真没什么，我甚至都怀疑过我是不是被孙青芸带了绿帽子。
婚后她的眼界变狭窄了。
从前我和她出去旅游，她追求的是意境和精神体验。
现在我和她出去旅游，都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两个人呆久了，过分的熟悉对方。
没新鲜感。
没热情了。
06
荆湘兰的出现，是我生命里的另一道光。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荆湘兰时的荆湘兰的模样：平刘海，娃娃脸，声音又嫩又甜，乖乖巧巧跟着大家一起叫我“瑾哥”。
比殷兰那一声一句刻板无味的“顾瑾”好听多了。
07
起初我只是忍不住多注意荆湘兰几眼。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但有时候看多了，会心虚。
我还是个有家室的人。
可当殷兰做事越来越离谱，甚至背着我和男性朋友出门、单独相处一整天，我就开始不心虚了。
殷兰可以这样。
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只是和女同事多相处，顺便顺路载女同事回家，没有出格的事情。
错都是殷兰的错。
08
是殷兰先不守妇道。
是殷兰先变得市侩。
是殷兰先变得毫不给我情面，当着我的同事我的朋友的面前诋毁我的清白。
还当街甩我耳光。
古往今来，哪个贤内助会这么当众让丈夫下不了台？
我感受到我心开始寒了。
我住酒店不回去，不想见到她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
我想气她几天。
奈何，人的感情是矛盾体。
讨厌她的同时，我爱她的情谊还在。
她信息里说不舒服，快死了。
我心疼。
在一起那么多年，养一条狗这么多年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人。
我丢开讨厌，跑回去照顾她。
可潜意识里，我知道，事有一就有二就有三。
09
我和殷兰的感情是真出了问题。
一个问题不解决，就会积累，第二个问题、第三个问题……不断叠加。
感情里最忌讳的就是猜忌和不信任。
生活上的摩擦越多，我开始不信任她。
我对她在我不在时候的私生活是什么样产生质疑。
她也开始不信任我，接二连三质问我和那个女同事是什么关系。
她口无遮拦。
什么脏话都敢说。
她没有形象，说出来的脏话让人不敢想象。
我扬手打她耳光。
她被我打得整个人懵了，怔楞楞看着我。
力的反作用。
我的掌心又麻又痛。
后来我会问自己，打殷兰脸的时候心会痛吗？
会啊。
那张脸，我曾捧着吻过多少遍……我曾经那么珍惜的女孩。
我是看不惯她的张扬跋扈，看不惯她的无理取闹啊。
她父母没教育好她，那就让做丈夫的我来教育。
10
我是想把殷兰教好。
让殷兰变回从前那个殷兰。
可惜。
还没把殷兰的脾气教育好，我就忍受不了殷兰了。
11
和荆湘兰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
12
荆湘兰说喜欢我很多年了。
荆湘兰说她愿意跟着我。
13
荆湘兰前卫，漂亮。
荆湘兰励志上进。
荆湘兰体贴人心。
14
荆湘兰身上有早已被殷兰遗弃的清香味。
15
就连我病了，荆湘兰也没对我说过半句怨言。
16
相比起来，那个曾经同我生活快七年的妻子啊，在病房里和荆湘兰闹，不顾颜面。
殷兰要和我离婚，要和我分家产。
翻脸不认人了，连我爸妈都骂。
这女人，没人性，不是人。
怪我当初瞎了眼才和她结婚生子！
17
殷兰急着摆脱我。
呵。
这是已经找到第二春了吧？
18
离婚。
离就离。
不离，还显得是我稀罕她了。
19
怪我没早点把殷兰教育好。
殷兰走了歪路，殷兰变了个样。
殷兰不知道和哪个厉害的男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交易才把我和荆湘兰在一起的监控视频搞到手。
殷兰就靠着那些监控视在我面前频耀武扬威。
啧。
要不是我病了，心有余力不足，一定能找到她的那些龌蹉事。
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她几斤几两我不清楚？
凭她那点小本事，怎么会搞到监控视频？
肯定早在我和荆湘兰在一起之前就和其他有权有势的男人搞在一起了。
不要脸的女人。
20
我被她和监控的事情气了好几天。
气到病又难受起来后，我才放弃。
算了。
不和她追究了。
命重要。
我现在没有多大精力去管她。
她爱这么折腾就让她去吧。
都离婚了。
不要再去想那个张扬跋扈的女人。
搞得我很稀罕她似的。
21
不过知道我们离婚后，我妈来和我说我应该要孩子的。
我连连摇头。
可别了吧，孩子才三岁多，正闹腾的年纪。
我现在都自顾不暇了，没时间管孩子。
22
按医生的意思是说。
我的化疗之路才刚开始。
化疗是痛苦的。
我的头发开始大把大把的掉。
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化疗副反应好些后，我有坚持去上班。
但领导那边的意思是说，让我主动申请离职。
就算现在目前给我调到轻松的部门，但每年的体检我会不合格，而且我每化疗一次都要请长假。
单位不是我家开的。
我没资格一直要求申请休息。
这些话都是领导私下单独和我谈的，没让其他人知道。
顾及我面子。
我也没把这件事和别人说，连荆湘兰我也没敢说。
我就靠这份工作赚收入啊。
怎么能丢？
我本来想再去找唐士深，让他帮我再找个关系，别让医院辞了我。
可一想到殷兰说不定就是和唐士深搞在一起的，我就播不出找唐士深帮忙的那通电话。
都说朋友妻不可欺。
殷兰和唐士深……
呵。
唐士深压根没把我当朋友吧。
23
对于白血病的彻底治疗方法，荆湘兰来照顾我时，和我提过，“骨髓置换？你为什么不试试这个？”
我说：“合适的骨髓没那么容易找。”何况没那个钱这句话没说。
荆湘兰盯着我看了几秒，才说：“你女儿的骨髓，匹配程度应该……”
荆湘兰话只说了一半。
我目光沉了下来，视线移到她小腹上。
她下意识把小腹遮住，摇头，说：“不是这个，是……”
“瞎说什么呢。”我打断荆湘兰的话，皱起眉：“她才三岁。”
“但……”荆湘兰眼珠儿滴溜转了一圈，换了说辞：“那你的父母、亲友……”
“别说了。”我打断荆湘兰的话，身体往后躺，陷进床里，我闭上眼睛，尽量让我的语气不会太僵硬，不会吓到荆湘兰，“我困了，让我睡一下。”
我闭上眼。
我能感受到荆湘兰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
好半晌，荆湘兰把目光移开，“你好好休息，我下楼去打包饭菜。”说罢，起身离开。
我闭着眼，直到听到关门声，才睁开眼。
我看着天花板。
有几分钟的出神。
24
荆湘兰刚才怎么可以说出那种话？
即便我不要丫丫，但丫丫是我的亲生骨肉，才三岁多的孩子。
捐赠骨髓对一个人身体有多大伤害我不是不知道。
才三岁，怎么会有人丧心病狂，主意打到孩子身上？
我父母的骨髓？
更不可能要。
就算匹配，我也不要。
我爸刚摔了腰，我病了，整个家都靠我妈一人撑着……
我怎么能打他们的主意……
25
今天又是要吃快餐吗？
我转头，目光落在荆湘兰方才出去后反锁的门板上，看了几秒，我又把视线放回天花板上。
我再次闭上眼。
舔了下唇。
有点渴。
有点上火。
有点……想喝清淡的苦瓜花蛤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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