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里，惠妃正在佛前诵经。
就在不久之前，杜嬷嬷带来了又一个噩耗。
这段时间，大阿哥府所有刚出生的小阿哥、小格格，至此，全都夭折。
都说知子莫若母。
惠妃对大阿哥自然是很了解的。虽然大阿哥隐瞒了惠妃他不能人道的事情，但惠妃还是猜出了一点。
“太子！”
惠妃不可能去戳破大阿哥刻意隐藏的真相，她只能将大阿哥现在所受的一切痛苦全都算到太子的头上。
她诵经，并非是为那些枉死的孩子祈福，而是为了让自己的心灵清净。
大阿哥已经废了，她也是半废。
而这一切，都是太子和瓜尔佳氏那个小贱人的错。
报复！
这是惠妃现在还坚持活着的唯一信念。
如果说之前，她还在想着大阿哥能够东山再起，去争一争皇帝的位子。但现在，惠妃已经完全不抱这念想。
“主子！”
杜嬷嬷轻手轻脚地出现在惠妃的身后，小声开口，道：“大阿哥到了，在外面候着呢！”
咔！
听到杜嬷嬷话语的刹那，惠妃手中的佛珠绳串断开，一颗颗打磨圆滑的紫檀木佛珠滚落地面，散于四周。
“主子……！”
杜嬷嬷愕然地瞪大眼睛。
佛珠串绳断掉，佛珠滚落，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收拾一下吧！”
惠妃的表情很冷，仿佛宠辱不惊。
杜嬷嬷还想说的话，在看到惠妃的表情后，就只能生生地咽了下去。
惠妃起身，慢慢走出这间她自己布置的佛堂。
杜嬷嬷则留在后面，将那一颗颗散落地上的佛珠收拾起来，还有那断裂的串绳。
“少了一颗！”
在佛堂里找了很久，杜嬷嬷却只是找到了十七颗佛珠，而这一串佛珠手串，明明是有十八颗佛珠的。
手串断裂，佛珠散落，本就不是好预兆。
如今，连佛珠都少了一颗，杜嬷嬷的心更加揪紧。
延禧宫的主殿，大阿哥正静静地坐在那里，旁边的桌上放着一杯清茶，还在冒着袅袅的水汽。
主殿内空无一人。
没有服侍的嬷嬷，没有宫女，连太监都没一个。
事实上，在伊尔根觉罗氏虐待惠妃的事情爆发后，太后处置了延禧宫的所有人，后来延禧宫服侍的人又补充齐了。
但是，惠妃却再也不喜欢有不熟悉的人在跟前侍候着，只有一个杜嬷嬷，成了惠妃身边服侍的人。
延禧宫内的其他人，则基本是以杜嬷嬷马首是瞻。
惠妃的眼睛已经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但现在只是看人视物有些模糊，倒并不是很影响她的个人行动。
“儿臣给额娘请安！”
见到惠妃进来，大阿哥连忙站了起来，跟惠妃见礼。
“坐吧！”
惠妃随意地摆了摆手。
大阿哥也不多说，就又坐了下来。
“额娘唤儿臣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大阿哥正色看向惠妃，猜测惠妃这次喊他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进宫的路上，大阿哥一直在想这个事情，虽然有些猜测，但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那府里，少个当家的女主人！”
惠妃淡淡开口，语气不悲不喜，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儿臣这样挺好的！”
“儿臣不需要！”
大阿哥听了惠妃的话，差点儿就炸了。
他后院的侍妾可以让下面的侍卫随便睡，他无所谓。但是，他的继福晋，不行。他宁可就这样过一辈子，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在怕什么？”
惠妃的声音泛着寒意，“现在知道要脸了？现在知道怕了？”
“额娘……？”
大阿哥愕然地望着惠妃，他的脸上全都是不可思议。他心里明白，自己的秘密，在惠妃这里已经不是秘密。
“跟额娘说吧，你到底怎么回事？”
“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咱们娘儿俩，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惠妃的声音带着几分的歇斯底里。
大阿哥疯了！
她，其实比大阿哥还要疯。
这一对母子，在皇宫这个大熔炉里，已经在沉默中走向了变态。
“额娘，儿臣，儿臣不能人道了！”
大阿哥再也忍不住，将自己的秘密讲了出来。
平阳府民变，是他一手闹出来的，本来是想借机除掉太子，却不想害人不成反害己。太子没有出事儿，倒是他伤了命根子。
“恨吗？”
惠妃听完了大阿哥的讲述，表情依旧淡淡的。
大阿哥点头，他怎么可能不恨？
但是，他更多的是悔。
当他府上那一个个小生命在他的手下没了气息，大阿哥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想停止，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就仿佛是心中囚禁的恶魔被释放了出来，大阿哥已经彻底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儿臣，恨！”
大阿哥抬头，面相狰狞地看向惠妃。
他恨太子，也恨康熙，甚至是惠妃，也是他痛恨的那个人。
如果不是惠妃一直在他的耳边念叨，一直想要他去争，去抢，他未必会走到这一步。
本来，他是尊贵的皇子阿哥。
可现在，他成了太监。
为了那个位子，他甚至亲自把自己的头顶染成了呼伦贝尔大草原。
这份屈辱，最终化作浓浓的悔恨，又悔又恨。
“额娘也恨！”
惠妃并不知道大阿哥连她都恨，在她看来，她生了大阿哥，大阿哥就该为她做任何事情。
“胤褆，你要争气啊！”
“这次是你的机会，你要把握住了！”
“你皇阿玛如今心里愧疚着，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惠妃的眼里，大阿哥的样子很模糊。而她的脑海里，大阿哥的样子也在变得模糊。不过，她并没在乎这些，她只想报复！
“听额娘的，你需要一个继福晋！”
“你的继福晋，还得尽快怀上！”
“胤褆，你要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过了这一关，你的前途，将是一片光明！”
“胤褆，你要争气啊！”
说到激动处，惠妃的眼里，又一次落泪。